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顾乘风！
她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久到，这名字如今而言与她来说都有点陌生，她陡然听到竟怔住了。
“您刚服药睡下他就到了，现在就在外面……守着。”仲夏低声禀报，神色十分复杂，“外面还在下雨。
您睡了一个来时辰，他也就站了一个来时辰。
说是求见……秦公子请他离开过，他不走。”
顾乘风与兰家、与兰时而言到底是不同的，他站在那里不愿走，谁也无法用什么强硬手段逼迫他。
现在天快黑了，雨越来越大，秦晖怕顾乘风站出个好歹来，这才三请四请，让仲夏来唤兰时一声。
兰时沉默了好一会儿，伸手。
仲夏忙扶她起身，又帮她套上鞋子，披上衣服。
兰时走到窗边，轻轻一推。
冷雨合着风吹来，雨丝甚至洒落在她面上、身上，瞬间诸多汗湿之气就砸身而来。
兰时惯性地深吸了口气，目光精准地落到了院内站着的男人身上。
他比以前瘦了好几圈，也不如以前挺拔伟岸，身子佝偻摇晃，好似精气神已经被消磨殆尽。
他站在雨中，发髻歪斜，有几缕发丝被雨水浸湿黏在脸上。
眼窝深陷，原先那古铜色的面皮也苍白的可怕。
夜幕即将降临，天色灰黑。
他着一身青灰袍服站在雨中，浑身湿透。
而风雨却还不见半分停下的势头，反倒越来越大，将他拍打的更加摇摇欲坠。
窗户打开的那一瞬，他立即朝着窗口的位置看来。
当看到是兰时，他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眨过，瞪大了盯住兰时的脸。
那双素来谦卑淡漠退避的眼睛里，先是闪过浓浓惊喜、欢愉，又很快变成了沉重的悔恨、歉疚，和祈求。
只字未语，却是无声胜有声。
兰时沉默地看着。
她的神色，除去一开始被冷雨吹到略微紧绷了一瞬后，就只剩下一片漠然。
好似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片刻后，兰时关上窗，“你跟秦晖说一声，让他别站着了，身体要紧。”
仲夏应下，仔细地将窗户关好，又照看兰时回去休息，才将兰时的话原封不动传给秦晖。
兰时没有过问院内如何。
服了药，又睡了一阵的她精神状态好了一些，便开始琢磨此处创建分会之法。
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又看了会儿账本，兰时总算又困倦，喝了点儿清粥，就回床上歇下了。
隔日一早，兰时被一阵惊呼声吵醒。
她坐起身蹙眉。
昨夜兰时身子不爽利，仲夏不放心，所以在床边守夜了，兰时一起身，她也立即坐起来。
仲夏一边上前照看兰时一边说：“奴婢去让院内安静些。”
兰时淡淡“嗯”了一声。
院内的声音嘈杂，你一言我一语高低起落不一，但清晨很安静，她自然都听清楚了那些高低起落的声音。
是顾乘风，大约是昏倒了吧。
昨日傍晚兰时传的话没起到什么作用，顾乘风大约在她院内站了整晚，到现在体力不支，站不住了。
兰时垂眸，心底一片漠然。
启州飞霞庄，他拒绝自己的表白时，她心中还曾十分疼痛。
可到了再见他、恢复记忆，认出他的身份后，她曾经心底的疼痛却已全部消失，无影无踪。
十多年的相处，顾乘风给她的温暖，不及数月时间里裴渊给的。
她一直以为的喜欢和深情，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
紫竹林那夜，是他们所有关系的终结。
她不会去追究、或是如何惩罚他当初所做的事情，但永远也不会原谅。
仲夏去而复返，很快院子里安静了下去。
“姑娘不然再睡会儿？”
“不睡了。”
兰时起身，“还有许多正事要做。”
她吩咐准备早饭，用过之后又叫秦晖联络路州商户以及官府。
秦晖与她说正事的时候态度端正，谨慎认真，但事情说完要走的时候，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终于还是忍不住，秦晖低声道：“小姐，顾……顾总管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他好歹这些年为了兰家奔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果就这样死在了路州，那……底下其余管事不知原委，可能会有猜想。
怕是不利于人心稳定，也会对商会一事生出影响。
属下不敢为他私人说任何话，只斗胆希望小姐能细想想。”
兰时淡道：“你退下，去办事吧。”
秦晖忙拱手，不敢多说退了下去。
提的，他已经提了。
怎么做，就只能看小姐的心情……他跟在兰时身边也有些年，自然很清楚兰时一向是最有自己主意的人。
他只希望，小姐能为大局，稍稍让步一二吧。
接下去的一整日，秦晖奔走在外，兰时对照花名册，看帐也是半分不空闲。
外面的雨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总归是没有停的迹象。
到了傍晚时，雨势竟又大了起来。
而早上才昏倒被抬走的顾乘风，竟然又来到了兰时的院内，这一次，他一言不发的跪在了雨中。
门窗刚才被仲夏打开透气。
兰时眼眸一抬，就能将那人看的清楚。
片刻功夫，他的衣服又湿透了。
他沉默地跪在那儿，垂着眼，也不去看兰时，摇晃着栽倒后又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跪着，继续摇晃。
兰时将手中的茶喝尽，起身走到廊下站定，“去拿把伞。”
“是。”
仲夏赶忙转身，片刻递给兰时一把油纸伞。
兰时便打着那把伞，下了走廊的台阶，一步一步走到了顾乘风的面前。
雨水被遮去。
浑身湿透的顾乘风身子摇晃不定，慢慢地抬起头，对上兰时居高临下，淡漠冰冷的眼眸。
他心里如似被扎进了尖刺，一阵阵尖锐的疼席卷周身。
他的大小姐，何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以前，她都是冷静中带几分温柔，对他总是不同的，兰家常在她面前走动的管事，乃至是府上不少奴仆都知道她的心思。
可现在，她这样无情了……
“顾乘风。”
兰时平静地开口：“你不该到我面前来，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别出现，离我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