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盈盈……你不是盈盈么……”
裴渊喃喃重复着,望着兰时的眼眸,逐渐堆积起许多荒凉和哀痛来。
她说她不是盈盈。
这不是陈述或者什么。
与裴渊而言,这句话是不认可当初云崖山庄的一切,连带着,那些微妙朦胧的感情,是不是她也不认可?
但凡心意动,都不会是她这样淡漠吧。
“我是兰时。”
兰时冷静地提醒,“我是梧州兰家的长女,行商的兰时。你说盈盈如何乖巧,可那终究不是我。”
裴渊哀痛地看着她,不知觉间撒开了抓着她手腕的双手。
兰时问:“你到底钟意的是那个痴傻的只认得你的姑娘,还是我,你分得清楚吗?你分得清吗?”
兰时与他四目相对。
她的眼中一片清澈之意。
而裴渊的眼中一片朦胧迷茫之色。
他张了张嘴,酒意让神智不如往日清晰,糟糕的心情也压抑着他的神思,竟只看着兰时说不出话。
盈盈是她,兰时也是她,需要分吗?
而他那醉意朦胧之间伤痛的难得无措的眼神,却像是一根尖刺,刺到了兰时心底。
他当真这么喜欢,这么在意她么?
那为何会有京城那档子事?
兰时终于问:“你都和孟家姑娘赐婚了,如今与我又说这些来做什么?难道让我做你的通房、小妾?
我不想入东宫去受人评议,指点,每日在四方小院里面度过残生。
你都知道的。
现在你要我换个地方继续走曾经的路?”
裴渊双眸张大,脱口道:“赐婚?根本没有赐婚,没有圣旨!”
兰时也愣住了。
“母后是有那个心思,可我拦了她,没有下过赐婚圣旨!”
裴渊看着兰时错愕的神色,好似忽然顿悟了什么:“你是听到这个,所以突然离京到路州来的,你以为我要大婚了?”
兰时垂眸,有心想否认两句,却被裴渊重新握住双臂将她一拉。再次与裴渊贴近到面对着面呼吸交融。
裴渊低头盯住她的眼睛:“你是吃醋了,所以你就跑了,对不对?”
“……”
兰时与他四目相对,沉默无言。
却与裴渊来说,已经是回答。
他忽然笑起来,又一把将兰时揽入怀中抱紧,欢喜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
他忽然又住了口,只紧紧抱着怀中姑娘,有些不悦地冷哼:“你看账目之时都要一条一条比对。
怎么对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问就认定我已经做了?
你知道不知道,为了不让母后下那赐婚的旨意我怎么求她的?我告诉她我有了心上人,我还不能让她知道那心上人是谁。
我怕母后知道了不同意,还迁怒与你,再耽误你的事情。
我这辈子何时这样小心翼翼、可怜巴巴过。
进一步怕你不高兴,退一步怕你跑了,你啊你……一定是我前世的债主,我欠的太多,所以今生要这般还债。”
兰时呼吸间都是他那沉水香的气息,以及酒气。
她被他紧紧地环在怀中,袍袖将她周身都包裹,几乎严丝合缝,外面的凉意半分都没落在她身上。
她垂着眼,轻轻捏住了裴渊身前的衣裳。
纵然面色再如何平静,可她的心里却已经是千回百转,柔肠寸寸。
她低语:“那是我误会了。”
“就是误会!”
裴渊气笑,心中却是开怀,“你往日做生意也是这样不问一句就直接决断的吗?那你岂不是亏了许多钱?”
“是啊。”
兰时的手指捻了捻他的衣裳,慢慢朝后滑动,轻轻抱住裴渊的腰:“做生意,有亏有赚是常事。”
银子亏了可以赚。
这一桩生意不成那可以换下一桩。
可是感情是不能收放自如的。
比如她和他之间的事情,她早早就告诫自己,与他维持亲近关系,得他襄助为自己解决问题。
等到了他厌弃的时候,那就回归原位。
可事实是,能将感情收放自如,能够知行合一,真的不在意的人,那是圣贤之人。
而她自认不是那样的人。
一旦付出的感情太多再受到伤害,那种痛苦她如何承受得起?
所以她总是控制着自己的心,总不愿主动靠近,哪怕主动去找他,她也不愿做。
她越是这样站在原地,裴渊却越在她身边,周全温柔,无微不至。如今还因为她的冷淡这般伤痛。
兰时就是再怎么冷静,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情愫疯涨。
想要靠近他,安抚他,拥抱他……
她是喜欢他的。
只是不敢放任自己的喜欢。
他们身份悬殊,差距太大,她怕他热情来的快,褪去的也快,怕自己到时候抽不了身,怕受伤。
“盈盈……”
裴渊在她耳畔轻唤,热气喷洒在兰时的耳朵上,烫的她缩了缩。
裴渊却不允,手指插入她乌黑芳香的发间,手掌轻托着她的脑袋靠近,唇瓣一抿,衔住了她耳朵上的那片红霞。
“不要把你在商场上的小心谨慎用到你我之间来,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只是一个喜欢你的人。”
他的吻,从兰时的耳朵上游移到她脸颊,轻啄着。
兰时掀起眼帘,对上他温柔多情的眼。
她听到裴渊说:“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做你的对手,那你记着,我一定是你的手下败将,一定是。”
兰时抿了抿唇,只觉心中激流动荡,压抑许久的情愫冲上来,击溃了最后一点点别扭的理智。
她双臂抬起环住裴渊脖颈,清亮的眸子盯着裴渊眼底的温情:“你有几分清醒?”
“嗯?”
“你醉了,谁过的话醒来时可还作数吗?”
裴渊失笑:“我千杯不醉,如今十二分清醒,说过的每一个字,都是我心中所想,如何会忘?
盈盈……”
他看着兰时白净的脸,双眸逐渐迷离,一点点靠近,不容兰时拒绝地吻上了她的双唇,手臂用力,将她彻底揽入怀中抱紧。
兰时双手亦收紧,敞开自己的心扉,第一次让他靠近。
他的吻缠绵而紧迫。
兰时沉溺在温柔之中,迷迷糊糊叫他的名字。
裴渊满心欢喜,欲罢不能。
他停一会儿,吻一会儿,不知是因为酒气,还是心中实在兴奋,这一晚竟抱着兰时说了许许多多,不舍得离去。
到最后酒气上泛,是真的有些醉意了,还赖着爬上了兰时的床榻,抱着她同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