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对伯内特做出这种典型的错误描述的社会环境,是科学与宗教之间的所谓矛盾,或说战争。虽然学者已令人厌烦地辩称并不存在这样的两分法,但这一吸引人且简单的概念依然持续存在。学者认为,如果说这一争辩表达了任何基本的划分,那就是区别了传统主义者(主要来自教堂)和现代主义者(包括大部分科学家,但也一直包括很多牧师)。
“科学与神学的战争”常被引用的章句,是康奈尔大学校长安德鲁·迪克森·怀特(Andrew Dickson White,1896)所著的同名两卷本著作。虽然怀特个人笃信宗教,但他对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怀着实际上更强的承诺,力求建立一所与宗教、宗派无关的大学。在与埃兹拉·康奈尔(Ezra Cornell)谈及自己的著作时,他写道:“我们远非想要伤害基督教,相反,我们都希望宣扬它,但我们未曾将宗教与宗派主义混为一谈。”(White,1896,p.vii)而后,怀特用粗斜体的一段话表达了他的中心论点:
在所有现代历史中,为了所谓宗教利益而做出的对科学的干预,无论此种干预如何诚心,都已给宗教与科学两者造成直接的不幸,没有例外;另一方面,所有不受限制的科学研究,无论某些阶段在当时看来对宗教多么危险,都一贯地符合宗教与科学两者的最高利益。(White,1896,p.viii)
怀特以一个隐喻作为著作的开头。他曾是美国驻俄国使团的一员,在自己位于圣彼得堡涅瓦河上的房间里向外看,注视着一群俄国农民在4月寒冰将融化时,破开仍围堵河流的冰坝。农民在冰上凿出成百上千条小水渠,由此使被抑制的河水可以逐渐释放,而不会用整个冰坝突然崩塌引发的大洪水来发泄自己的愤怒。
来自上游成千上万条上涨溪流的河水在[冰坝]后方压迫发力,沉船残骸和垃圾靠着它越堆越高,每个人都知道它必须让步。但存在的危险是它可能会……突然决口,甚至会从根基上冲曳花岗岩建造的码头,带给民众一片废墟。……耐心的农夫在做正确的事情。通过他们凿开的无数水渠,冰坝愈加感受到春天的暖意,会逐渐破开。河水将向前流动,它对人们来说是一条慈爱、美丽的河流。
怀特告诉我们,上涨的河水代表着“新增知识与新思想的洪流”,而大坝就是自以为是的宗教与不肯退让的习俗(怀特而后承认,他希望自己的书可以作为农夫的水渠,以温和的方式传递光明)。因为如果教条屹立不动,大坝决口(因为不可能永远阻挡真相),那么美德之洪水,仅按其体量,将会压垮一切,而不仅仅是黑暗:“……突然决口会令人痛苦和不幸,被扫荡的不仅仅是过时的教义与有害的教条,还有被珍视的原则与理想,甚至挫伤更为宝贵的整个社会和政治结构的宗教与道德基石。”(White,1896,p.vi)
在怀特看来,伯内特就属于大坝的一部分——一个宗教问题不恰当地侵入科学问题的例子,因此也是对温和启蒙的一种危险。这种解释成为教科书与课堂讲义中短镜头(short-takes)的基础。现代学者了解得更多,但教科书的世界闭关自守,直接将错误一代一代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