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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万物有灵的“树拜大”

万物有灵观念

从对岩石的崇拜和依赖可以看出,石信仰民俗是和原始的大自然崇拜密不可分。人们不仅对岩石如此,还认作孩子的“拜大”,而且对天地山水、日月星辰、风雨雷电、花草树木,甚至连飞禽走兽等等都表现着同岩石一样的信仰和崇拜。这便是从远古传承下来的“万物有灵”观念。这观念对后世的信仰民俗有着不可低估的影响。西和一带人们认树做“拜大”,就是比较突出的例证。

“树拜大”大多数是寺庙道观的古树,也有个别“山神林”中的大古树,拜认的情况基本和“石拜大”相同,只不过红对子是贴在树干上。

马克思说,在人类漫长的生活中,“蒙昧期和野蛮期的低级阶段——这两个文化时期至少包括地球上人类生活的五分之四。”(见马克思《摩尔根(古代社会)一书摘要》第54页)。也正如茅盾同志在《中国神话研究初探》中说的,“原始人的思想很简单,却喜欢攻击那些巨大的问题”。那么引起原始初民去攻击那些巨大的问题的动力就是“万物有灵论”。恩格斯在分析这种现象时指出:“在远古时代,人们还不完全知道自己身体的构造,并且受梦中景象的影响,于是产生一种观念……灵魂不死的观念。”(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19220页)。当人们在和大自然发生密切联系时,就认为万物也都和自己一样的都有自己的灵魂,于是将他们一一人格化了,变成了精灵、神灵。万物有灵观念,就这样和灵魂观念统一起来了。

简而言之,灵魂不死,万物皆有观念,几乎充斥了原始初民的全部生活领域。当然,人类对动植物的原始的图腾崇拜和精灵崇拜,以及无生物等自然现象的民俗信仰现象,也就容易理解了。

敬奉古树神,也是古已有之。著名民俗学家乌丙安说:“纳西族最敬栗树。佤族、景颇族、彝族、傣族、壮族、哈尼族的村寨中都有神林。先秦有司木之神,叫作‘句芒’正是古代树神。”(见《民俗学丛话》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年版第191页)。

翻开陇南九县及天水的地方志就可以看到,从远古时代起,这里就有原始人类生息繁衍的足迹。春秋战国时期,这里多为少数民族杂居之地。以后,多民族的习俗相互影响,出现了多元化的风俗奇观。单就多神论而言,尤为明显:人们除了信佛教、道教,还信奉山神、地神、石神、树神、门神、财神、灶神、龙王神、娘娘神、麻姐姐神等等,同时将天神分为明天神、暗天神和游天神。有的村庄前后也有“山神林”,还有一些其他神也供奉在里面。

万物有灵观念下的树崇拜,全国各地屡见不鲜,历史悠久。单就陇南山区“树拜大”风俗而言,有其独特的地域性和民族性。20世纪90年代末,秦人先祖陵群惊现甘肃礼县大堡山,考古学家进一步证实了秦人祖先在此苦心经营数百年、经过休养生息、乔装打扮,然后向东发展的史实。秦人自非子牧马创业发迹,就一直敬奉“句芒”树神。经汉武帝平定的西南夷中的羌人,几经沉浮,和西域流入来的白马氐族,于魏晋南北朝时又建立了仇池五国氐族政权。

据有关史料记载:其实氐族与羌族的历史,看其两者之间有区别,但实际常常混居在一起,有许多共同之处,历来文献对氐羌二字使用也不怎么严格,往往此处称氐,彼处称羌,仇池山前些年出土的三枚羌、氐金印便是见证。氐族政权在此近四百年,再加上他们前后游牧生活期,年代实在不算短。这当中,他们也一直敬奉“树神”。再往后,吐蕃略据,氐羌败落,迁徙的迁徙,融合的融合,其遗风多被保留。沧海桑田,朝代兴替……元鞑靼入主,有了“大”“大大”的称谓和敬家神习俗,加上西域传入的佛教中轮回转生观念的长期影响,产生树崇拜中的“树拜大”习俗也就不奇怪了。

古树长寿

有“树拜大”就有“树拜娘”。西和晚霞湖风景区上游有座险峻的山头,上面建有“财神庙”,是纪念三国历史人物关云长的。庙内后院有两棵参天粗茂的云杉古树,周边人数百年来一直敬奉此树,并时常送“拜儿子”与树下,称大一点的树为“拜大”,小一点的树为“拜娘”,泾渭分明,毫不含糊,虔诚有加。时至今天,此俗依存。有的人给孩子起名也跟此联系在一起,“树生”“树保”之类便是真实的反映。

认古树做孩子的“拜大”,还有一个比较现实的原因,就是意味着长寿。陇南多山,世世代代的人一直生活在山里,跟外界交往多受制约。过去,树木密布,林海茫茫,人与树结下了不解之缘;况且,古树年复一年,风吹日晒,霜杀雨打,经寒暴夏,仍稳扎沃土石隙,挺身向上,枝繁叶茂,没有健康和顽强的生命力是万万不可能的。

万物有灵观念下,人们尊古树、认古树做“拜大”,能不尽力荫佑“拜儿子”吗?“拜儿子”能不长寿并逢凶化吉吗?不过,这一民俗现象,过去是司空见惯、盛行不衰;现在,科学发达了,又不缺医少药,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和文化知识的普及,山区“树拜大”渐渐被冷落起来,大有消亡之势——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小结

综上所述的寻拜大、碰拜大、石拜大和树拜大等民俗事象,是地方民族民间文化的一笔宝贵遗产。由于自己所处环境和手边资料的种种限制,在探索考证上涉及面比较窄小。众所周知,民俗学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民俗文化无处不在、无处不有,总而言之几乎伴随着每个人的一生。出于个人爱好和民研工作的职责,我将多年调查搜集与研究所得,分四部分整理成此文。尽管多方面努力,慎重有余,只因才疏学浅,肯定有遗漏和不当之处,有待于大家批评指正,并继续做进一步的探讨。

2005年3月初稿

[1]《天水晚报》2008年2月22日、3月2日、3月9日、3月16日分四期连载;

[2]《陇南文化研究》陇南文史研究中心/陇南民间艺术研究中心主办,2017年第2期;

[3]《中国乞巧》2018年第1期;

[4]第三节修改后以《仇池民间“碰拜大”》为题发表于《甘肃文苑》2018年第4期 BMmyRzQcZenOfpqpYLCiDqXKk1UJKLF9GzUVLVKTSxx670MLaQwEVBJ4U6NIj7B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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