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们聚在西洋双陆棋棋盘的四周,这一幕发生在1997年得克萨斯州达拉斯的布里斯托套房酒店的一间雅致房间内。眼前的这场竞技,与他们以往所见的任何赛事都大相径庭。代表人类出战的是纳克·巴拉德(Nack Ballard)与迈克·森基维茨(Mike Senkiewicz)——两位棋坛翘楚。而机器一方,则由马尔科姆·戴维斯(Malcolm Davis)代表,他将依照身旁计算机的指令行棋,并重金押注人类将败北。
就在几个月前,国际象棋大师加里·卡斯帕罗夫(Garry Kasparov)败给了IBM的超级计算机“深蓝”,那场对决吸引了全球的瞩目。《纽约时报》以“迅猛无情,计算机击败卡斯帕罗夫”为题进行了报道,并配上了这位国际象棋大师双手掩面的照片。然而,在达拉斯进行的这场西洋双陆棋比赛,却并未激起同样的关注,仅有进出房间的赌徒们对此表现出兴趣。这些人终生沉浸于对抽象策略游戏的热爱之中。他们玩围棋、扑克、拼字游戏、桥牌和国际象棋,通常都达到了精英水平。每次掷骰子后,他们几乎都会大笑、交谈,并交换成沓的现金。这些人的穿着并不总是光鲜亮丽,身材也未必上佳,在专业圈子之外,他们的名字鲜为人知。但正是这场在达拉斯默默无闻的比赛,而非卡斯帕罗夫在纽约的落败,真正标志着新机器时代的曙光初现。
巴拉德是这群人中的佼佼者。他性格开朗,身材微胖,脸庞宽阔并留着鬓角,每天会花费6小时研究西洋双陆棋,并多次被评为世界第一。他轻轻摇晃着皮革杯中的骰子,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响,随后将它们掷向棋盘。卡斯帕罗夫比塞时显得心烦意乱,“深蓝”让他感到不安,巴拉德却仍如禅宗般平静地专注于眼前的棋局。他默默地思索着自己的棋步,随后在棋盘上移动了两枚棋子。
他下完棋后,戴维斯掷出了骰子,并向计算机寻求下一步的建议。戴维斯是位西洋双陆棋大师,但到了1997年,他坚信计算机已经在这项游戏上超越了人类。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提出了一项挑战:任何人只要能以计算机代理的身份击败他的计算机软件,就可以赢得每点200美元的奖金。西洋双陆棋是个充满变数的游戏,如果戴维斯对计算机能力的评估有误,他可能会损失10万美元甚至更多。但他对自己的机器充满了信心。
这台机器运行的是一种与众不同的人工智能软件,名为“水母”。 “水母”的独特之处在于,它是一个神经网络,其结构受到了生物大脑的启发。 与传统软件执行程序员编写的代码不同,“水母”通过向一个人工神经元网络传递信息来做出决策。这些神经元的突触在计算机中表现为一个庞大的数字矩阵,也被称为“权重”。这个网络会评估棋局,并通过这个合成的神经系统给出一个答案。
一个简单的对话框弹了出来,列出了“水母”的决定。戴维斯根据这个决定在棋盘上移动了棋子。有时,这个程序会推荐一些颇具争议的棋步,引发观众的热烈讨论,甚至掀起一阵下注的狂潮。然而,在这喧闹声中,巴拉德再次掷出了骰子,重新沉浸在棋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