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妇女节”是医院一年一度的重要日子,活动多而且隆重。田小溪回药房工作一周后,又回到政治处协助筹办“三八妇女节”活动。乔干事和田小溪分秒必争、夜以继日忙着油画的收尾工作,期待能够“一鸣惊人”。田小溪心里暗暗盘算,这幅画以及创作过程是自己离开父母后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在整个过程中,第一次感到独立创作的价值,也第一次感到愉快合作的意义,这个合作的结晶和成果很快就要面世了,一种特别的兴奋和激动难以言表,更准确地说,还带有几分得意。因为田小溪一直琢磨如何告诉父亲,如何给父亲一个大大的惊喜,是面试那天还是拿大奖那天?获奖感言应该说点什么?田小溪处于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状态之中。
田小溪是个十分单纯的女孩,也是个为纯真梦想活着的女孩。父亲是中学美术老师,虽然收入不高,但一家人其乐融融,整个家庭充满艺术氛围。在父亲的指导下,田小溪常常与也喜欢绘画的弟弟一起外出写生作画,对大自然充满热爱。她笔下的山、水、人永远都是阳光、清新、美丽、优雅,没有瑕疵,没有污染,没有忧伤……这就是田小溪!父母总是精心呵护女儿,生怕女儿受到伤害。
田小溪还是一个有趣的女孩,纯真中还带有一点调皮,在“五朵军花”中,自称是张小樱的“阿姨”,经常表现出“阿姨”的样子。还真别说,十分较真的张小樱就听“阿姨”的话,“阿姨”怎么要求,张小樱从不反驳,说什么做什么,真有点“令行禁止”的意思,甚至新兵训练结束后,各自分配在不同单位,但凡遇到什么事,张小樱总会第一时间向远方的“阿姨”求助。说起来也真是挺有意思,不论多么困难和复杂的事,只要“阿姨”一开导,张小樱立刻开心照办!这就是田小溪的魅力!
田小溪在与乔干事一起合作创作油画的同时,积极配合乔干事做好有关“三八妇女节”表彰大会的各项准备工作,这也是一年一度院里的一件大事,他们一起办宣传栏,一起布置会场,一起讨论修改油画方案,一起反复彩排表彰活动的全流程……纯真、简单、善良的田小溪怎么也不会想到或察觉到乔干事微妙的情绪变化,更没有感觉到一场对她来说的致命打击在悄悄降临……
上午,田小溪琢磨给油画取个主题名字,“春晓”?“春之歌”?“春天的呼唤”?还是……她将这些题目写在一张白纸上,一个标题使用一种字体,最后写下“您会选哪一个呢?”还在旁边画了一双期待的、圆圆的、可爱的小女孩的大眼睛……
下午,田小溪在礼堂忙碌,将横幅“庆祝三八妇女节表彰大会”挂好,再次检查测试音响设备,不时自言自语道:“现在就差把那幅作品,不,应该是大作,搬过来了。”
回到工作室,田小溪又开始欣赏与乔干事一起创作的油画。她将乔干事的名字写在自己名字上面,心想:“等乔干事来了,再一起将油画的主题名字确定一下,主题名字必须请乔干事题写。”想到这,不由自言自语:“一天都干吗去了?真沉得住气!”田小溪对这次创作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因为这是一幅她用心用情投入的油画,也是一幅她特别希望给父亲惊喜的作品。
夜色慢慢降临,晚饭的军号响起,乔干事还没出现。田小溪来到隔壁办公室,看见宋干事还在忙着润色完善明天大会领导的发言稿,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道:“宋干事,打扰您一下,您看见乔干事了吗?”
宋干事抬头看着田小溪说:“你们不是下午一起在布置会场吗?”
田小溪说:“今天一直没有看见乔干事,不知道是不是领导交给他其他工作了。”宋干事知道田小溪工作认真,平时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单纯有才气的女孩,便说:“辛苦你了,小溪!今天好像没听说什么其他安排,大家都在全力以赴准备明天的活动。”
田小溪笑着回答道:“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一天都没有见到乔干事,没关系,他可能有事,我就是希望他去检查一下工作。”宋干事提议说:“要不你去问问主任?是不是临时安排乔干事做其他紧要工作了。”
田小溪微笑说:“好的,宋干事,都这么晚了,您赶紧回家吧。”
宋干事笑着回答道:“对,咱们都先抓紧吃饭,吃饱肚子再工作。我也该回家了,明天见。”
田小溪有礼貌地说:“宋干事,明天见。”
田小溪来到食堂,拿了自己的碗筷后排队买饭。食堂常常是单位的信息源,好事、坏事、八卦和各种小道消息,基本上都首先会从食堂开始传播。
排队中,几位护士一边排队一边八卦。
王护士,个头不高,也算是单位的一个活跃人物,有点神秘地对其他几位排队的护士说:“你们知道吗,乔干事和小胡又打起来了,这一对可真够呛,几乎就没有什么消停的时间,唉!”
李护士说:“听说这次真动手了,动静可大了,还摔了不少东西,我家就在他家楼下,可是受罪,瓶瓶罐罐好像摔得不少。”
站在后两排的谢护士也凑上前来说:“是呀,都快一天了,大门紧闭,就听见小胡的哭声。唉,你说这个小胡,一点不怕邻居笑话,那哭声吓死人了。唉,不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站在前一排的李护士扭过头来说:“小胡呀,好起来挺招人喜欢的,可闹起来也让人瘆得慌,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唉,这俩人呀,说句不该说的话,根本就不该走到一起。”
王护士跟了一句说:“是,有孩子后也不消停。”
乔干事和他妻子,化验员小胡,从恋爱到有孩子到今天,争吵经常不断,全院早已习以为常了。但大家对今天发生了什么好像都不太清楚,反正就又是一场大吵大闹。田小溪听到这里,虽然过去也听说过乔干事的一些传闻,但从来都很唾弃八卦,不闻不问不参与不介入。但刚听到这些,心里还是不由产生一种感觉:“乔干事真不容易,工作上的事还是尽可能不要让乔干事操心。”想到这,田小溪赶紧吃饭,然后迅速回到办公室细心检查所有工作,希望不要遗漏什么细节。单纯、善良、真诚的田小溪哪里知道这场“战争”与她有直接的关系。
田小溪在办公室一遍又一遍检查各项工作,同时希望乔干事能抽空到办公室,将需要做的工作再明确安排一下,接下来自己就做好落实。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挂钟已经指向20点36分了,乔干事还没有出现,田小溪心想:“要不然去乔干事家,请示一下工作,同时也安慰安慰他们,一家人有多大不了的事啊。”
田小溪一直生活在温馨和睦的家庭,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家里会发生打闹的事,也从来没有见识过家庭的争吵,在她眼里,一家人会因为什么事打闹呢?田小溪抱着一种美好善良的愿望,决定去乔干事家一趟,征求一下乔干事对油画名称的意见,自己来完成,这样乔干事就可以不为工作上的事操心费神了。想到这儿,田小溪站起身来,走出办公室,朝家属区走去。
田小溪只知道乔干事家在5号楼,具体几层几号全都不清楚。晚上,楼外面没有任何人。在5号楼外转了半天,没有看见一个人。又过了好一会儿,一位穿着围裙、手里拿着垃圾的中年妇女从3单元门口走了出来,显然是谁家的保姆。田小溪赶紧跑上前去问道:“阿姨,您好!请问,您知道乔干事住哪个单元吗?”保姆停住脚步,看着田小溪说:“乔干事?你问的是不是就是那个胡化验员家?”
田小溪赶紧回答道:“对对对。”保姆一口南河口音,想了一下说:“好像是5单元,2层,具体几号,你上去再问,他们两口子好像今天又打架了。唉,日子不好好过,打什么呢,真是不明白这些城里人。”说完就走了。田小溪赶紧说:“谢谢。”
田小溪来到5单元。这是一幢筒子楼,每家的门都紧关着,加上已经晚上8点多了,公用厨房里也都没有人,一片寂静。田小溪在转悠,希望能看见人再问具体房间号。就在这时,远处一道亮光出现,门打开了,里面一人用手将自己家的门帘掀起,似乎在为另一个人开道。
田小溪快步跑上去问:“抱歉打扰,请问,乔干事家在几号?”出来的人一抬头,正是乔干事,嘴里还小声在说:“好了,好了,以后千万别再瞎想了,走,一起出去散散步。”乔干事一手抓着门帘,一手拉着妻子准备往外走,听见问话,看见跑过来的田小溪,顿时十分紧张尴尬,表现出极为意外的表情问道:“你?你怎么在这儿?”乔干事吃惊而又慌张地问。田小溪也很意外,但高兴地说:“乔干事,您住这儿啊,我正找您呢,找了好半天了。”还没等乔干事回答,门内的妻子一个箭步走出来,发疯般地朝田小溪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你怎么还追到家里来了呢?胆子太大了,太欺负人了,真不要脸!”话音未落,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邪劲,冲向田小溪,一把抓住田小溪的头发,劈头盖脸就是乱打。
田小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只是下意识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
乔干事赶紧跑上前来,一把抱住妻子,然后对田小溪大声说:“你来这儿干什么?快走,快走!”田小溪完全傻了,仍然抱着头。乔干事一个劲儿叫喊:“快走,快走,你怎么还不走呀?”田小溪被这突如其来的乱打乱骂完全弄蒙了!乔干事使劲抱着发疯的妻子一个劲儿喊着说:“还愣着干什么呀,快走啊!”
好多个住户的门同时打开了。当大家看到眼前这一幕,似乎都意识到今天乔家“战争”背后的原因了,开始各种风言风语。
“原来是这样啊,这些年轻人太不自重了。”
“原来乔干事在外面花心呀,这就不能怪人家小胡了。”
“看来这次大吵不是小胡又无理取闹了,这么晚怎么还到家里来了,胆子也太大了点。”
筒子楼另一端一个门打开了,里面快步走出一位短头发女士——张医生,她跑步来到完全蒙傻、只是紧紧抱着自己头的田小溪跟前,拉着田小溪冰冷的手,小声地说:“走,快走,还傻愣着干吗。”张医生边说边拉推着田小溪离开楼道,同时还对其他看热闹、说风凉话的人说:“别看了,别议论了,事情还没弄清楚呢,瞎议论有意思吗,都回去吧。”
张医生,京城兵,34岁,第一批工农兵大学生,内科专业,端庄文静,院里公认医德好,医术高,平时不爱管闲事,清高,从不参与介入院里任何八卦和是非。今天的事,她的确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谁的错,但直觉告诉她可能是一场误会,加上即便不太了解田小溪,接触也不多,但从院里人平时的议论知道“田小溪是个多才多艺的淑女”。所以,虽然平时不爱管闲事,但遇到今天的事,她还是站了出来,赶紧跑到浑身发抖的田小溪身边,一边安慰一边扶起她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田小溪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劲儿重复地说:“我怎么了?我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要骂我要打我呀,我怎么了?为什么?我怎么了?”
张医生陪着田小溪回到宿舍,同宿舍的张燕见此状吓坏了,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张医生示意不要多问,由于害怕出事,张医生对张燕说:“快去叫药房主任来。”张燕有点蒙,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看着浑身发抖、头发凌乱、脸色十分难看的田小溪,又看看张医生,刚想再问点什么,被张医生有点命令式的手势止住,示意赶紧去找药房领导。
田小溪只是一个劲儿在重复:“我怎么了?为什么呀?为什么要骂我打我呀,我怎么了?”张医生把田小溪扶到床边坐下,刚想起身去倒点热水,却一把被田小溪紧紧抱住,突然一个劲儿大声说:“我怎么了?为什么要骂我打我呀,我怎么了?”张医生赶紧转过身来,紧紧抱住田小溪,轻轻地抚摸着她凌乱的头发,小声安慰道:“小溪,没事,心放宽点,他们俩一直就是这么吵闹过来的,可能是误会吧,别与胡化验员计较!”田小溪还是一个劲儿重复:“我怎么了?为什么要骂我打我呀?”张医生很担心单纯、天真的田小溪受到刺激,一个劲儿小声安慰道:“小溪,没事,一会儿你们主任来了,我会告诉他情况的。”田小溪仍然一个劲儿在反复嘟囔着:“我怎么了?为什么要骂我打我呀?”张医生轻轻抚摸着田小溪的头,小声安慰道:“没事的,你受委屈了。唉,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很快,张燕就把药房张主任和王协理员一起都找来了,他们见此状都很吃惊。
田小溪仍然一个劲儿自言自语重复道:“我怎么了?为什么要骂我打我呀?”药房张主任拍了拍田小溪的肩膀,同时问张医生:“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张医生向药房张主任和王协理员汇报了她所知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到楼道里有吵闹的声音,就出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一出来就看见乔干事抱住小胡,而小胡又骂又打,这两口子中午就大吵了一架,不知是为什么,只是这次吵架特别厉害,又骂又摔东西。唉,这俩人真是的,小胡也是小心眼的人,成天疑神疑鬼的。不过奇怪田小溪怎么在楼道,我看到她时,她好像是被什么事吓住了,浑身发抖。这不,我就把她送回宿舍了。这是我知道的情况,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田小溪怎么这个时间在我们5号楼,就不太清楚了。”
田小溪见到自己科室的领导,说不清楚是害怕还是冤枉还是委屈,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张医生紧紧地抱着田小溪,安抚着田小溪……
王协理员对张医生说:“张医生,谢谢你了。天也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这有我们,谢谢你。”
张医生一直在安慰田小溪说:“小溪,没事的,好好休息,想开点。”随后,嘱咐张燕好好照顾田小溪,张燕点点头,好像一直没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张主任和王协理员一起与张医生走出门去,在门外小声议论了几句后,王协理员和张医生一起走了,张主任重新回到了房间,轻轻拍着田小溪的肩膀说:“田小溪,冷静一点,不要太激动,有什么事跟组织讲,依靠组织解决,好不好?”
田小溪听到这儿,更加委屈了,越哭越厉害……张燕轻轻搂抱着田小溪说:“小溪,别哭了,有什么事跟主任说。”
张主任看田小溪情绪十分激动,根本不可能谈什么,便对张燕说:“晚上一定要照顾好田小溪,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报告,你必须保证不出任何问题。”
张主任如此严肃地这么一说,让张燕异常紧张起来,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些害怕,支支吾吾地说:“我?就我一人?”张主任看出了张燕的顾虑,便说:“一会儿,王协理员会叫我们叶药剂师来,别担心。”当张燕听到有老同志会来,马上感觉好多了,回答道:“哦,我会照顾好小溪的。放心吧。”
张医生和田小溪走后,乔干事费了好大劲才把妻子弄进家里去。小胡在家里又开始疯狂般地乱摔东西,大哭大闹,乔干事非常无奈,自己也不明白,田小溪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门口,他花了一下午工夫劝妻子,也就全白费了。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这些日子,因为油画创作的事,乔干事非常兴奋,不时会在妻子面前夸几句田小溪,也就是因为夸奖的话,引起妻子的醋意,引发了“战争”。只是这次乔干事与过去有些不同,基本上没有谦让妻子,而是一个劲儿讲田小溪如何能干、如何聪明,合作的油画如何有创意。妻子越听越来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对此乔干事严肃地说:“不要胡言乱语。”这让妻子不干了,暴跳如雷,本身就醋意十足的妻子觉得丈夫如此夸赞偏袒田小溪,一定有事,而且越想越认为“有大问题”,于是“战争”就爆发了。中午吃饭时,乔干事说:“吃完饭需要去办公室,给田小溪布置一下工作,不过她很认真很能干,可能许多工作都已经做完了,就是去检查一下……”话音未落,妻子就又开始胡言乱语,乔干事非常无奈,发现自己太不应该把自己对田小溪的好感流露在妻子面前,担心妻子伤害无辜的田小溪,便立刻向妻子道歉,安抚妻子,这也就是他一下午没有去办公室的原因,希望一切平安无事。
一下午时间,乔干事又是哄,又是求,又是讨好,又是巴结,几乎所有能用的办法都用了,晚饭还专门做了妻子喜欢吃的糖醋鱼,总算一场“战争”平息了。原本想再陪妻子出去散散步,保证明天他和田小溪联名的油画与大家见面时一切顺利,因为妻子只是知道那幅油画田小溪一直在帮助,还不知道是联合署名的作品。可是,万万没想到,一下午的努力就被田小溪这一意外的出现再次化为乌有了……乔干事无语、无奈,没有任何力气了,无奈地坐在一边,任凭妻子吵闹、摔打……突然,乔干事想:“田小溪能承受这一切莫名其妙的袭扰吗?她那么单纯天真,她那么投入创作,她什么都不知道……”想到这里,乔干事立刻站起身来,什么都来不及顾忌,毅然走出了家门。
乔干事远远看见办公室的灯亮着,好像突然有点宽慰,他多么希望一切都安好呀!来到办公室门口,他先听了听里面是否有人有声音,但发现十分安静;便轻轻敲门,没人答应;他轻轻推推门,用手扭动手把,门是锁着的;刚想转身走,突然想起明天下午的大会,还有创作的油画,便将钥匙从衣袋里掏出,打开门,那幅绚丽、壮观、倾注了他很久没有了的激情的油画展现在眼前,他走了进去,深情地看着这幅画,许久许久……当他扭头时,不经意间看到了桌子上一张白纸和上面写的字以及字旁边一双期待的、圆圆的、可爱的小女孩的大眼睛……“春晓”“春之歌”“春天的呼唤”……乔干事深深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流下了苦涩的泪水……
就在这时,妻子气势汹汹地出现在门口,右手还握着一把菜刀……
乔干事听见响动,一回头,见此状,惊呆了,连忙说:“小丽,你冷静些,不要胡来,你听我说。”边说边示意妻子冷静,放下手中的菜刀。乔干事的妻子吵起架来总是很暴躁,爱摔东西,可是拿菜刀还真是第一次。因此,乔干事真有点害怕了,一个劲儿说:“你冷静些,好不好,我们什么事都没有,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你放下菜刀,听话,小丽,我们都有儿子了,我是很爱你的,爱我们这个家啊,你可不要乱来啊。”妻子听到“我是很爱你,很爱这个家”时,心里不免有点软了,赶紧说:“那你向我发誓!”妻子实际上好像也明白丈夫自从结婚以来,十分顾家,但自己就是无法容忍哪怕是一丁点非分念头和一丁点对别的特别是年轻女人的夸赞,这也是常常让乔干事感到非常无奈的地方。乔干事叹着气说:“行,我发誓,你说什么我都接受,你把刀给我。”
就在胡小丽准备把菜刀递给正在向她靠近的丈夫时,无意中看到了丈夫手中的那张纸和那张纸上女孩的眼神,她一把抢了过来,乔干事刚要解释,胡小丽刚要消的气一下子又冒了上来,大声说:“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你天天跟丢了魂似的原因吧,你还想骗我?我太傻了!”
乔干事赶紧解释说:“唉,你呀,真是的,我瞒你什么了,这不,为了明天的大会,院领导布置的工作,要创作一幅油画。田小溪在这方面有特长,就临时借调来帮助工作。油画基本完成了,需要一个主题名称,就这么回事。”妻子似乎坚信自己被欺骗了:“那为什么要画这么个小女孩?就是有鬼。”乔干事有些不耐烦了:“懂艺术的人,有时不就是随手一画吗,这能说明什么呢?你呀,想太多了,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敏感,这么狭隘,这么爱吃醋,这么能无事生非呢?!”妻子一听这话,火冒三丈:“什么?你说我敏感?狭隘?爱吃醋?无事生非?”不由分说,举起手中的菜刀就朝那幅油画砍去。乔干事大吃一惊:“小丽,胡小丽,你真是疯了!你给我住手!”乔干事完全没有想到妻子会拿这幅他和田小溪花了很长时间创作出来的油画开刀,他急了,冲过去要抢妻子手中的菜刀,俩人扭打起来。在扭打中,妻子下手更狠了,一幅美丽的油画瞬间变成了伤痕累累的“废品”。
乔干事再也压不住一直积压的怒火,大喊一声:“胡小丽,你到底要干什么呀?你真是疯了!”胡小丽完全失去了理智,冷笑着说:“什么?你说我疯了?是,我是疯了,我就是疯了。”更加疯狂地乱砍油画,似乎只有完全把它彻底砍烂才能解除心头之气,她疯狂地砍着……
乔干事完全被眼前这个女人——自己的妻子的举动吓住了,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妻子,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妻子的这个举动。他没有力气说任何话,也没有力气去阻止,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听着那一道道砍画的残暴声音,他的心碎了,彻底碎了……他没有阻拦,没有喊叫,没有愤怒,只是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妻子也筋疲力尽了,绝望地看了一眼在一旁呆呆的丈夫,举起手中的菜刀朝自己砍去,乔干事呆了,傻了,一步冲上去抱住倒下的妻子。妻子的鲜血染红了乔干事的衣服,流淌到了地上,溅射到了伤痕累累的油画上……
“来人啊!”乔干事使出了全身的劲大声叫喊着。医院救护车将胡小丽紧急送到急救室。乔干事在另一位干事陪同下,垂头丧气、疲惫不堪地坐在急救室外。
院领导在急救室内监督抢救工作。急救室的门打开了,急救室主任对领导报告说:“庆幸菜刀刀刃不锋利,无大碍。”
院领导严肃批评了乔干事,要求所在处认真总结,吸取教训,严防此类恶性事件发生;同时,要求化验室派专人陪护,不许再出现任何差错,并做出指示:“必须严肃处理。”
田小溪憔悴,消瘦,默默地站在伤痕累累的油画前,看着眼前这一切,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一遍又一遍问自己:“我到底怎么了?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自从受到乔干事事件莫名其妙的羞辱后,田小溪情绪非常低落,常常一个人在宿舍流泪,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特别是看到自己用心创作的油画变成了滴着血、流着泪、伤痕累累的垃圾时,她的心好痛好痛……她怎么也想不通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看上去挺文静的女人会如此疯狂……她的心在流血流泪,她下决心再也不碰油画了,再也不与乔干事见面了,再也不……
乔干事几次找机会希望向田小溪解释道歉,都被田小溪无情拒之门外,她不明白为什么乔干事不向自己妻子解释,因为他们之间就是工作,就是创作啊!田小溪不明白乔干事那么精明能干的人,为什么会在如此简单的事情上这么左右为难,这么窝囊,这么无奈……她不知该说什么,她不想见到乔干事,更不用说胡小丽了。
很长一段时间,田小溪经常头疼,甚至无法上班。张燕多次关心田小溪不能再这么封闭自己了,可田小溪常常一句话不说,默默地坐着发呆。
一天下午,张燕看着又在发呆的田小溪,便决定拉她出去走走,田小溪无奈,只好跟着张燕一起走出了宿舍门。远远地,她们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张医生,张燕高兴地向张医生招手。张医生走过来,热情地拉着田小溪的手,关心地说:“最近怎么样?一直想看看你,就是最近太忙,还好吧?相信领导,相信组织,你看院领导都专门在大会上为这事说话了,也宣布了处理意见。没事了,振作起来,回到原来那个阳光、单纯、可爱的田小溪,好吗?”田小溪默默地点了点头。
张医生看着一旁的张燕,亲切地说:“张燕,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们去哪儿呀?”
张燕告诉张医生就是陪小溪出来走走。张医生热情地说:“你们俩今晚到我家去,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怎么样?”原来张医生与田小溪没有打过什么交道,加上不是一个科室的,张医生也基本是“三点一线”的生活路径,科室—食堂—家,十分认真钻研业务,虽说是工农兵大学生,但毕竟毕业于著名的滨江医学院,一直是学习尖子,傲气、讲究,包括平时衣着,即便是军装,也都会稍加适当修改,得体平展。丈夫李医生,大学同学,眼科医生,俩人是院里公认的“高傲人士”。
田小溪客气地对张医生说:“不麻烦了,张医生,谢谢你!”
张医生笑着坚持说:“不麻烦,正好今天有时间,就这么定了。张燕,你晚上陪小溪一起来我家,5号楼2层208室,我给你们做点好吃的。就这么定了。”张医生爽快地说,轻轻拍了拍田小溪。张燕和田小溪对张医生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