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着兰时,眸光深深。
只觉这小小女子似拥有无数力量,只要给她机会,她真能颠倒乾坤。
上一次,他感受到这样的力量,是在燕灵羽的身上。
这个兰时,虽说不像燕灵羽那样会武功,勇敢外露,却也与燕灵羽一样,都是有想法,有胆识的女子。
关于母后要为他纳兰时入东宫之事,他早就清楚。
翼王和慕容家势力已经太大,那慕容家行商极其刁钻恶毒,投机取巧,甚至还钻律法空隙,干预州府税收。
长此下去,财政必定要出问题。
他这两年时间想了不少办法,都被对方见招拆招,已到了必须招揽巨商对抗之际。
兰家如今就是最合适的选择。
招揽,做利益联盟,最简单之事就是嫁娶。
恰逢兰家有女,母后便提及。
他也已默许。
不想今日见到这兰时,却是他和母后都小觑了这小女子。
东宫良媛,他有或者没有都毫无区别。
但对于一个能办事,有胆略的得力之人,却是一将难求。
“兰时?”
太子缓缓念着她的名字,把手中的商图收起来,“你说的很好,本宫记下了,希望你不会让本宫失望。”
兰时呼吸紧绷,不敢相信地看向太子。
外面那青年这时候低声说道:“太子殿下,时辰到了。”
“嗯。”
太子站起身来,走两步停在兰时面前,“商图本宫收下了,你好好准备吧。”
话落,太子转身离开。
袍角起落,那袍摆上的金线祥云本残阳照的十分耀目。
只等到太子离去,谢清辞找了进来,兰时都不敢相信,真的办成了。
“你别这样呆呆的啊,我害怕。”
谢清辞在兰时面前不断摆手,皱眉道:“喂、你看我一眼?说两句话?太子殿下也不是洪水猛兽啊。
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
兰时终于回过神。
她抬眸看着谢清辞。
谢清辞担忧道:“你不会是被吓傻了吧?我跟你说啊,不成也没事,毕竟那可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好多人见了他都腿软的说不出话来呢。
那就算是我见了他也有点怕怕的,更何况是你啊。
你话没说到位,事情没办法,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让我娘再帮你说说话啊,你可别吓我。”
兰时却忽然展颜一笑:“成了。”
谢清辞呆住,眼睛一眨一眨:“成了?真成了?”
“真的成了。”
兰时认真道:“多亏了你,和你母亲,要不是你们,肯定不能成事,你们是我的大恩人!改明儿我给你准备礼物。”
谢清辞欢喜不已。
又听兰时说准备礼物,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讪笑道:“我什么也没做,至多就是跑跑腿嘛……
嗳对了,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
他忽然噤声,左右瞅了瞅,见没闲杂人等,就赶紧凑到兰时耳畔:“你到底喜不喜欢裴渊?”
兰时:“……”
好心情一下子就打了折扣。
谢清辞没等到回应,又看兰时笑容挂脸上卡住似的,倒也难得知道分寸,摸了摸鼻子不再追问。
只小声说:“等他回来,要是找我麻烦,你记得帮我说话就是……别说你不干,你要是这点事情都不干,
那你说什么把我当大恩人的话就全是空话。”
“……”
兰时又是一会儿沉默,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
太子离开吏部官衙,坐上马车回东宫。
方才兰时所说,又在他脑海之中回荡一圈。
如果这个兰时能力和她的言语一样强的话,那么未来这将是东宫手下一员大将了。
念着兰时,太子的脑海之中,难以控制地浮起另外一张脸。
英气、冷锐、聪慧、沉默的燕灵羽。
她如今是朝中将军,其能力、身份都堪为天下女子表率。
而他曾见过她如寻常姑娘一样,红透了脸,懊恼嗔怒的模样,年少无知,轻易就许下终身。
后来却发现,终身那么重、那么长远。
誓言在许多事情面前,成了笑话。
太子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身子后仰靠上车壁,将脑海中那女子的面容驱散。
今日是太子妃的生辰,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应下晚上一起用晚饭,小小庆祝一下,自是要遵守约定,按时赶回去的。
路过金银楼的时候,马车停下。
侍从进到里头取了一样东西回转,马车继续前行。
待到那辆车走远,金银楼里的管事和伙计们低声感叹:“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却还记挂着太子妃的生辰,每年的生辰礼物都不会缺。”
“是啊,每年按着年份铸十二个形态各异的生肖,到今年都第五年了。十二个活灵活现的小猪,还镶着宝石,稀罕的人心都要化了。”
“太子妃真是幸福啊,也不知上辈子攒了多大的福气,这辈子竟能生的那样尊贵漂亮,又有这样好的夫婿。”
“那福气可是我们想都想不来的吧,真希望我的女儿也能遇到个好夫君。”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赞叹着太子的德才兼备,太子妃的温婉贤淑。
那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金银楼一角,燕灵羽手中握着一支流苏簪立在那儿,目光落在那簪上,却是眼神涣散,毫无焦距。
皇后说,让她入东宫做太子侧妃。
她虽没有当场回应皇后娘娘可或者不可,却将那件事情放在了心上,这两日日夜难眠,心思翻飞。
那是她自小就喜欢的人。
到现在,那份喜欢依然不变。
皇后旧事重提,她心中如何能不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她揣着忐忑的心情,照了镜子,开了衣柜,发现自己已经好久不曾穿过女儿家衣裳,镜子里的自己冷酷干瘪的像个男人。
这样的自己,和东宫侧妃几个字半分不搭。
她便心念一动之下来到外面,想买几样首饰,做几身衣裳。
却不料碰上刚才一幕。
宛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将她泼的透心凉。
太子,待太子妃真的很好,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自己算什么呢?
一道陈年的菜。
哪怕当初如何美味,也随着时间移转,变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