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亲,俗称“梳头媳妇”“迎新媳妇”,或叫“引新人”“引妇人”等。媳妇一词的含义在当地比较特别,过去生父母称儿子的女人叫“媳妇”或“媳妇子”;现在亦有男子称自己的妻子为媳妇的。但多数人沿袭旧时称谓,仍叫“妇人”。
大娶,双吹双打,礼仪俱全,大操大办。一般是富裕人家,或家底比较殷实的人家,娶“女儿亲”时才这样操办;有些人丁不旺的家庭也这样“大娶”,借“冲喜”之俗,求得“儿孙满堂”“多子多福”。小娶,俗称“小将就”,一切礼仪从简,只招待娘家人和主要亲戚;一些不请自到的宾朋,皆被专职劳客挡在门外,不让“入情”也不招待,俗称“挡亲戚”。“挡亲戚”是古俗遗留,多盛行于贫困家庭。被挡走的客人,虽然口头上有几句怨言,但多数通情达理。另外,“寡妇改嫁”和“离异”再婚的迎娶,大多数也如此,甚至还要更简单。总之,不管大娶小娶,都要选择黄道吉日。现在的节日娶亲,另当别论。
以上说的是旧俗。不过,现在娶亲不分大小都是车队迎娶,不同处是车辆有多有少、档次有高有低而已。
在男子临娶亲的前一月或半月时,要怀抱拜帖匣子,亲自往上古亲家和干爹干娘家一一下请帖(现在称“请柬”)。上古亲,主要指上三辈直系血亲。小小的一份请帖,谁也不敢忽视,除非双方提前言明同意,否则将会节外生枝,断了祖辈以来的亲戚路。
在娶亲的前三天,女婿要亲自给岳父家下婚书,俗称“达婚单”。古有亲迎之礼,当地不兴已久。现在婚前三日的下婚书,其实是古老“亲迎”之礼的人为演变。30多年前的“达婚单”,去时还要背一只板箱,或者一对皮箱供娘家装嫁妆用。
在梳头媳妇的前一天,男方家要隆重“待劳”。待劳,就是招待劳客。劳客,便是在婚礼场上被主家请来招待客人的客人,因为主要从事服务性劳动,所以谓之为“劳客”。劳客,各有分工,陪先人的,接送亲戚的,担水劈柴的,掌盘的,司酒的,洗碟子抹碗的,应有尽有,无所不有。主家把劳客先招待满意了,第二天的事情场中就会人人操心尽力,把来的客人才能招待满意。
事情过得圆满不圆满,除了充裕的物质基础之外,劳客的作用是很大的,也是关键的关键。待劳时,用乐也用炮。
娶亲是大喜的日子。这一天是阴阳相合、男女双方成就百年之好的第一天,民间十分看重,总想讨一个吉祥如意的好兆头。因此,这一天的缛文礼俗特别多。
过去,由于山大沟深,多数地方交通不便,基本上盛行的是用马或草驴迎亲,很少利用轿子。忌用骡子迎亲,俗信不生育。现在道路畅通,全都使用大小车辆迎亲。男方迎亲的人数少则七人,多则十一至十五人,人数不等,但一定是单数。为什么是这样?因为回来时加上新娘子,正好凑成双数。参加迎亲的男子,必须配偶个个健在。同时,忌女人参加(媒婆除外),也忌“半个人”(指丧偶者)参加。迎亲者到女方家,要携带八个大盘(大蒸馍)、压箱钱、二斤黄酒、绊女钱,要交换婚书,举行奠酒仪式。女方家把男方家带来的酒留下(以前多数为黄酒),用原来的瓶子再装二斤水,让媒人带回倒入男方家酸菜缸,名为“回酒瓶”,意味着将来新媳妇搓的酸菜味道纯正。漫长的历史岁月里,境内一直靠天吃饭,糠菜半年粮,家家要搓几大桶或几大缸酸菜,以补口粮不足,此“回酒瓶”之遗俗,正是前人俗从实际的真实写照。现在多带白酒,通常不回酒瓶。
女方家招待迎亲人已毕,然后按事先分工,迎亲者背箱子的背着嫁妆(俗称“陪房”“陪嫁品”)先行一步,拉马的操心牲口,负责新娘子沿途安全无忧。过去是这样,现在演变为全部乘车。新郎家所选派的迎亲者要给女方的同伴赐以绊女钱(亦称“伴女钱”)。
迎亲临行之际,新娘家要同样派出送亲人,但一定是双数,要凑成三辈人。少则六人,多则十余人或二三十人不等:男性里的长者必须是无丧偶者,小字辈必须是新娘的亲弟弟(无亲弟的便用堂弟),俗称“下马佯(倌)”。过去,不用伴女送亲,现在伴女“风”盛,全是未婚女子,亦求双忌单,不论辈序。新娘家要给背箱子的赏红包(旧称“背箱钱”),其意让其多操心,一路背好嫁妆;给牵马的也要送红包,也是让其牵好马之意。现在,虽不用背箱子牵马,但俗礼依存,全都给车辆披红挂彩,给司机兼以红包。
过去姑娘出嫁时要哭嫁,意在“赶煞”的同时,以示和娘家骨肉之情难舍难分,即《礼记》记载的以示“伤离”。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送亲者也要负责沿途新娘子的安全,如果不慎跌下“马”来,那可是大大不吉。当地有句俗语:“落马的!”这是骂大姑娘的最厉害的话。姑娘出嫁途中落马,意味着婚姻不美满,将来在生育上有麻烦。
过去当蒙上红盖头的前夕,姑娘一直有哭嫁的习俗。有的地方有“哭嫁歌”,有的地方没有哭嫁歌,但哭腔揪心撕肺。哭嫁的原因,是表示舍不得离开生身养育自己的父母,到一个从来不熟悉的家庭去生活。同时,当然也含有惜别姑娘时代的亲情和友情或别的心情在里面。
哭嫁有真哭和假哭,或者说是真伤心和从俗而哭的区别。如果婚姻不称心,新娘不情愿,也没办法,只有违心出嫁,那哭声就特别伤情,是发自心灵深处的真哭,一声悲号,哽哽噎噎,泪珠涟涟,是对旧婚姻制度的哀怨和控诉,让铁石心肠的人闻之也心酸掉泪;如果婚姻如意,心里高兴,那哭声只不过是应应场景,从其惜别及“赶煞”的习俗而已。
还有新娘哭不出声的,这使娘家人十分尴尬,要设法劝姑娘哭,有的送亲人开玩笑逗趣道:“哭就哭,别为难,嘴里假哭心里甜,不哭两声不好看。”再不哭,旁边人也就指点迷津:“你想想过去那件事最让你伤心,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地哭出声来了。”如果还不哭,做娘的就上前打着骂着,甚至用手拧着,非逼着哭出声来不可。因为女子出嫁不哭嫁,人家会说新娘子是瓜的(即傻子),没有一点教养,也没有一点人情味,婚后的日子也不会美满。
新娘子只能在临出嫁的早晨哭,待蒙上盖头哭离村子就不能再哭了。蒙着盖头哭嫁,在20世纪70年代还很盛行。
新人一上路,便成了一种禁忌体。一路不沾水、不停留、不落地都是加给她的“行为限制”,造成一种谨慎气氛,引起人们的注意,不要出现意外差错。凡遇见古磨、古寺、碌碡或白石头之类,均粘贴“白虎避之大吉”或“白虎远避”的帖子。俗信那神灵鬼怪不是在寺庙中享受祭拜,便是躲在大石、古树后面伸头探脑,尤以白石块最凶险(俗谓“白虎”)。俗言道,“操到白虎手里了”,可见是非常可怕的。这样做,一是怕新娘子冲犯了神灵,造孽获罪,于是事先设防;二是怕鬼崇出来捣乱,作恶使坏,于是具有辟邪祛恶的作用。
如果两家娶亲队在途中相遇,不能停马停车,必须很快地让过。据说“喜冲喜”,谁的福气大或喜气旺,将会给另一个带来晦气。不过,民间对此自有禳解的办法,就是双方新娘迅速互换随身佩戴的物件,过去一般是红头绳、手帕、簪子、针头线脑之类,现在多为发夹、手帕等。这种互换的小物件,都是娘家人提前预备好的,方式具有同一性,从来不讲求等价交换。早期娶亲队与娶亲队相遇,双方是敌对的,民俗把敌对的双方轻而易举地作了化解。当然,此俗传承到今天,互赠礼品,不是相互“压晦”诅咒,而是一种相互妥协、化解的举措,客观上真正起到了互相祝福的良好效果。
娶亲的还最怕碰上送丧的,俗称“凶冲喜”。如果事先知道,可避行。有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碰上,人们将会自圆其说,用另一种俗信来加以解释:“棺材”的谐音是“官财”,将会预示要交“官运”和“财运”,是大吉之兆;“哭”的谐音为“苦”,将会预示苦尽甘来。可见俗信多变,俗随事变,俗随人变,一切都是美好的。
娶亲,多在清早进行,路途近则晚起,路途远则黎明之前动身。过去,多用马、驴迎亲,行走缓慢,来回二三十里山路,往往需要走几个时辰。但娶亲到家一般不能超过十二点或“传后席”时间。
新娘子被迎娶到家门口,先由吉祥人或婆婆持水、火、米、面及擀面杖迎娶,再送入洞房。过去是由其兄长抱下马或轿,让其脚不着地,直接抱入洞房;现在通常由伴女搀扶走红毯步入洞房,或由新郎官直接抱入洞房。
下马下车之后,要鸣放鞭炮,以示喜庆。此纸炮声声,也暗含有借机崩一崩新娘子身上所带有煞气的取意。古往今来,新娘子上下马(车)时,凡与其相克的三个属相都要回避,俗称“避三煞”;着皂装之人也不能在旁边逗留。此忌俗,迎亲人里的老者将会在上马(车)、下马(车)之前对围观者一再高声提醒。
近些年来,白婚纱越来越流行,忌白之俗早已不复存在。
新娘上马之前要脚踩金鞋(黄布鞋),身穿红束装,亦称“朱衣”(命大人的上衣),蒙上红盖头。人们崇尚红色,红色象征喜色。红盖头是一块方块形红布,可蒙住新娘的头和脖肩,让人不能看清面目,她也看不清别人。
红盖头曾在当地很盛行,说法颇多。此俗是很古老的。伏羲女娲出生在仇池,兄姊成婚时,女娲曾“以草为扇”,用来遮羞,至今民间称新娘仍为“羞羞妇”,大概与此有关。一些老人说,红色象征火,象征吉祥,又有防邪的作用。还有老人说,盖头是过去掠夺婚的遗俗,新娘子头上蒙了“红盖头”就看不见回家的路了,即使后来知道熟识了,也已经晚了。这种说法也不无道理。此地曾多民族杂居过,氐羌、西番、鞑靼入主,历史记载清清楚楚,出现此俗也不为怪。现代民俗学家及人类学者曾对“红盖头”作用也有其说法,认为通过这一形式完成了一个过渡的礼仪,使新娘结束了在娘家做姑娘的生活。神秘的盖头一旦被揭开,姑娘的地位、身份就变了。新的生活一开始,便要去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再由媳妇熬成婆。
新娘子蒙盖头的习俗,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演变,现在几乎看不见了,但在旧时却是最普遍最有特色的一种婚姻习俗。新娘子从上马前蒙上红盖头一直到下马、送入洞房,才能由“米面妇人”(亦称“吉祥人”和“贵人”)用擀面杖挑开盖头,待吉时拜天地时又由“米面妇人”重新顶上盖头,扶出洞房外和新郎一起拜祭天地四方,接着再送入洞房,再由“米面妇人”用面杖挑下。也有由新郎在入洞房时掀开的。这盖头的蒙和掀开,和其他地域的风习大有区别,但有一点不容否认,曾使众多包办买卖婚姻在这一习俗下“生米做成了熟饭”。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红盖头的掀开之时,许多悲剧也就正式登场亮相了。
如果娘家人对亲家有怨言,往往在迎亲人到来后,做父母的做亲房的也借机数落他们以争一点面子:“娃娃挣(注:方言词,哭之意)了半早上了,你们也太不像话了,才来……”于是,迎亲人只好低声下气地说好话,赔不是。现在的婚姻基本上是自愿的,哭嫁之俗已不多见,蒙红盖头之俗已被婚纱所替代。
新娘子娶进门,新郎官家里顿时热闹起来。鼓乐声中,先招待送亲和迎亲的人分别在炕上喝茶。稍事歇息,入席吃午饭。娘家人炕上坐,迎亲人等分别坐院中首席或别席尊位,老幼尊卑,礼数有加。稍峪河一带是新郎娘舅陪同娘家客,西路是媒人陪同娘家客,其余各地大同小异。对参与送亲的娘家客的招待是特殊的,一般是摆两次筵席,且都比别席的丰盛。午宴罢,新郎捧酒菜、小盘“领钥匙”,送亲者里新娘的兄长便赐给开箱钥匙,俗称“交钥匙”。接下来,将新娘的嫁妆箱启开,供劳客和贺喜者参观,俗称“摆嫁妆”。
其实,在姑娘临出嫁的前一天,娘家也例行“摆嫁妆”,供添陪房的客人观赏,同时也具有自我炫耀之意。
婚嫁吉日是过正事情的日子。这天,亲戚朋友及庄村人都要前往男方家恭喜寻情。过去,恭喜时兴酒、炮、对子,缺一不可。有一人恭喜的,也有数人联名恭喜的,另有数额不等的“寻情”现金同上礼包。
客人到来,自有专职劳客在门前迎接。现在,除承袭多数古俗之外,恭喜多兴烟、酒、炮、被面等。但也有一点区别,“恭喜”用炮,“寻情”不用炮。不管礼重礼轻,主家待客是一致的,劳客也不能厚此薄彼,失了礼数。不过,从古到今有一点是特殊的:对娘舅家人和送亲的娘家客要推上首席,单独招待,宴席丰盛,礼数周全,敬酒不停,忌讳让人挑出丝毫纰漏。对此,一般客人习以为常,也不会说三道四。
恭喜寻情,礼品、礼金,包括一挂鞭炮,都要记在“礼簿”上,便于“礼尚往来”。
过去,人们的生活水平不高,其宴客水准有高有低,量力而行,灵活性比较大。20世纪70年代,由“八碗饭”过渡到“四菜一汤”,再发展到“六凉六热”“十全”“十三花”等等,档次越来越高。如今一些村子仍待两次客,上午是豆腐碗便饭,下午设宴;一些村子受城市婚俗影响,改待一次客。但始终不变的是,不管婚事大操大办,还是小将就,对娘家客的招待是无微不至的,老客、亲家、女婿等,要轮番敬酒。每次开席,新郎都要依次给长辈磕头或敬酒。过去,新娘不出洞房;如今,许多村子时兴新郎和新娘一同给宾客敬酒。喝新娘子的敬酒,有些地方还时兴客人必须给新娘子赐赠“红包”,以示酬劳,这是近些年来衍生出的习俗。
漫长的年代里,婚宴都在新郎家里自操自办,小庄村几乎是全村人投入帮忙。近些年来,不分城里乡下,人们观念更新,喜欢在城镇饭店大摆筵席招待宾客,来住车接车送,简便快捷。
送亲的人待下午大宴结束,便全体到庭堂行告别礼。接着,由老成稳重者代表到洞房(现在俗称“新人房”)对新娘嘱咐安慰,交代孝敬公婆等事宜,并告以“看望”“转头回娘家”的具体时日。
西高山、洛峪一带娶亲,婚筵要大摆三天,头天送亲人在男方家先吃饭后再入婚宴;第二天在庄村族邻挨门逐户做客;第三天才交出新娘。此纯属古老的白马氐遗风。
太石河、石峡一带将娘家送亲人全部留宿,即使是同村人也无一例外,第二天一早让其喝茶,并杀鸡隆重款待(俗称“顾待娘家”)之后,让其高高兴兴地离去。这一带娶亲时,男方家要在正庭堂上坡里立两家三代祖宗牌位,当天早上贴,第二天送娘家客时一并揭下,烧于庭房门外,象征两家结为一家,世代修好。
送亲人告别,要鸣炮送行。
过去,新娘上马或上轿之前要脚踩金鞋,身穿红束装,头蒙红盖头。人们崇尚红色,红色象征喜色。20世纪80年代,西和许多山村还流行此俗。近些年来,白婚纱、红纱巾则成了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