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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父亲去世了，是吧？”
“嗯。”
“果然是真的呀。不过，你看了今天早上的××报纸上的报道了吗？那到底是不是事实啊？”
“……”
“喂，振作点啊。我是担心你才问的。好歹说句话呀。”
“嗯，谢谢……没什么特别要说的。那篇报道是正确的，昨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在我家院子里，老爸头被打破倒在那儿了。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你昨天没来上学呀。那……犯人抓到了吗？”
“嗯，好像有两三个嫌疑人。不过，还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犯人。”
“你父亲做过那种会招人恨的事吗？报纸上说是仇杀呢。”
“那，可能做过吧。”
“是生意上的……”
“不是那种复杂的事啦。要是老爸的话，反正多半是喝酒后吵架引起的吧。”
“喝酒后，你父亲是有酗酒的坏毛病吗？”
“……”
“喂，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啊，你在哭呢。”
“……”
“只是运气不好罢了。运气不好罢了。”
“我好不甘心啊。活着的时候，使劲折磨老妈和我们，光这样还不够，还以那样丢脸的方式死去……我可一点都不悲伤哦，只是不甘心得不行。”
“你今天，真的有点不太对劲啊。”
“你不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不管怎样，说自己父母的坏话，总归是不愿意的，所以我直到今天，连对你，也都没怎么说过这事。”
“……”
“我从昨天开始，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亲生父亲死了，我却没办法悲伤。不管是怎样的父亲，一旦死了，按说应该是悲伤的。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悲伤哦。要是他哪怕不是以那样不光彩的方式死去，死了倒也好，算是帮了大忙了。”
“被亲生儿子这样看待的父亲，可真是个不幸的人啊。”
“是啊，如果那就是无能为力的父亲的命运的话，想想看，也是个可怜的人。不过，现在我可没闲工夫那样去想。只是，只觉得可恨罢了。”
“有那么……”
“父亲，就像是为了把爷爷留下的那点微薄财产都花在酒和女人身上才来到世上的男人。可怜的是母亲。母亲是多么艰难地一直忍耐着呀，看到这些，作为孩子的我们，是多么讨厌父亲啊。……说这样的话挺奇怪的，不过我母亲真是个令人惊叹的女人。一想到她这二十多年间忍受着那种暴虐，我就忍不住掉眼泪。现在我能这样上学，一家人不至于流落街头，还能好好地住在祖上留下的房子里，这全都是母亲的功劳啊。”
“有那么过分吗？”
“那种事你们是怎么也想象不到的呀。最近，情况变得尤其糟糕，每天都是不堪入目的亲子吵架。年纪一把了，还没个正形醉醺醺的老爸，不知从哪儿晃晃悠悠地回来——老爸已经酒精中毒了，从早到晚，没酒就活不下去了——然后，要是母亲没出来迎接啦，脸色不对啦，就因为这些实在无聊的理由，马上就动手打人呢。这半年来，母亲身上的新伤就没断过。看到这些，哥哥脾气又急，就咬着牙朝老爸扑过去了……”
“你父亲多大岁数了呀？”
“五十了，你肯定觉得那个年纪还这样挺不可思议的吧。实际上老爸可能已经有一半神志不清了。都是年轻时沾上酒和女人的缘故啊。……夜里什么都不想地回到家，打开玄关的格子门，就能看到映在拉门上的哥哥像金刚力士一样举着扫帚站在那儿的影子呢。正愣在那儿不知所措的时候，就会传来哗啦哗啦可怕的声音，灯笼箱穿过拉门飞了过来。是老爸扔过来的呀。世上哪有这么不像话的父子啊……”
“……”
“哥哥，你也知道的，每天去横滨，在××公司做翻译工作，挺可怜的，就算有说亲的，因为老爸的缘故也成不了。可话说回来，又没勇气分居，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抛下可怜的母亲不管呀。快三十岁的哥哥和老爸扭打在一起，这话你听着可能觉得挺可笑的，但站在哥哥的角度想想，其实也情有可原啊。”
“真过分呀。”
“前天晚上，对了。老爸难得哪儿都没去，取而代之的是早上一醒来就开始喝酒了。好像一整天都在磨磨蹭蹭地摆弄酒壶呢，到了晚上十点左右，母亲实在是受不了了，稍微抱怨了几句，然后他就开始撒泼了。最后，竟然把茶杯朝母亲脸上扔了过去。正好砸在鼻梁上，母亲当时都昏过去了好一会儿呢。于是，哥哥一下子朝老爸扑过去揪住他的胸口，妹妹大哭起来，去阻拦他们，你，能想象出这样的场景吗？简直就是地狱啊，地狱啊。”
“……”
“要是今后这种状态再持续好几年的话，我们说不定根本就忍受不了了。母亲说不定会因此而死呢。或者在那之前，我们兄弟几个当中说不定有人会把老爸给杀了呢。所以，说实话，我家这次因为这个事件，倒像是被解救了一样呢。”
“你父亲是昨天早上去世的吧。”
“发现的时候是五点左右，妹妹最早醒来的。然后，一留意发现走廊边的门开了一扇。老爸的床铺是空的，所以当时还以为老爸肯定是起床到院子里去了呢。”
“那么，就是从那儿进来的男人把你父亲杀了呀。”
“不是那样的哦。老爸是在院子里遇害的。因为前一天晚上有闹到母亲昏过去那样的骚乱，看样子老爸也睡不着，半夜起来，好像是到院子里乘凉去了。睡在隔壁房间的母亲和妹妹，好像一点都没发觉，不过，老爸向来就有半夜到院子里去，坐在那儿放着的大石板上乘凉的习惯，所以肯定是在那样做的时候，被人从背后袭击了。”
“是用东西刺的吗？”
“是用不太锋利的刃具之类的东西击打了后脑勺，好像是斧子或者镰刀那类的东西，这是警方的鉴定结果呢。”
“那么凶器还没找到呀。”
“妹妹叫醒了母亲，两人一起喊在二楼睡觉的哥哥和我。那喊声的语调，让我还没看到父亲的死状，就感觉好像已经完全清楚发生什么事了。那种奇怪的预感，很早以前就有了。所以当时就觉得，终于还是来了呀。我和哥哥急忙下楼去看，从一扇开着的防雨窗的缝隙间，就像看到一幅活人画似的，能看到明亮院子的一部分，父亲在那儿以一种很不自然的姿势蹲着。挺奇妙的呀，那种时候。我有一阵子就好像是在看戏一样，完全是一种旁观者的心态呢。”
“那么……实际行凶大概是什么时候呢？”
“说是一点左右呢。”
“是半夜呀。那么，嫌疑人呢？”
“恨我父亲的人有很多。不过，是不是恨到要杀了他的程度，这就不好说了。硬要说怀疑谁的话，现在列出来的这些人里面，我觉得有一个挺可疑的。有个在小饭馆打工的男人，被我父亲打了，受了重伤，他来讨要治疗费什么的，三番五次地过来，父亲每次不光冲他怒吼把他赶走，最后，连母亲劝阻都不听，还叫了警察把他押送出去了呢。我们这边虽说家业衰败了，但在镇上也是老住户了，对方是个看着挺寒酸的、像工人一样的男人，这样一来，本来就吵不起来了……我总觉得就是那家伙干的。”
“不过，挺奇怪的呀。半夜里，要偷偷潜入有一大家子人的地方，可是相当困难的事呀。只是，就因为被打了这样的事，会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到要杀人的地步吗？而且，如果想杀人的话，在房子外面不是有很多机会吗……到底有没有确切证据能证明是个狡猾的家伙从外面潜入的呢？”
“前门没锁好呀。门闩没插上，而且，从那儿通往院子的侧门也没有锁。”
“脚印呢？”
“那不行哦。这种天气，地面已经完全干了呀。”
“你家好像没有雇工呀。”
“没有哦……啊，那么，你是觉得犯人不是从外面进来的了。……那样的，那样的事，不管怎么说，那样可怕的事。肯定是那家伙干的呀。就是那个被父亲打过的男人呀。要是个不顾性命的工人，可不会考虑什么危险不危险的。”
“这可说不准呀，不过……”
“哎呀，咱们别再说这个话题了吧。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结束了，现在再说又能怎样呢。而且，已经到时间了哦。咱们慢慢去教室吧，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