燕灵羽离开了谢府。
她没有冲动地直接出发去北方。
她需要静一静,需要好好想一想,想想自己的心,想想以前,想想以后。
她没有家人长辈为支撑。
皇后的疼爱看着荣耀,可皇后有自己的孩子。
在皇后自己孩子的利益面前,燕灵羽永远要靠后站。
这也是当初她和太子感情无疾而终的关键。
燕灵羽及笄后便明白,自己始终是要靠自己,其余人都是靠不住的。
一旦她选错了路,没有多少退路给她。
所以她对待感情和自己的终身大事直接一刀切地断绝,她见过太多嫁为人妇,成了深闺怨女的女子。
她不选择,就不必担心退路。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感情战胜了理智。
如今哪怕谢清辞不在京城,他也无时无刻不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盘桓不去……
燕灵羽想试试,这个人能在自己的心中盘桓多久不去,能让她执着多久,足不足够让她追逐千里。
她留在了京城,如同往常一样,忙碌公务,陪伴皇后,偶尔应对同僚。
可如今这样的日子枯燥的可怕。
这京城,好似处处有他们曾经走过的痕迹。
明明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深秋的夜,燕灵羽睡到夜半,耳畔忽然响起谢清辞伤怀又绝望的声音:“可我喜欢你了,我喜欢你!”
她猛然睁开眼坐起身来,茫然四顾,才知道自己又做了梦。
她以前很少做梦。
或是做梦,也只是梦到自己的家人。
可这大半年里,谢清辞成了她梦里的常客,赶不走,驱不散,无法忽视。
燕灵羽慢慢地屈膝,双臂展开抱紧自己,痛心地低喃:“小辞,对不起。”
她没有办法忽视自己的心,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也喜欢他了。
她该去北方,找他。
……
王朝的北方寒风刺骨。
谢清辞到此处半年的时间,穿的是裘皮棉服,喝的是烈酒粗茶,饮食也变粗糙不少。
却是将人养的更结实了许多,还长高了。
面皮自然是不比京城的时候那样白皙俊美,他黑了许多,却更多了几分男儿气概,英气飞扬。
每一次进城的时候,都会招来许多狂蜂乱蝶。
北方胡汉混居,民风比京城都开放的多,有的姑娘甚至敢对谢清辞大声表白,送花、送玉、送发簪等表白。
谢清辞一开始窘的不行。
后来渐渐习以为常,还能笑着与那些女子打趣两句,然后体面退场。
但有一个女子,身份不同,她的靠近,他不能躲闪抗拒。
那女子是草原汗王最疼爱的小公主,如今两方正在建立友好邦交,小公主前来城中做客,一眼看中谢清辞,让他陪伴招待。
定北王便笑着应下,交代谢清辞陪好了这位贵客。
大雪过后,艳阳高照。
然而化雪的时候更加的寒冷,营中每个人都穿的极厚,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看似笨重,却脚下沉稳。
马场里,谢清辞与小公主骑马活动。
小公主对王朝的京都十分好奇,一直拉着谢清辞问东问西,谢清辞也好脾气的一一回应。
小公主用着不太流利的汉话,忽然好奇发问:“听说你们王朝也有女将军,叫燕什么的,名气很大呢,
走草原的商旅以前说过,你认识吗?”
“……”
谢清辞面上客气的笑容微微一滞,没有接话。
“你不知道吗?那么大的名气,在京城,你又是从京城来,你竟然不知——哎呀!”
小公主话未说完,坐骑不知踩到什么,忽地立了起来,将那小公主朝后甩去。
谢清辞微惊,甩出马鞭卷住小公主的手臂,将人一扯,拉到自己的马前来,护着她驱马远离。
到远一些的地方,他带着小公主一起跳下马来,吩咐人前去查看先前那匹马到丢怎么回事。
小公主早已顾不得先前的马儿,只双眼闪着星光一般地看着谢清辞:“你刚抱我了,你们说男女授受不亲。
抱了,就是破了男女大防,你就要对我负责,娶我做妻子对不对?”
谢清辞愕然,正要解释“男女授受不亲”和负责不用在这种情况,就眼角余光瞥到有个人影站在不远处。
那是——
他豁然间转头看去,盯住那好似从天而降的女子,整个人都呆愣地,不可置信。
他甚至以为自己看错,眼也不敢眨地一步步走过去。
女子梳着简便的圆髻,额头鬓角发丝被风吹的乱舞,披着厚重的深色系毛皮大氅,便显得那脸苍白异常。
两人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对方。
良久后,燕灵羽唇角勾动,扯出个笑容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谢清辞僵硬地回。
那草原小公主跑过来,拉着谢清辞的手让他为自己介绍,询问燕灵羽的身份。
燕灵羽眸子下垂,盯了两人交握的手一眼。
也只是这一眼的功夫,谢清辞将那小公主的手推开,叫别的人去照看,他转向燕灵羽:“你来此处有公务吗?谁招呼你?”
“嗯,有公务,刚进营,还没有去拜见定北王。”
“那是没人招待了……我带你安顿吧。”
谢清辞说罢,便带燕灵羽去找后勤官员,安顿了帐篷,又给她准备饭菜,并陪坐一旁,为她拿碗筷。
他看起来很贴心。
可是他的态度,再不是京城时候那般自然热切,好似只是为了招待一个京城来办事的官员。
而不是一个亲近的人。
燕灵羽味同嚼蜡地吃着饭,无法和他寒暄什么。
她的心中脑中,都是方才看到他和那草原小公主的模样,他抱她下马,与她那般贴近说话。
他让那个小公主牵了手……
她一路马不停蹄地赶来,攒了一肚子的话要和他说,现在却难以发声。
她是错过了吗?
因为她在京城太冷漠,太没有勇气,直接把他推开。
他到了北方,如今又有了喜欢的人吗?
筷子不动了。
燕灵羽感觉眼底又水汽滑动,她连忙垂下眼,飞快地眨了几下,将那些水汽眨去,让自己镇定。
这也没什么,也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