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圣诞节前夕的黎明时分,加利福尼亚州与俄勒冈州交界处的一条荒凉的山路上,树木在沥青路面投下西斜的阴影,映照在一辆快速行驶的炫酷汽车上。那是一辆丰田SUPRA双门跑车,棱角分明,搭载直列六缸发动机。从正面看,打开的车灯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台友善的机器人。黄仁勋坐在驾驶座上,转弯后在空旷的道路上加速向前驶去。他显然信心满满。副驾驶座上坐着他的女友,如今已是未婚妻的洛丽·米尔斯。黄仁勋在前一晚向她求婚了,在他任职的微芯片制造商超威半导体公司(AMD)所举办的盛大圣诞派对上。他在还未达到法定饮酒年龄时就加入了AMD,当时只有20岁,起薪高达28 700美元,这个数字令他印象深刻,40年后仍能脱口而出。黄仁勋生活节俭,一年后便攒够了钱买车和订婚戒指。
AMD的派对是个求婚的理想场所。每年,AMD都会租下旧金山的莫斯康展览中心,为员工们提供免费酒水,并邀请知名乐队现场表演。
那一年,“芝加哥”摇滚乐队为工程师们带来了 Saturday in the Park 和 25 or 6 to 4 等舞曲。1984年,硅谷的科技产业仍是美国经济的前哨。黄仁勋加入AMD时,美国最有价值的公司还是像杜邦和通用电气这样的传统工业公司。在他这一代企业家完成使命的时候,这些工业集团的力量被削弱,科技公司在股票市场占据了主导地位。
洛丽答应了求婚。即便以当时的标准来看,他们也属于早婚:黄仁勋才21岁,洛丽22岁且尚未毕业。但他们两人都在家庭生活中找到了慰藉,他们的婚姻成为两人社交圈中羡慕的对象。求婚成功后,黄仁勋提出开车送洛丽回家,把这个好消息亲自告诉她的父母。他与洛丽一家关系亲密,尤其是洛丽的父亲——一位和蔼可亲、酷似演员吉米·斯图尔特(Jimmy Stewart)的美国家长。洛丽的父母也非常喜欢黄仁勋,认为虽然女儿还很年轻,但也不可能找到更合适的伴侣了。朋友们常开玩笑说,黄仁勋跟洛丽的父母比跟自己的父母还要亲。
尽管黄仁勋成熟稳重,但有时仍会冒出一些只有21岁的年轻人才会觉得合理的想法,比如在圣诞派对上痛饮一番后,深夜开跑车在冰雪覆盖的山路上驾驶9小时。黎明时分,黄仁勋和洛丽已在路上奔波了5个多小时。他们途经的地方人烟稀少,那里的部分居民甚至可以追溯到加利福尼亚州的首批淘金者,这些人曾在周围的山丘中挖掘金矿。在这些废弃矿场的墓地附近,黄仁勋的车驶上了一层透明的黑冰,轮胎空转,车子失控后滑向路肩,最终翻下了公路。
在车内,黄仁勋和洛丽一度倒转过来。紧接着,车身落地,发出可怕的撞击声,经过反复跌撞后才最终停下,车内一些高档装饰部件散落下来。那辆炫酷的丰田SUPRA被撞毁,两人被困车内。洛丽手上戴着订婚戒指,基本无大碍。而黄仁勋则在流血,脖子严重扭伤。太阳虽已升起,但气温极低,正值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刻。当急救人员赶到时,他们不得不靠工具将两人从车中解救出来。黄仁勋身上有多处伤口需要缝合,且未来数月都需佩戴颈托。几十年后,当我跟他提起此事时,他最感遗憾的是那辆丰田SUPRA。
“那真是一辆令人难以置信的车。”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