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时又因她所言微怔。
“怎么你不信?”
燕灵羽挑眉:“你大可去对面的茶馆问问,看是不是我说的那样……不过撇开他的关系不提,我也很愿意帮你。
这世道,如你这样想的女子不多,我欣赏你是真。”
今日局面,如果换成寻常商户女子,怕也未必比兰时处理的更好。
兰时的确冷静,也称得上是睿智。
兰时却是被她直白的夸赞,以及欣赏弄的很是不好意思,沉吟片刻她说:“那,日后如果有空,不知可能邀将军坐一坐,喝喝茶,聊聊天?”
“当然。”
燕灵羽颔首:“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
她端起茶杯朝兰时敬去。
兰时也端起茶杯。
两人茶盏轻碰,各自端起饮了一口,目光交汇时,忽有欣赏流转其间。
此时时辰已经很晚。
燕灵羽也是个干脆利索的人,说完自己该说的,果断告辞离去。
这绮香馆,便真的只剩下自己人了。
秦晖从外面走进来,“还好小姐机敏,早早派属下出去策应,不然今日就要被那华小姐栽赃了。”
先前事出的时候,兰时做了三方安排。
拿自己绮香馆的所有龙脑香、买其余香铺的龙脑香、派人去请三青夫人。
秦晖是去请三青夫人的。
但是离开之前,兰时交代他,请到人后不必立即回来,而是在暗处观察,看华府是否有所行动。
而后随机应变。
秦晖便盯住了华府马车边的护卫。
然后在他们威胁了姜老爷之后,秦晖乘着姜老爷去换衣服时见了他,晓以大义加更多的威逼利诱。
才在关键时刻,扳回一城。
顾韬满眼敬佩地看着兰时:“今日之事都要仰仗大小姐周全。”
“运气好罢了。”
兰时自是不会骄傲,淡定道:“如果华锦不是临时起意,今日闹到这种地步,她又有家世为依靠,我们很难有赢面。
今日之事是个教训,日后要更谨慎。
与各方关系也要仔细维护。”
顾韬、秦晖、周管事等人齐声应是。
兰时今日巡视绮香馆,却是被华锦耽搁,账目都只看了一半,现在时辰已晚,也不好再在此处盘桓。
兰时便将帐目带走。
回去的马车上,兰时在灯下看帐。
账册很厚。
但兰时看的很快。
其实那么多的账册,如果是普通账房,起码要看好几日。
只因兰时看帐效率高,所以早上那么一会儿时间,就看去了一半。
白微瞧兰时好一阵子眼也未眨,又想起她昨晚没睡好,今日又整日不得空,连东西都没怎么吃,忍不住心疼起来。
她轻声关怀:“小姐,歇会儿吧,小心眼睛。”
“无妨的。”
兰时将账册翻了一页,“我不累,等回去再休息。”
“那您吃点东西……”
“不想吃。”
兰时又翻了一页账册,“大约是饿过了吧,这个时辰吃东西晚上也睡不好,你们吃点儿吧。”
“……”
白微见劝不了,只得暗叹一口气,把吃的东西稍微拿远一些,别弄脏了账册。
紫苏陪在另外一旁,也心疼小姐。
不过话都被白微说了,她便只能跟在一旁叹息。
但心里又念着另外一件事。
她也实在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就问出了声:“小姐,那个燕将军说,是别人让他来的,会不会是安乐郡主?”
兰时握账册的手指微微一紧。
一瞬后,她垂眸,继续翻看,仿佛没听到那问题。
紫苏没得回应,只当自己小姐没听到,也不好再打扰。
她想,定是安乐郡主。
郡主对小姐可真好。
……
马车踏着黑暗,终于回到兰府。
白微为兰时拆了妆发。
兰时遣退她们二人上床歇息。
她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因而白微和紫苏都回左厢房去睡了。
床边留一盏凤莲灯台,亮着一根婴儿手臂一般粗细的蜡烛,虽有些灯光,但隔着床帐,其实照不进多少光亮。
是不会影响睡眠的。
这也是兰时素来的习惯。
往常如今日这般疲累,晚上躺下后几乎是沾枕头就要睡着了。
可现在,兰时却躺着,翻覆了好一会儿,明明困倦的厉害,却又脑海之中思绪乱飞,根本睡不着。
而那乱飞的思绪里,又以燕灵羽说的那些话为最。
裴渊……
如果他是个仗着身份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威逼胁迫她的人,或是将他们郓州和渠州之事告诉皇后,
皇权威压而下,让她毫无选择机会。
她可能会非常讨厌他,甚至是憎恨他。
可他偏偏就不那么做。
反倒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围绕在她的周围,存在感那么强烈,又不会让人生厌,还惹她思绪总是盘桓在他身上……
叩叩叩——
有人敲门?
兰时坐起身来,微微皱眉,思忖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都这么晚了,怎么可能有人敲门?
白微和紫苏若是过来,也不会只敲门不出声。
叩叩——
又是指节轻叩门板的声音响起,这一次还有一声她很熟悉的男音:“是我。”
“……”
兰时错愕。
裴渊!
他怎么来了?
他怎么又来了!
“快来开门。”
裴渊的声音低低带笑:“我知道你没睡……”
顿了下他说:“你再不来,外面的护卫就要听到动静了,等会儿将我当采花贼给拿下,刀剑把我扎成筛子,
我可不要死的那么难看,你快点儿。”
兰时因他的话差点失笑。这实在不像是逍遥王这个身份能说出来的话,反而像是个寻常身份的男子。
外面又传来裴渊叹息:“你不开门,在想什么呢?”
“……”
兰时沉吟了一会儿,掀开帐子下床,跻着鞋到了外间,将门轻轻拉开,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裴渊含笑的俊脸。
他着一身晴山蓝圆领锦衣,发束玉冠,看着清爽又俊美。
不过衣袖挽在两个手肘处,袍摆也拉起一角别在腰间,露出穿着长靴的腿脚,看起来随意的像个不守规矩的肆意浪子。
和皇子亲王没有半分关系。
裴渊注意到她的眼神,踢了踢另外一边袍角,“没办法,衣裳不便翻墙,只能弄成这样。”
他跨步进到兰时房中,还贴心地转身为兰时关上门,低头对上兰时的眼睛,黑沉沉的眸子,将兰时倒映的无比清晰。
裴渊说:“我是来邀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