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佩,便是当初除夕夜,裴渊亲手戴在她脖子上,象征皇子身份的那一块,连系绳都还是原先那根系绳。
此时那玉佩被裴渊轻轻拎着。
凤莲灯台上跳跃的火苗,将那玉佩照的莹润剔透,轻轻随着系绳的劲儿转动着。
兰时唇瓣微抿,眼眸从那玉佩上掠过,对上裴渊懒懒浅笑的双眸:“你这个小玩意儿有些贵重。”
“不过是个玩意儿。”
裴渊不甚在意地说着,倾身而来。
察觉兰时有往后缩的意思,他抬手,握住兰时的肩膀,垂眸笑道:“躲什么?方才你来轻薄我,我都没躲。
我现在不过帮你戴个东西,你怕什么?”
兰时:“……”
裴渊将玉佩戴到了兰时的脖子上,双手握住她那黑亮的头发,从系绳中轻轻抽出,重新放在兰时后背上。
又看着玉佩吊下的情况,双手停在兰时颈后,将系绳稍作整理。
如此裴渊张开双臂,那宽大的袍袖完全盖在兰时的肩膀、手臂和后背,好似将她整个纳入到怀中去。
兰时只觉周围全是他的气息和温度。
她先前还曾大胆地主动吻过他的唇角,此时却因他靠近的太多,呼吸微微绷住,不甚自在地捏住了身侧的被子。
裴渊将那玉佩吊着的高低情况调整好,修长雅致的手指捏住那玉佩,在兰时锁骨处,轻轻摆正位置,浅笑:“好了。”
热气喷洒在兰时的颊边、耳畔。
兰时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压抑着心中的紧张,状似不耐地说:“你真麻烦。”
她却不知,她的耳朵和耳后一片肌肤已经红了。
裴渊把那抹红霞看在眼中,笑意深浓,点头认真道:“我也觉得,我是个挺麻烦的人……还好,你不是那么嫌弃麻烦。”
他见好就收,说完便后退到了原本的位置。
沉水香退散,兰时慢慢地深呼吸,调匀自己的气息。
她看了裴渊一眼,温声道:“谢谢你。”
她若按照皇后懿旨组建商会,那么这两本花名册简直就是她的及时雨,能为她省去数不尽的麻烦。
因而她这一声谢道的十分真挚。
兰时又说:“其实,我也有给你准备别的礼物,只是还没准备好,所以没送到你府上去。”
事实上,她真没准备。
真的忘记了。
但念在裴渊这样为她着想的份上,她也心中过意不去,便找补了这么一句。
找补完了后,兰时又觉得自己多话了。
说这个做什么?
改日准备一份厚礼送去,谢意表了就是,现在说这个,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可信度态度了。
而且孟春和仲夏在自己这里,就像是裴渊的一双眼睛。
到底有没有准备,难道她们不会和裴渊提?
但裴渊却是认真笑着应下:“那我就等着你的礼物了,不过,你不必派人送去我那逍遥王府,送到隔壁就好。”
兰时微愕:“隔壁?”
“是,隔壁。方才我不是和你说,我安顿府宅么?你隔壁的院子我买了,也安顿好了,现在就住在那里。”
兰时盯着他问:“哪边隔壁?”
“现在我住在左边,不过,如果你喜欢我住在右边、你的对门,或者是你兰府背后的宅院,你可以提。”
裴渊笑眯眯地说:“现在你这几个方位的隔壁,都是我的宅子,我买下来了。”
“……”
兰时无语地看着裴渊。
如果她记得不错,左右前后的宅院都是二三进的大院子,全部买下来,势必要用去一大笔银子。
而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里是在京城!
兰府所在的地段虽然不是最最富贵之地,也是寸土寸金之处,左右的邻居都有些来头,他们并不缺钱。
想买下他们的宅院,是要用些法子的。
裴渊竟把他们的院子全买了?
可若回头一想,裴渊是当朝逍遥王,天潢贵胄。
他如果出声说要谁的院子,谁还不得屁颠屁颠腾地方,没准连银子都不要,还要对裴渊感激涕零,
千恩万谢,自己的宅子能被逍遥王看上,搭上了皇亲国戚这条线呢。
“好了,你睡吧。”
裴渊笑说着,帮兰时放下左右的床帐,“你这几日定然是累坏了,今日又接下母后圣旨,往后更忙。
所以今晚可要好好休息,我便不扰你了,走了。”
纱帐垂落,裴渊起身。
他下了脚踏,转身往外,走到隔断处的时候,又停下脚步:“玉佩,你要戴着,每日说谢谢的事儿你不想干或者忘记了都没什么,但玉佩要带着。”
话落,他重新抬步,开门离去。
啪嗒两声响,房中、院中都没了裴渊的声音。
兰时的手慢慢地抚上垂在身前的玉佩,轻轻将那玉佩捏住。
玉佩之上,好似还有裴渊身上的温度和沉水香的气息,明明玉质清凉,但捏在兰时手中,却又隐隐热烫。
他说,让她要随身带着这块玉佩。
她按照皇后懿旨组建商会,协助朝廷监管商事,规范市场,一定会动到很多人的利益,这不是个好差事。
没准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而这玉佩象征裴渊的皇子身份。
她戴着,若遇到危急时刻,亮出这块玉佩,或许能扭转局面,保住一条性命。
所以,这该是裴渊提醒她戴着玉佩的深意吗?
他真的是这样想?
还是,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聪明、自作多情?
兰时隐隐觉得,是前者吧。
裴渊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他看似懒懒散散,凡事不上心,但做任何事情却心中都是有数的。
兰时眼眸一垂,又看到放在锦被伤的花名册,唇角慢慢地勾起很大的弧度。
眼角眉梢也泛上愉悦之色。
这个人,真的很好。
她混迹商场见的太多了,知道凡事都是利益驱使,背信弃义之事日日都在发生,她早已经很难对一个人有好感。
但对裴渊的好感却是无法控制。
他真的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
而自己和裴渊“成交”的约定,现在想一想,还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兰时把那两本花名册收起来,捏着被子躺了下去。
这一晚,她做了个梦。
梦里是渠州的除夕,湖边腊梅开放,裴渊把玉佩戴在她脖子上,眼中无限深情,认真至极地说:“盈盈……盈盈姑娘,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