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圣何塞市一条熙熙攘攘的高速公路旁,坐落着赫赫有名的丹尼餐厅。在周围临街的加油站和汇款网点衬托下,它高耸的招牌犹如一座指路灯塔。餐厅内,淡紫色与酒红色交织的地毯在脚下铺展。时光回溯到1993年,你依然能在一些餐桌上找到烟灰缸的踪迹。餐厅内设有一长排餐台,配备着高脚凳,正对着厨房;而餐台后方则是一片静谧的区域,顾客们可以在此悠闲地品味无限续杯的咖啡,久坐畅谈。前窗上贴着一张海报,醒目地宣传着店内提供的大满贯早餐,这是一种包含鸡蛋、香肠、培根和煎饼的美味组合,仅需3.99美元。这家餐厅永不打烊,始终为顾客敞开大门。
黄仁勋选择了这里作为碰面的地点。这里离他家很近,他有时会带着孩子们来这里用餐。后方的静谧区域常常是警察们喝咖啡、填写报告的好去处。1993年,加利福尼亚州遭遇了美国历史上最为严重的犯罪潮,那一年州内竟有超过4 000人惨遭杀害。尽管紧邻富庶的硅谷,圣何塞市也未能从这场犯罪潮中幸免。
此刻,黄仁勋的旁边,一群警察环桌而坐。黄仁勋的笔记本电脑和研究资料随意地散落在四周。与他同桌的还有马拉科夫斯基和普里姆。这两位对菜肴并无太多热情,却充分利用了咖啡无限续杯的优惠。为了弥补这一点,黄仁勋与服务员热情交谈,不断点单品尝美食,并留下丰厚的小费来表达谢意。
太阳微系统公司坚决拒绝涉足PC端视频游戏硬件的消费市场。洛丽之前任职的硅图公司是三维图形界的佼佼者,该公司的员工们正紧锣密鼓地为影片《侏罗纪公园》( Jurassic Park )制作恐龙的3D动画。然而,由于主要参与者并未投资PC端游戏领域,形成了市场空白,众多初创企业正竞相涌入,企图填补这一空缺。
PC端游戏的核心理念在于,将原本用于绘制模型飞机与恐龙线框骨架的硬件重新应用于3D游戏,以创造出可供玩家操控的动画角色。 要实现这一目标,不仅需要大规模生产出价格低廉且运行高效的电路,还需要在硬件之上搭建一层轻量的软件,使游戏程序员能够顺畅地访问底层计算架构。最终的产品形态将是一块外置电路板,其核心部件为一枚图形芯片。家庭计算机用户想要安装此电路板,须先卸下计算机外部的金属机壳,随后将电路板插入主板上的特定插槽。
这类产品被业界称为“图形加速卡”,而当时至少35家企业投身于它的研发制造。黄仁勋对此深感忧虑,担心市场已无法再容纳第36家。在计算机图形领域,乔恩·佩迪(Jon Peddie)堪称权威,他撰写的多本教科书均是该领域的重要参考。为了更深入地了解市场现状,黄仁勋主动联系了佩迪,两人迅速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黄仁勋常常在深夜致电佩迪,向他请教各种问题。佩迪直言不讳地告诉黄仁勋,这个领域的竞争已趋于白热化,众多顶尖工程师都已被其他初创公司招至麾下。 “我曾力劝他(黄仁勋)放弃这个项目,”佩迪回忆道,“但那或许是他从未采纳过的最佳建议。”
在丹尼餐厅里,普里姆与马拉科夫斯基多数时候也只是在一旁静观其变。“我是为了吃派,”普里姆回忆道,“其实,只是为了观察他。”黄仁勋设定了一个关键数字:5 000万美元。他认为,自己的初创公司年收入至少要达到这个数,所有的努力才值得。他在笔记本电脑上做了一个电子表格,预测未来几年的收入。每当调整表格中的某个变量时,预测的收入就会在5 000万美元上下浮动。
经过多次讨论,黄仁勋终于说服了自己。不久后,普里姆、马拉科夫斯基和黄仁勋一同前往帕洛阿尔托市,走进律师吉姆·盖瑟(Jim Gaither)的办公室,准备注册公司。盖瑟经验丰富,曾在一年内参加了129次不同的董事会会议,是硅谷最受欢迎的顾问之一。他对这几位创业者印象深刻,尤其是黄仁勋,因为黄仁勋给他留下了一个天生领导者的印象。“我当时就决定不能让他们离开我的办公室,”盖瑟说,“我要让他们留下来与我合作。”
盖瑟与创始团队商讨了公司架构,并起草了相关文件。由于公司名尚未确定,盖瑟暂时使用NV代表新公司,意为“新企业”(New Venture)。巧合的是,普里姆和马拉科夫斯基之前已将他们的图形芯片原型命名为NV1,并开玩笑说它会让竞争对手“嫉妒到抓狂”。普里姆翻阅了包括拉丁语在内的多种语言词典,编制了一份与NV概念相关的词汇列表。他们一开始选定了Nvision,但搜索后发现,这个名字已被一家环保再生卫生纸公司注册使用了。 列表中的下一个选择是Nvidia,也就是现在人们熟悉的英伟达。这个名字源于拉丁词invidia,意思是“嫉妒”。
他们三人回到了丹尼餐厅,以便敲定合作的具体内容。黄仁勋被选为英伟达的CEO,普里姆出任CTO,马拉科夫斯基则担任工程副总裁的职位。他们决定,每个人在公司中持有相同份额的股份。当普里姆和黄仁勋正深入讨论细节时,马拉科夫斯基走到一扇正对宽阔主干道的大玻璃窗前。他凝望着窗外,看见的是一家塔可钟和一个在钠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醒目的破旧的加油站。眼前的景象乏善可陈,甚至有些脏乱,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上移,却突然发现,窗户的顶部布满了弹孔。
马拉科夫斯基吓了一跳,立刻转身回到了他的联合创始人身边。他压低声音,急切地说:“快看那扇窗户,上面全是弹孔!我猜,人们可能是跑到那座天桥上向警察开枪了!”听到这里,普里姆和黄仁勋立刻从文件中抬起头,看了一眼那扇布满弹孔的窗户。他们迅速结了账,留下了一大笔小费,然后匆匆离开了餐厅,前往普里姆居住的联排别墅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之后的很多年里,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没有再去过那家丹尼餐厅。
因此,说英伟达是在一个布满弹孔的丹尼餐厅里创立的故事并不完全准确。事实上,创始人是在普里姆位于圣何塞市的联排别墅里签署了公司成立的文件。尽管如此,作为传奇企业缔造神话的一部分,这个故事已足够精彩了。如今,这家丹尼餐厅里,他们仨当初碰面并享用咖啡的餐饮区内装饰着一块精美的牌匾。如果你有兴趣探访的话,地址是圣何塞贝里埃萨路2484号。餐厅的管理人员表示,餐厅里已多年未发生枪击事件了。
英伟达成立的最后一步是资本化,这是一个可凭任意金额完成的手续。当签署好的相关文件被带回盖瑟的办公室时,盖瑟提议黄仁勋将钱包里的全部现金交给他,约200美元。作为回报,黄仁勋正式获得了英伟达1/3的股份。时间已经证明,这是一笔相当划算的投资。在随后与其他创始人的会面中,盖瑟也用同样的方式收集了他们的股份,公司由此正式成立。1993年2月,黄仁勋迈入30岁,而英伟达的公司注册证书则在大约6周后的4月提交。“他险些错过了截止日期。”马拉科夫斯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