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时微怔。
她是知道谢清辞在郓州以及渠州,都花了不少银子,做了一点在长辈严重是荒唐的事情吧。
方才安乐郡主提起,她也大概猜到,是被郡主知道了。
但她以为,郡主是从谢清辞的下属那里了解到的。
却不想竟是裴渊……给出卖了!
“他在郓州的时候追着一个小凤仙,到了渠州又惦着什么小桃红,为了这两个女子,竟然花了上万两银子。
给他带出去的零用钱全花光,没钱还好意思找逍遥王殿下帮他付账。”
安乐郡主越说越气,脸色难看,咬牙切齿:“也就是逍遥王殿下厚道,将事情给他按住了。
他在外面干的那些事情,也是化了名的。
不然的话,那些事情传了出去,传的天下皆知,我和他父亲的老脸都要丢光了,连带着他外祖家的颜面也不保。
这个臭小子!”
兰时素来见安乐郡主都是温柔婉约。
今日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情绪外露,还骂人……那模样一下子生动鲜活许多,好似能看到她年轻的时候飞扬灵动的模样。
她轻笑地握住郡主的手,“什么老脸,您哪儿老,这么年轻……”
“你别说这些好听的话糊弄我。”
安乐郡主盯着兰时,“你在郓州、渠州都是和他们在一处的,你知道那些事情你不告诉我?”
“我不知该怎么说……”
兰时垂眸道:“在郓州的时候,倒是听到过小凤仙之事,只是我那时候伤病,记忆全失,还不能说话。
对那小凤仙的事情了解的也不多。
后来到了渠州,我只见过谢公子一次,是逍遥王安顿他的,所以渠州那边我是当真不清楚。
但谢公子性子纯粹,他只是单纯喜欢看歌舞,并无其他龌龊心思……”
“罢了。”
安乐郡主摆手,深深叹了口气,“也是我管教不严,让他有了那劣性。过几日我就找冰人来,尽快帮他相看议亲。
尽量寻个厉害一点的娘子给他,管着他,他慢慢也就收了心了。”
说着这些话,安乐郡主的目光落在兰时身上,心中又是一叹。
原本她很喜欢兰时。
也不在意兰时商女身份,不介意兰家门楣低微。
兰时不去东宫要自己做事,那最好不过。
她时常叫兰时来说说话,与谢清辞慢慢熟稔了,到时就水到渠成把兰时娶回家。
结果冒出个逍遥王来。
她那念头,也只能打消。
想起逍遥王,安乐郡主又起了几分好奇心,盯着兰时问:“你和逍遥王殿下现在如何了?”
兰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说他夜入几次闺房之后,他们就一吻定契约,“成交”了,决定各取索取?
这话怎么说得出。
但若不说这事实,又还能怎么说?
她也不想胡言乱语欺骗安乐郡主。
所以兰时只得垂眸,沉默以对。
安乐郡主倒也体谅她,只笑了一声并未多追问,拍着兰时的手说:“你这个孩子啊,日后会有大前程的。”
兰时笑着回了句“多谢郡主美言”。
陪着安乐郡主用了晚饭后,兰时送上礼物,那一整盒的玉笔,连见多了好东西的安乐郡主也惊叹不已。
自然对兰时又是一番满意夸赞。
兰时来时已经天黑。
陪着郡主说了会儿话,又加用晚饭,天就黑透了。
安乐郡主不好多留兰时,依依不舍的让玉蓉送她离开。
走过湖边时,兰时看到临水石亭内,谢清辞歪斜着身子坐在那儿,满脸都是丧气,还揪着一把树叶一片一片往水里丢。
兰时与玉蓉说:“我有点小事,想问一下谢公子。”
“那姑娘请。”
玉蓉朝后让开,也不多说话。
兰时朝她颔首后,便朝那石亭去了。
踏上石亭台阶的时候,她听到谢清辞念叨着:“杀千刀的裴渊,千刀万剐的裴渊,我诅咒你生儿子没屁眼,
不对,你就生不出儿子来,你没儿子命。
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生不出儿子来。
你会没人要的、没人喜欢、没人养老。
我诅咒,盈盈甩手弃了你不回头,让你哭天抢地也求不回她……”
兰时脚步就顿了顿。
站在谢清辞一旁的流空看到兰时,朝谢清辞出声:“公子。”
谢清辞不理他,还在骂裴渊。
流空只好再唤:“公子、公子?”
“干什么?”
谢清辞回头,恶狠狠地说:“没看到我心情不好吗?裴渊卖了我,你也卖了我,母亲一问你就全部交代,你怎么那么没骨气?
我一年给你那么多月俸银子,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
流空默默,心道:那月俸银子是大人和郡主出的。
不过知道此时不是辩解这些的时候,他朝后退了两步,“兰姑娘来了。”
谢清辞微愕地看过去:“你、你来多会儿了?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
兰时上前,在亭内圆凳上坐下,“郡主为那两州的事情罚你了。”
“你觉得呢?”
谢清辞愤愤道:“我被罚跪了三天祠堂,要不是——我膝盖都跪烂了!”
兰时瞧出他有保留,问道:“要不是什么?”
“没什么!”
谢清辞语气十分气愤地说:“母亲还让我这一个月都不能出门,每日在府上待着,早晚要去找她背书。
每日都有任务,背不会书,就下个月继续在府上,不能出门一步。
裴渊!
我和他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我从不告他的黑状——就他和你的事情,我都不和我娘说的。
我也没告诉他娘!
结果他一回来就告我的黑状,他怎么这样阴损?”
谢清辞显然是气的不轻,说到最后一把拍在石亭栏杆上,手里的叶子也气愤地全洒进了水中。
兰时一时无话。
大约,裴渊是觉得谢清辞丢了书信办事不力,所以给了谢清辞一点教训吧。
这行事作风,阴损不仗义。
也怪不得谢清辞能这么生气。
这事总归是和自己有点关系吧,今日既碰上了,兰时便耐心安抚:“撇开他告你的状,让郡主生气不提,
郡主留你在府上,也是想你念你。
你今年过年都不在府上呢,以前从没这样过,是不是?”
“……”
谢清辞沉默片刻,“好像是。”
“这就是了,你这次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月,而且家书也来的少,先前郡主还与我念叨过,说孩子不恋家恋母亲了。
这证明你长大了,本该是好事,可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想起来还是心里酸疼。
晚上也总是做梦,怕你冷着热着,怕你遇到危险,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这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兰时温柔道:“你若真的跪足三日祠堂,今日你哪还能走得了?膝盖真是要跪烂的,可你现在能走能动。
郡主难道不知道你三日时间没好好跪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