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一落下,她身边那婢女便福身退后,朝外招了招手。
很快就有两个华府护卫打扮的劲装汉子,提着一个戴着员外帽、蓄着八字须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三人一进到大堂内,顾韬便声音极低地与兰时说:“是姜家香铺的老爷。”
他脸色难看,语气十分凝重。
华锦能把人带来,显然是已经搞定人证了。
只要这个姜老爷反咬一口,而且咬死不放,就算绮香馆不承认,也是无端惹了一身腥啊。
这位太师千金,可真真是胡搅蛮缠。
怎么就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勾当呢?
不过,今天那个秦晖,好像华锦一出现就被小姐派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这个时辰竟然都没回来?
下一瞬华锦就说:“这位是姜家香铺的姜老爷,他能证明,绮香馆一直暗中找他买低等龙脑香,冲做上等,
好坏掺杂着卖——兰时,你可不要和我说什么没有帐目来自证清白,糊弄旁人!
你们既然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就从没留下帐目来。
还有,你不要以为你只有你能找来人为你撑腰。
我堂兄华云臻马上就到,他是如今户部员外郎,也分管商事,他若来主持这个商事身份绰绰有余。”
华锦这番话音刚落,绮香馆外边停下一辆马车。
车边有着户部服侍的差役跟着。
门外的百姓赶紧把门让开。
只瞧那车上下来一个身着绯色户部官服的青年男子,微皱着眉进到了绮香馆内,目光落到华锦身上:“怎么了?”
“大哥哥!”
华锦立即跑上前去,没了先前趾高气昂模样,竟变得委屈至极,与那青年诉苦:“劳烦大哥哥专门来一趟……
我原买了他们家的香料,发现是以次充好的,就让婢女来询问,谁知他们店大欺客,不但不承认还驱赶我的婢女。
我气不过,就来对峙,结果闹得报了官,他们摆出一堆所谓的证据,就是不承认以次充好的事情。
他们还请了什么三青夫人来……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请大哥哥前来为我主持公道,大哥哥……”
华锦一番颠倒黑白,那模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叫在场知道始末的人都叹为观止。
华云臻听完她说的话,原皱起的眉头拧的越发的紧,神色有些阴沉。
他听到的传话是出了大事,非常严重。
于是他再怎么忙碌,都专程过来一趟,甚至来不及回家换下官服,结果却是为这事?
叫他一个手中有实权的户部员外郎来主持这个公道,分明是大材小用,而且是以权压人。
且看这场面,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华锦跋扈,不依不饶在先。
至于什么以次充好,中间还不知道究竟如何……
可华锦到底是华家二房嫡女。
他既来了,这事又是不能不管。
华云臻严厉地盯了华锦一眼,才拧眉转向其他人,目光扫视一圈,落到了兰时的身上。
兰时淡定从容,朝他微微屈膝颔首。
不需要人特意介绍,华云臻已然明白,这个女子就是这绮香馆主事,刚入京城不久的兰家大小姐。
华云臻是年轻有为的青年俊杰。
又身在户部,对户部侍郎谢恒与兰家的关系,以及太子对于招揽巨商的心思都了然于心。
便很明白兰时的分量。
对兰时的态度,就比华锦对兰时还要客气许多。
“想必你就是兰家小姐?”
华云臻客套道:“本官是户部员外郎,姓华,我家妹妹所说之事,我以为将证物交由大理寺差役去查证即刻。
兰小姐觉得呢?”
兰时如何没能听出他客气之外的维护?
兰时随父亲行商,和朝廷一直有打交道,华云臻是户部要紧官员,兰时又怎会不知道他?
这个华云臻出身高,品行端正,也是公正谨慎的官员。
但他再是怎么公正谨慎的官员,涉及家族名声,他自然是护短的。
所谓证物交由大理寺去查证,多半是不了了之。
清白给不了,绮香馆注定惹上一身腥。
兰时又怎么甘愿。
那方华锦也不甘愿,“大哥哥!现在人证、物证俱全,分明是他们——”
华云臻一眼扫去。
那眼神极为冰冷,极为严厉。
华锦被吓得脸色发白,噤了声。
华云臻说:“就这样办!劳烦各位大理寺的官差——”
“且慢!”
兰时出声阻拦,“华小姐说的不错,华大人既然来了,人证物证又是俱全,何必劳烦大理寺去比对?
华大人亲自比对,问过话,就能为此事主持公道!”
华云臻眉头紧皱。
兰时只当没看到,将现场情况三言两语说清楚,又看向被华家护卫提着的那个姜老爷:“这位是姜家香铺的东家,
也是华小姐找来的人证,说我绮香馆一直找他们买此等龙脑香,好坏混买,姜老爷,真的是这样的吗?”
“这、这……”姜老爷声音颤抖,左右乱看。
兰时上前:“还请姜老爷如实回答,真的是我方才说的那样吗?”
那姜老爷和兰时的目光对上一瞬,抿唇数次,艰难开口:“并不是……不是那样的。”
一直等着姜老爷指证兰时的华锦脸色陡变。
那姜老爷话一出口,仿佛豁出去了似的,快速说道:“姜家香铺和绮香馆一向没有往来,我只是做点小本生意。
今天,中午的时候有几个人冲进了我那香铺后院,将刀架在我脖子上,要我诬赖绮香馆以次充好,要我做个人证。
他们说如果我不照做就让我在京城待不下去,蹲一辈子大牢!
还说我如果照着他们说的做了,给我多少好处,如何如何……
就是这押我的两个人,是他们威胁我,就是他们!”
那姜老爷说完,奋力挣开两个华府护卫跑到大理寺差役身后,满脸是汗,满脸惊恐,满脸愤怒。
“我、我告诉你们,我虽然是小本经营,但也是堂堂正正的生意人。
你们让我诬赖兰家绮香馆,等于是让我砸自己的招牌,坏自己的声誉,我以后怎么在京城立足?
我的儿女如何在京城立足?你们休想!”
绮香馆内外静的出奇。
兰时眸光扫向华锦:“原来如此。”
她又看向华云臻,“现在,人证物证全了,还请华大人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