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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礼吧。”
皇后的语气温和又调子微微下沉。
兰时伴在安乐郡主身侧，一同给皇后行礼，感觉皇后的视线在自己身上落了一瞬。
不是那日去金凤宫拜见时候的随和淡漠，而是带着锐利的审视，以及几分明晃晃的冷意。
兰时想，大约太子已经与她说了吧。
她只做不知，垂着眼，和所有人一起站起身来。
皇后拖着繁复而沉重的宫裙拖摆，行到主位之上转身坐定，唤其余女眷各自入席，又浅笑着说了些场面话，这花朝节宴便开始了。
今日是为太子扩充东宫，虽拟定了人选，但也要进行一番才艺的展示，以便皇后做最终的抉择。
各家贵女相互推让一番后，有人开始在场中进行展示。
兰时陪坐在安乐郡主身侧，那不但是极其尊贵的位置，还视野极好，能将场中表演看的一清二楚。
安乐郡主时不时与兰时低声说着话。
二人你来我往，浅笑盈盈，加之样貌有五分相似，看着就如同一对母女一般。
如此不知让多少闺秀羡慕扼腕，恨不能取而代之。
每出场一个闺秀，安乐郡主身旁的玉蓉便为郡主和兰时低声介绍身份，一开始出场的都是门户略低的闺秀。
安乐郡主淡声说：“这样的场合，越是身份贵重的千金闺秀，越是不会早早出场，以免成为他人陪衬。”
兰时点点头。
她知道这是郡主对她的提点。
她是要在京城落脚的，势必要了解京中圈内许多所有人都默契的规则，才能在任何时候都应对妥当。
“那位是安国公夫人，那位是睿阳公主，那位是……”
安乐郡主又为她介绍京中贵人。
兰时一一记下，目光流转间，眼神不自主地落到了安乐郡主的侧脸上，心中阵阵暖流徜徉而过。
她自小随父亲行商，见过太多人、太多事。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她自是能分辨。
安乐郡主待她真的极好，那是坦然的、真心的、不求回报的好。
她对安乐郡主，也是除去一开始做了刻意的讨好之外，其余时日陪伴，不知觉就放了真心进去。
真真是一见如故，奇妙非常。
“这个就是丁家小姐了。”
玉蓉的声音响起来，兰时回眸，场中站了个一身雪青色如意裙，文静秀气的妙龄女子，腼腆地朝着众人行礼。
兰时想起先前在马车上，安乐郡主说过，丁家千金是良娣人选。
她展示的是书法，写好两份小卷，一份宫娥拿着给在场所有人展示，另外一份递送到皇后手上。
那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同她的人一样娟秀文静，温顺乖巧。
兰时想字如其人，这姑娘的家教必定极好，而且她家中氛围也理当很是温馨，否则养不出这样的性子来。
谁料，她这思绪刚落，对面席位上传出“噗嗤”一声轻笑。
兰时抬眸看去，华锦帕子掩嘴忍俊不禁。
“竟拿这个给皇后娘娘看？难道丁小姐不知道皇后娘娘少年时拜师书法大家玉娘子，簪花小楷更是青出于蓝？”
她看向皇后，满眼都是崇敬之意：“娘娘的书法修到后来甚至自成一格，我祖父常说，娘娘于书画之事上，实在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而后华锦又看向丁小姐，慢慢摇头，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评判，感叹着丁家小姐蠢笨：“你呀，这是班门弄斧了。”
丁小姐脸色唰白，不知错所地僵在原地：“臣女、臣女并不知……”
华府在前朝显贵。
华锦这华府小姐也自来是闺秀圈中高高在上之人，她这样一番评判，便也有其余贵女默默附和——
她们当然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出声评论。
但可以用眼神奚落、评判那站在场中的丁小姐。
转而面对皇后，又自是另外一番恭维赞叹。
丁小姐性子温文，被大家这样一看，更如芒刺背难以招架，竟眼眸发红起来。
高台凤位之上，皇后娘娘面色看似依旧温和，然而那九凤珠冠之下，双眸之中划过一抹不悦。
她最不喜华锦这样爱出风头的性子，半分不稳重。
如果华锦不是华太师的嫡孙女，根本不会在太子侧妃备选之列，如今为了抗衡翼王不得不选。
“没想到华小姐竟还知道本宫的往事，本宫都快不记得那些了。”皇后娘娘感叹一声，“不知不觉，怎么就老了。”
华锦摇头认真地说：“娘娘风华正茂，怎么会老？娘娘是千岁，永远不会老的！”
皇后娘娘笑出声来，“你这孩子说话真好听，嘴上和抹了蜜似的。”
“哪有？臣女不过说真心话而已。娘娘容颜永驻，等我老了娘娘都不会老！”华锦笑盈盈地说着赞美的话儿。
皇后还是笑着，眼底却是毫无温度。
她看向那场中抖如筛糠，已经泪流满面的丁姑娘，“书法不错，勾起本宫许多回忆，来人，赏……玉兰吧。”
便有宫娥捧着托盘上前，赐那丁小姐一朵玉兰珠钗。
场中闺秀都愣了愣。
今日既是花宴，又是为太子充实东宫，那么做才艺展示的闺秀们都会得到赏赐，实则是皇后对她们才艺展示的初步评定。
得了香囊的，基本已经无望入东宫。
得珠钗的就是暂时让皇后认可的。
所以这丁姑娘，是得了皇后的喜欢吗？
那丁小姐愣了下，赶紧回神接下赏赐，礼数周全地朝皇后福了福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华锦面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难以理解，飞快地看了皇后一眼，却自是不敢多言。
接下去，又有另外的闺秀入场了，表演的是古琴。
手指勾，琴弦动，乐声起。
安乐郡主侧脸与兰时附耳道：“这个华锦平素便趾高气昂，如果让她做了太子侧妃，岂不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兰时眉心蹙了蹙，低声附耳回：“的确不是善类，我瞧皇后娘娘也未见得喜欢她，约莫为了家世和前朝考虑的多。”
“不错，要不是为着华太师，也选不到华锦头上，不过……皇后娘娘也不是非要选她不可的。”
安乐郡主微微一笑，以团扇朝玉蓉轻轻一挥。
玉蓉便离开了。
安乐郡主团扇遮面凑近兰时：“她今日选不上的，你且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