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时静默的没应声。
精气神不足,让她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喝了药、吃了粥,又靠着靠垫一会儿后,兰时重新闭上眼睛,沉沉睡过去。
再次醒来是隔日午后,她的身体也终于恢复了些许气力。
兰时撑着床榻坐起身来。
风雨已褪,阳光从半开的窗照进房中,落在上等西域羊毛地毯之上,那样的光线一看就让人觉得温暖。
仲夏随侍一旁,赶忙上去扶持:“姑娘可算醒了,您感觉怎么样?胡大夫已经到了,属下这就请他前来帮您再看看。”
“胡大夫?”
“就是云崖山庄,还有渠州的时候帮姑娘调理身体的大夫。”仲夏说:“他正好就到路州来了呢。”
兰时蹙了蹙眉。
她对失忆时候的一些事情是存了几分好奇的。
所以去到京城之后,她让顾韬查了查胡大夫,才知太医院有一位不在院内常驻的中年医者。
其医术可谓出神入化,想必就是当初为她诊病那位。
而那位胡大夫不在太医院常驻的原因是,被淮南裴家请走,为裴家老夫人疗养身体了。
那时兰时还想,什么为裴家老夫人疗养,分明是成了裴渊和谢清辞二人的私人大夫了吧。
现在胡大夫又到这路州来。
此处距离淮南极远,但距离渠州其实要近一点。
所以……不是凑巧来的,是裴渊让人请来的吗?
就在兰时脑中思忖这些杂事的时候,仲夏已经让人把胡大夫请了来。
胡大夫为兰时细细诊了脉,又问了几句她的感受,捋着胡须笑道:“这是好转迹象,接下去几日好好喝药,好好修养就是。”
“多谢。”
兰时柔声道:“劳烦胡大夫了。”
还专门跑一趟过来。
现在她看胡大夫,都能看得到他面上的憔悴,大约赶路过来,到现在都没休息好呢。
胡大夫连忙道:“不客气、不客气……姑娘这身子,是上次就没太养好,去到京城后大约忧思太多,操劳过度了。
这才受了寒之后彻底病倒,哎,姑娘虽然年轻,却也不能将身子这么不当回事。
还是要好吃好睡,劳逸结合才行啊。
这次尽量能多休息就多休息。”
“好。”兰时又认真道了谢,让仲夏将胡大夫送走,还专门吩咐好生照看,让他也休息好了。
她这次病的突兀还猛烈。
方才胡大夫说了大约的前因,兰时自己脑袋里寻摸了一下,不得不承认,确如胡大夫所说。
不论是为了什么,总归她从渠州回到京城后,一直思虑不断。
她以女子之身受皇后懿旨组建商会,哪怕有太子和皇后支持,却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
那些压力,她看似平静以待,却是悄无声息就转到了心中脑中去。
要不是裴渊暗中还做了支持,怕是她更会举步维艰了。
兰时眼底波纹忽然一晃。
裴渊……
“姑娘,属下将您的吩咐转告了秦公子,秦公子他已经去安顿胡大夫了。”这时候仲夏走了进来。
兰时淡淡“嗯”。
仲夏上前,照看兰时起身,洗漱,用饭,喝药。
一切结束,兰时才迟疑出声:“你家主子……在忙什么?”
仲夏暗暗舒了口气。
还以为姑娘不问她家主子了呢。
“他在组织路州商会,昨日雷安说快好了。”
“是么……”
兰时沉吟片刻,“你刚才说,秦晖去安顿胡大夫,他现在在宅子里?那你去请他过来一趟。”
“好!”
仲夏很快退下,片刻后,就带着秦晖出现在兰时面前。
这次兰时病倒可将秦晖吓坏了,见面免不得一番关怀询问。
兰时淡做回应安了他的心,才问起商会正事。
秦晖说:“您病倒之后,裴公子就接手那件事情了,他在河帮和陆运上都能说得上话,
商户们做生意都要靠水陆运输,所以很给他面子。
有几个难啃的,裴公子下令官府插手,查账查税……这做生意的,没几个是经得起查的。
那几个难啃的也就不敢造次,乖乖从命了。
现在已经选定几大主事,负责之人,商会分会的选址也做了,这里的事情应该快要结束。”
“这么快?”
兰时眸子闪了闪,“果然有权有势好办事。”
兰家有钱。
俗语有云有钱能使鬼推磨。
但若只有钱,无权无势,那钱是守不住的,办事更要花钱如流水。
而裴渊就是有权有势还有钱的人。
做起事情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也怪不得,方才秦晖说起的时候眼神那般感叹。
兰时不是愤世嫉俗之人,深知这世道有许多不成文的规则,她生在其中,活在其中,早已“入乡随俗”了。
这终究是一件好事,兰时心里松了口气。
但接下去一个问题,她却是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问出口:“顾乘风呢?”
“走了。”
“走了?”
“是走了,大小姐病倒的当夜,裴公子去见了顾大哥,不知道说了什么,顾大哥乘夜就离开了。”
“……”
兰时微微一怔。
既没想到顾乘风走的那么利索,也没想到,是裴渊去找了顾乘风,他才走的那般利索,一时很是意外。
之后几日,是商会分会之事收尾。
兰时因为身体之顾,自然是不能亲自到场,一切都是秦晖跟着裴渊在办。
每日秦晖会与她禀报一下。
兰时的身子,刚醒那日其实还是有些虚弱,病气缠绵。
后来的几日里,胡大夫认真调养,事情有人负责,她松了心神,也能稍微放松,好好休息。
病气就去的快。
到了第六日时已经恢复到精气神百倍状态。
但这么多日,裴渊始终不曾出现过。
兰时起初以为他忙碌,再加那日她恶言相向,总归是不太愉快,他生了气就不会想来见他。
可接连这么多日他都没出现,兰时心中也冒出点儿迟疑和歉疚来。
他帮她良多。
照理,她不说感激涕零,也是要认真谢谢他的。
而且他身份贵重,天潢贵胄,但对待自己却从来亲切温和,一点亲王架子都没有,怕是也从未被人那样恶语相向,咒骂让他滚过吧?
那现在,她该去找他一下,问候,或者道个歉、道个谢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