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百户面不改色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请吧,有什么话到了大理寺再说!”
兰时快速道:“朝廷有朝廷的法度,各个衙门各负其责,大理寺既是管刑狱之处,如今却忽然管到微小商事上来,
百户大人就不怕传到上头的耳中,问大人一个胡为之罪吗?”
华锦冷笑道:“什么叫微小商事?你以次充好不知赚了多少黑心钱,这样大的事还叫微小?
大理寺是朝廷的衙门,法度他们都比你清楚,需要你在这里说教他们吗?”
“以次充好以及赚黑心钱都不过是华小姐一面之词,只凭华小姐的一面之词,就让大理寺罔顾法度,跨级插手——”
兰时冰冷的目光落到那百户面上,“听说大理寺是太子殿下直接掌管。
太子殿下素来公正严明,如果他要是知道底下的人不去为刑狱之事忙碌,反倒跨级插手杂事,
不知问罪下来,百户大人的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
那百户面色微变。
华锦听着不妙,阴沉道:“你不要在这里吓唬人,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哪会知道这等小事——”
“你是笃定我进了大理寺就出不去,我一介商户女,没本事告到太子殿下面前去,是不是?”
兰时,眸光冰冷,毫无畏缩:“华小姐,凡事不要太过自以为是。
就像是你昨日跳的胡旋舞,以为惊艳全场,却被皇后娘娘斥责,就像我,你以为的一个商户女,
却也能去到那花朝节宴,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识,和安乐郡主的喜欢。”
华锦面色铁青。
那胡旋舞之事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她昨日回到府上还被祖母一番责骂,说她丢了华府的人,回到房中又被母亲数落,哭了大半晚上。
今早实在心烦出来转转,结果转到这绮香馆附近,想起是兰家生意,念及自己被骂,兰时受赏,心中愤怒难平,便想起找晦气。
谁知竟碰上兰时,还被兰时当面点了出来,如何能不怒上心头?
那百户,却是听到兰时说起参加花朝节宴还得皇后赏识、安乐郡主喜欢,心中猛地一凛。
是了,兰家只是商户,却能得到那些机会和殊荣,只能说明兰家不简单。
这个兰小姐当面和华府千金争锋,也说明兰小姐不简单,还有底气。
这……
那百户一摆手,示意那些差役退下,对兰时态度恭敬了不少,“兰小姐说的是,以次充好应该报到京兆尹那边去。
但正好我带一队人在这条街道上办别的事情,听到报官就赶紧过来了。
也是顺路,想着事情别闹大,闹出乱子来。
你看,事情既然已经出了,我们也已经来了,那不然就理一理,到底是怎么回事,尽量解决,也不耽误您家作生意。
您看呢?”
兰时听明白了:你我不好得罪,可华府我也得罪不起。我已经来了,走是不能走,那就当场处理,能不能平事,要看你本事。
兰时淡道:“自然。”
这却让华锦变了脸色,盯着那百户便喝道:“什么叫理一理尽量解决,还不耽误她家做生意?
以次充好这么严重的事情,该她们都抓紧大牢去,严刑拷打才是!”
那百户朝华锦客气地笑了一下,只说:“华小姐稍安勿躁,事情搞清楚,如果真的需要抓进大牢,小人一定会办。”
兰时也转向华锦:“华小姐不是说有证据吗?拿出来吧!”
“……”
华锦脸色极其难看。
但看那百户不动手也只得先退一步,冷着脸摆手,让婢女上前。
到时候证据确凿,看兰时如何狡辩!
照样得去大牢里面蹲着!
婢女送了一个檀木匣子上去,那是绮香馆为贵客们盛放香料用的匣子,上面还有绮香馆和兰家辉纹。
匣子打开,里面便是龙脑香。
华锦道:“这香一入炉我便嗅到气味不对,香是从绮香馆买的,匣子是你家的,账目你们肯定有。
这就是你们以次充好的证据!”
“哦?”
兰时遥遥看了一眼,侧脸吩咐:“周管事,去将我绮香馆的龙脑香拿来比对。”
华锦冷笑道:“你别装模作样了,你们要以次充好,又怎么可能拿那批假的来与我比对?定是拿上好的!”
“华小姐稍安勿躁,我既要自证清白,自然会拿出足够的证据和诚意。”兰时面对那百户。
“我会让管事,拿出如今京城绮香馆内所有的龙脑香。包括其余八家分馆内的库存。
百户大人可以派人跟着绮香馆的管事,去库房,照单拿货,全部搬到这绮香馆的大堂来。
一份一份进行比对,看看有没有和华小姐手中龙脑香一样成色的。”
华锦愣住:“你——”
兰时却不等她多言,又说:“另外我会派人前去其余香料铺子,买完京城能买到的所有种类龙脑香。
也请百户大人派人陪同前往,以确保我的人不会在中间做手脚。
到时候,我绮香馆的龙脑香到底是不是以次充好,华小姐手上的龙脑香,又到底是不是出自绮香馆,一比就知!”
兰时又道:“另外我已派人前去请三青夫人,她是庆国闻名的制香大家,连宫中的陛下、皇后娘娘都用她调的香。
香料的好坏,她一看便知,也可让她亲自鉴别,以免说我绮香馆仗着自己精熟香料生意,蒙蔽华小姐和官差。”
兰时将解决问题的三方办法将的清楚明白,态度坦然,丝毫不惧。
只这份气量,便让那百户明白,所谓“以次充好”的事情,肯定是华锦没事找事。
他脸色凝重地看着华锦,“华小姐,您看……您看,您是不是搞错了?这中间有误会吧?”
照着兰时这种法子弄下去,事情就闹大了。
华锦若是聪明就该见好就收。
百户的话是提醒。
他也不想被牵进这么大的麻烦里面。
华锦也怯了。
她以为,仗着自己家世显赫,官差都得向着自己,兰时一个初来京城的商户女,一吓就怂了,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谁料兰时竟然反客为主,还要摆出那样的大阵仗来。
她迟疑着:“这件事情……”
“华小姐怕了?”兰时微微一笑:“您初到绮香馆内问罪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个表情呢。
我是真没想到,华小姐堂堂太师府千金,竟也会怕我一个商户女?
您既然怕了,我也是好说话的,这样,华小姐说清楚那香料的来路,再给我绮香馆道歉,澄清事情,恢复兰家名誉,这件事情现在就算了。”
华锦脸色铁青:“让我给你这个破馆道歉,你做梦!比对就比对!”
她就不信了。
兰时能摆场面能找人,难道她不能吗?
兰时笑容微深,“好,那就比对!”
她正愁一个好机会在京城扬名立足,华锦就这么直冲冲地闯了来,把机会送上,那她就绝不会轻易放过。
这将是一场漂亮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