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如同一个“革命大家庭”,大家相互帮助,团结友爱,紧张有序,严肃活泼。很快,“五朵军花”分别被选派参加不同的培训班学习。
季冰和王玲选送进入护校学习两年。
田小溪参加全军一年药剂师培训学习。
张小樱参加军区六个月通信兵训练班。
周玉梅参加军区六个月放映员培训学习。
她们从单纯、天真、阳光、活泼的学生,经过部队的培养和锻炼,变成了拥有技能的护士、药剂师、话务员和放映员。一晃三年多时间过去了,每个人都在成长和进步,但无论怎样,她们依旧调皮、淘气……
电话班内,总机台一会儿红灯亮起,一会儿绿灯亮起,一会儿多个红灯和绿灯同时交替亮起,一片繁忙,但张小樱忙碌且熟练有序接转着每一个电话。
傍晚,机房的门被慢慢推开了,两个调皮的头伸进了门缝。正在聚精会神、认真紧张接转电话的张小樱,完全没有听见和发现。
“喵,喵,喵喵”,周玉梅学着猫叫,季冰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张小樱扭头看到这两个调皮的好朋友来了,有点严肃地说:“又在捣什么鬼,进来吧!路上没看见宁秘书吧。”
季冰有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嘿,没有!你呀,也别又说‘机房重地,闲人免进’。”
周玉梅附和着说道:“就是,我们可不是闲人。我今天送片子顺道进城,买了几包五香豆,专门来给你一包。”
季冰笑着说:“这次的五香豆好吃。小樱,你吃五香豆,我帮你值班。”
张小樱看了她们俩一眼说:“你们俩今天又有什么小九九吧。”季冰和周玉梅笑着表示就是想练练手。张小樱不相信,笑着说:“这样吧,冲着买五香豆时想着我,今天批准季冰给家里打一个电话,玉梅呢,你上次给‘阿姨’电话了,今天就给王玲打一个吧,但必须遵守规定,每人3分钟。”季冰和周玉梅高兴地异口同声回答:“是,严格遵守规定!”两人一阵兴奋,互相抢着都要先打,最后还是周玉梅先接通了王玲医院的总机:“一内科吗?请找王玲。”就在这时,几个来电显示的小绿灯同时亮起来,周玉梅手忙脚乱。与季冰在一旁吃五香豆的张小樱赶紧过来相助,并示意周玉梅去隔壁房间的单机上接。季冰动作快,赶紧跑到隔壁房间联通了电话:“王玲,是我,玉梅马上过来。”周玉梅跑进来接过电话,季冰返回机房,看着张小樱熟练解决了刚才的一阵忙乱,佩服地说:“还是你熟练呀!毕竟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厉害!让我练练呗。”一边夸奖张小樱,一边将她拉起来,自己坐到了机站台上,戴上耳机,模仿着张小樱的样子,当起了话务员。张小樱没有忘记隔壁通电话的周玉梅,看了一下闹钟,大声喊道:“超时了,遵守规定。”周玉梅回答道:“马上,再两句话。”
季冰坐了一会儿,一个电话也没有,看到门后一盆泡在水里的衣服,便让小樱赶紧去洗衣服。这一说提醒了张小樱,便对季冰说:“真是,我赶紧把衣服洗了,都泡了大半天了,有事叫我。”就在这时,周玉梅走进机房,看到张小樱端起一盆衣服,说:“我可没超时,刚好3分钟。你快去洗衣服吧,这里有我们俩呢,放心吧。”张小樱被推出了机房门,周玉梅和季冰高兴极了。周玉梅让季冰先接通自己家,然后再接通王玲,自己去隔壁房间接着聊,季冰愉快地同意了。
王玲又接到了周玉梅的电话,高兴地说:“你们干吗呢,刚才怎么突然断了?”
“没事,今天小樱值班,我和季冰把她支出去洗衣服了,季冰在和她妈妈通电话。”周玉梅说道。
王玲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玉梅,告诉你件事,我哥说他近日要到你们医院去看望他们单位一位住院的战士,不过我吧,怎么就觉得我哥是以此为借口去看你的。”周玉梅一听又说这事,便说道:“讨厌,你什么意思呀?”
王玲还是想探个究竟:“嘿,到底怎么回事啊?都三年多了,一直是个谜。我问我哥好多次,他什么都不说,就像江姐似的,你就告诉我呗。”
周玉梅听到这儿,不由自主地说:“真的没什么,不过,你觉得你哥哥好吗?”
王玲听周玉梅问这个问题,立刻回答道:“废话!我哥特好!特保护我。告诉你,一次,我上学路上,我们班上几个男生有意在路上拦我,还有一个男生送我巧克力,里面有一张小条,说喜欢我,我告我哥后,你猜怎么着?”
周玉梅急切问道:“怎么着?”
王玲接着有声有色地说:“我哥说人家喜欢你,这没事,但不可欺负你。后来,他找到那几个男生,教育了他们一顿,告诉他们‘我不在时,你们不许欺负我妹妹’,还对那个给我巧克力的男孩说,‘巧克力以后你就自己留着,保护好我妹妹就行了。’”
周玉梅好奇地问道:“什么叫他不在?”
王玲答道:“嘿,我们家那会儿在场站,偏僻,我爸爸妈妈商量后,送我哥哥到城里‘八一中学’住读,我妈妈当时可舍不得了,还经常偷着掉眼泪呢,我还说我妈妈偏心眼呢。”
周玉梅情不自禁地说:“哦,原来是这样。”
王玲好奇地问:“什么这样呀?你早就认识我哥?”
周玉梅没有接王玲的话,问道:“那你哥后来到哪儿去了?”
王玲不解地说:“后来,什么后来去哪儿了?”
周玉梅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便搪塞说:“哦,没什么,随便问问。”
“哦,我哥不知怎么回事,有一段时间吧,情绪突然特别不好,成绩也下降了,假期回家也不和我玩了,成天关在自己的房子里。一天,突然向我爸爸提出不想上学了,要去当兵。正好赶上招兵,就当兵去了。”王玲讲述着哥哥的往事。
“哦,原来如此。”周玉梅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
“什么原来如此?什么意思呀?”王玲好奇地追问道。
“哦,没什么!”周玉梅敷衍回答道。
王玲还是好奇,继续追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认识我哥呢?”
周玉梅只好说:“都是‘八一中学’运动队的。”王玲吃惊地问道:“什么?你也是‘八一中学’的?你不是什么陕川农村的吗?怎么又成‘八一中学’的了?”
周玉梅有意岔开话题说:“哦,对了,我告诉一件事,季冰可坑人了,你知道杨凌吧,就那个海州女兵,和季冰一个科的,你们也是护校同学。季冰老给我讲她爱巴结护士长,两面派呀,我吧,原来跟杨凌关系还行,可季冰老在我面前说,那我必须坚定与朋友站在一边,为朋友必须两肋插刀啊,我就不理杨凌了。嘿,你说该不该生气,我前天看着她俩在去吃饭的路上,手拉着手,有说有笑,而我现在和杨凌见面时反倒别扭,气死我了。”周玉梅一通抱怨。
“你呀,真是村里出来的小土妞,在部队都三年多了,怎么还没有进步呢,哈哈,看来季冰一定会在你前面穿上四个兜军装。”电话里传出了王玲的笑声。
“说什么呢?谁在说我的坏话呀。”季冰悄悄进来了,出现在玉梅身边,假装掐着周玉梅的脖子,开玩笑地说。
“王玲,救命呀,有人偷听我们说话了,救命啊!”周玉梅笑着喊。
电话里再次传出王玲的笑声,季冰和周玉梅打闹着,周玉梅继续笑着说:“我为朋友两肋插刀,最后我被出卖了,太悲哀了。”
“对了,对了,对了,有一重要消息。”王玲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于告诉好朋友,周玉梅和季冰争着抢话筒:“什么消息?”
“你们在山沟里,消息不灵通,听说可能会允许军人报考地方大学。”王玲说。周玉梅听到这个消息,急切地问道:“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听说啊,可能允许军人报考地方大学。”王玲重复说了一遍。
“是吗?真的假的?你从哪儿听说的?有什么具体说法吗?”周玉梅一直勤奋努力,各门成绩优秀。当兵后,在政治处工作使她有更多机会关注国家大事,改革开放的大潮,正在催生国家恢复高考制度,特别是每次放电影前都有“新闻简报”,唐闻生、王海容那端庄大方的举止形象深深刻入她的心中,她敬佩这样的职业女性,在内心深处萌生了一个大于“早日提干,穿上四个兜军装”的遥远梦想,那就是渴望有一天自己能够成为像她们那样的人,虽然不知道这种职业叫“外交官”,但有着一种深深的仰慕……所以,平时更加注意读报学习,跟踪了解国家大事和世界大事,对什么是改革开放,改革开放将给普通人和整个社会带来什么契机和变化,作为军人,如何理解改革开放大潮的影响等等,开始有了许多理解,所以当听到军人有可能允许报考地方大学的消息时,周玉梅格外用心,再一次追问:“王玲,你从哪儿听说的?有什么具体的说法吗?”
“我上周日回家,听我爸爸在电话里和别人提到这事,知道你和小樱学习好,就多问了我爸爸几句。你们可能有希望,我和季冰都刚从护校学习毕业,估计没可能,要早知道就不去上护校了。”
周玉梅一下兴奋起来,马上又问道:“王玲,你先帮我们再多了解一点情况,有什么具体规定?有正式文件吗?拜托了。”
“对了,让季冰问问她爸爸,消息应该更准确。”王玲提议道。
季冰在一旁赶紧说:“行,我再给我家打个电话,问问我爸爸。王玲,咱俩刚学回来,帮帮她俩,如果她俩考上大学,那也是我们‘五朵军花’的荣耀,对吧,先挂了。”
周玉梅马上帮助接通季冰家,季冰戴上耳机:“妈妈,还是我,找爸爸。”电话里传来一位妇女和蔼的声音:“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不是刚刚打过电话了吗?不要总打电话,这样影响不好的。”
“知道,不过这次是有重要事,找一下爸爸,需要问一个事。”季冰说。
“喂,冰冰,什么事?”话筒里转出了厚重的西山口音。季冰一听是爸爸,马上问道:“爸爸,是不是允许军人报考地方大学?有这个事吗?”
季冰爸爸十分疼爱女儿:“噢,消息挺灵通嘛,你刚刚上过护校,不可能考虑马上再报考大学,过两三年后看看有没有机会上军医学校吧。”
“不是我,是我的好朋友,周玉梅和张小樱,其中一个就是您还表扬过的射击手张小樱,刚才我们和王玲通电话,她告诉的消息。”季冰强调道。
“哦,是有这个说法,但正式文件还没有下来。”季冰爸爸回答道。
“那就是说有这个可能?对吗?”季冰继续问道,周玉梅在一旁把耳朵使劲往季冰耳机处挤,争取听到一点及时准确的消息。
“现在都还不清楚,一切以正式文件为准,军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遵守纪律,明白吗?”季冰爸爸明确提出了要求。
“知道了!爸爸,您什么时候来呀?来的时候一定多给我带点好吃的。”季冰语气一转,开始撒娇了。
“你要严格要求自己,以后不要总给家里打电话,注意影响。”季冰爸爸再次嘱咐道。
“知道了,我还要和妈妈说一句。”季冰说。
“冰冰,天气冷了,一定多穿点,晚上睡觉一定盖好被子。上次捎去的军毯晚上一定盖上,山区冷。”季冰妈妈接过电话,提醒女儿照顾好自己。
“好,好,下次爸爸来时一定给我多带些吃的。”就在季冰继续和妈妈电话聊天时,周玉梅早已兴奋不已。就在这时,张小樱推门进来了,皱着眉头说:“怎么回事?打了多久啊?太违反规定了。”周玉梅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神秘地告诉张小樱:“好消息,很可能允许军人报考地方大学,这可是最新消息。”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张小樱喜欢数学,对数学可以说是“痴迷”。当兵后成为话务员,用数学方法将有序接线进行计算,形成一套优化方法,受到上级表彰。她一直希望有报考大学的机会,还不时说“如果没机会报考大学,就准备复员”。所以当她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也就顾不得还在与妈妈聊天的季冰,而是一个劲儿追问周玉梅。
周玉梅兴奋地说:“小樱,你看,我们经常来与外界联系有多重要啊,要不我们在山沟里,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就可能落后。实话告诉你吧,由于你去洗衣服了,我们趁机又给王玲打了个电话,因为她值夜班,所以时间充裕,使得她有可能及时给我们透露了这个消息,然后季冰就又给她爸爸打了电话,你知道吗,季冰还特别告诉她爸爸是你关心上大学的事。今天季冰有功,下次给她增加3分钟表示奖励。”
“真的?我们都可以报名?什么时候?怎么报?可以像地方那样,随便报考任何大学的任何专业吗?”张小樱的情绪显然被这个好消息调动起来了,完全不管仍在打长途电话的季冰。
“都还不清楚,只是一个消息,这不季冰还在了解情况吗?”周玉梅对张小樱说,也在试图帮季冰解围。
张小樱看见季冰还在通话便说:“赶紧问正事,什么时候开始报名?怎么报?具体点……”
“好的,妈妈,那我下次再打电话,挂了!”季冰似乎根本没有听张小樱的话,挂了电话后,十分从容,看着张小樱,调皮地说:“看看,我们来多重要呀,下次还让不让我们来了?”
张小樱无可奈何地说:“让,让,让,可你干吗挂了,还没问什么时候开始报名,怎么报呢?”
季冰来劲了,开始讨价还价:“这样,你答应以后每两周允许我给家里打一次电话,就告诉你情况。”
张小樱无奈地说:“行,但千万不能让宁秘书发现。”张小樱看来是真想知道相关消息,也就不顾做事认真,遵守规定的要求了。
季冰伸出手:“光说不行,拉钩。”周玉梅也附和着说:“对,拉钩。”“好,好,好,拉钩!”张小樱无奈地伸出手指与俩人拉钩。季冰和周玉梅大声说着拉钩协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要变了谁就是小狗。两周一次,一次5分钟,不,8分钟。”张小樱是学数学的,对什么都是一本正经认真,没等拉完钩,就急着说:“5分钟!这是规定!必须的!快说,什么时候开始报名?怎么报?”周玉梅和季冰对视一笑,异口同声:“不知道!”
“讨厌,你们俩真讨厌。”张小樱追打着周玉梅和季冰。经过一阵打闹,周玉梅严肃地对张小樱说:“好了,别闹了,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消息,先抓紧复习吧。”季冰也补充道:“对了,一切等正式文件,我爸爸专门叮嘱的。”张小樱好像觉得自己被“骗”了,半天什么都不清楚,便说:“拉钩不算。”周玉梅和季冰异口同声说:“不能变,不许耍赖!”
突然,机房门开了,宁秘书进来了,一脸严肃:“怎么回事啊?机房重地,怎么这么热闹?”
大家一下安静下来,季冰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就是来看看小樱,她告诉我们她有点不舒服。”边说边朝周玉梅和张小樱一个劲儿使眼色。
周玉梅也赶紧说:“对,我们就是来看看小樱。”季冰笑着对宁秘书说:“宁秘书,我们走了,小樱,多喝水,把药赶紧吃了。”然后拉着周玉梅,边说边往门外走:“宁秘书,再见!小樱,好好休息。”周玉梅也附和着,并向张小樱使了个眼色。俩人一出机房门就乐了,不约而同说:“小樱又该挨批了!”
这批单纯、阳光、快乐的女兵,一起出发,比学赶帮,朝着梦想的目标努力。季冰、王玲在护士学校学习期间,连续两年都被评为“优秀学员”;张小樱则因为工作认真,受到一次嘉奖表彰;周玉梅连续三年被评为“学雷锋标兵”;而田小溪则成了大家都熟知的“追星人”,也就是今天年轻人说的“明星粉丝”。“五朵军花”都悄悄铆着劲,看谁先提干穿上“四个兜”的军装,这在当时是最直接、最简单的“幸福”标志。实现了目标就是最大的幸福!
田小溪爸爸是中学美术老师,她从小受家庭环境熏陶,喜欢画画,特别是油画。田小溪人如名字,就像一股细细的小溪,清澈、恬静、透明,平时话不是太多。新兵训练时,自称是张小樱的“阿姨”,给大家带来了许多欢乐。由于擅长绘画,也能写一手漂亮的美术字,很快成为军中活跃分子,经常被政治处叫去帮助工作。
一年培训学习后,田小溪成了手疾眼快、做事麻利的药剂师,同时也把药房布置得井井有条,经常受到领导表扬。业余时间里,田小溪迷恋上了郭凯敏和唐国强这类奶油小生演员,《大众电影》更是她爱不释手的读物。
晚上,田小溪值夜班。整理归类各种工作后,坐下来,从抽屉中拿出最近一期《大众电影》,轻松愉悦地翻看起来。
“取药!”一位中年护士在药房取药窗口喊道,而聚精会神看《大众电影》的田小溪,仿佛正在另一个世界,完全没有听见……窗外护士急了,使劲敲着窗户,大声喊道:“取药!”
田小溪被窗外声音“震醒”,不好意思地将手中的《大众电影》往抽屉里一塞:“哦,对不起!”伸手取过处方,赶紧取药。中年护士有些不满地说:“年轻人,这样不好,影响工作!”田小溪不好意思地听任批评,并一个劲儿说:“对不起!”很快,田小溪将药取好,递给窗外的中年护士,再次真诚说:“对不起!”中年护士拿过药,嘴里不停唠叨:“工作时间,不好好工作,三心二意,不像话,追什么明星,异想天开,白日做梦!”从窗口目送中年护士离去,田小溪长叹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小声说:“完了,又该挨批了,真倒霉!”
田小溪正在郁闷,政治处乔干事来了。乔干事是医院政治处干事,过去一直苦于在单位里找不到有共同语言的人。自从才女田小溪分配到医院,乔干事可开心了,除了一些大活动借调田小溪帮忙外,还经常一起切磋书画。所以,常常在田小溪值班时,找机会来聊聊天。
乔干事来到药房取药窗口:“小溪,今晚值班呢?”
田小溪没好气:“是呀,又要倒霉了。”
乔干事十分好奇:“怎么了?”
田小溪无奈地说:“咳,不说了!乔干事,您有事吗?”
乔干事笑着说:“我最近在创作一幅油画,想让你提提意见,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田小溪一听说切磋油画,心情立刻好起来了,马上打开药房门,乔干事进来后,将自己新近创作的油画展开。看到一幅讲述春天故事的油画初稿,田小溪兴奋惊讶地说:“哇,好棒了!没听您说过呀,都快完成了?”
“我最近一直在画,前后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了,总觉得不理想,这不想请你提提意见,我想拿这幅油画先在咱院‘三八妇女节’时展出,然后争取参加今年军区画展。所以,我想邀请你参与这幅油画的创作,太多地方需要加工、提升,怎么样?”可以看出来,乔干事十分认真,希望听到田小溪的意见。
“真棒,这幅油画,主题突出,色彩清晰,层次清楚,嗯,我喜欢!您都快完成了,我还有用武之地吗?”田小溪一边欣赏一边评价,然后也幽默地回答乔干事的邀请。
乔干事笑着说:“太有用武之地了,目前只是一个架子,有太多需要提升完善的地方,我已经江郎才尽了,所以想请你参与啊。”田小溪高兴地答应了。
清晨,周玉梅挤出时间,在办公楼附近的小树林里朗读外语。远处可以看见一些早起出来散步锻炼的休养员,在周玉梅身后不远处,走过来一位中年人,高大的身材,两道浓浓的剑眉,古铜色的皮肤,文质彬彬,亲切地问道:“小同志,早上好啊!在学英语呢,难得!难得呀!”周玉梅抬起头看到这位陌生的休养员,礼貌地点了点头。
“你是哪个科的呀?”陌生人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微笑着问道。
“政治处。”周玉梅回答道。
“你为什么要学外语呀?准备考大学吗?”陌生人又追问了一句。
“嗯。”周玉梅笑着回答后走开了。没走几步,不自觉地转过身来,看到那位陌生人还在目送着自己,不由轻轻举起手向陌生人友好地招了招手,陌生人也向周玉梅招手微笑示意。
早餐后,周玉梅早早来到了阅览室。打开窗户,迎着灿烂的朝阳,听着窗外小鸟的欢快叫声,心情好极了!她麻利地开始拖地、擦桌子,打扫阅览室的卫生,准备迎接新的一天。自从周玉梅内心深处萌动了一个新的梦想后,便开始默默努力,她深知这个梦想很遥远,只能藏在心底,默默努力!
周玉梅是个要强的女孩。初中前,一直在陕川县城与未随军的妈妈一起生活,聪明懂事,举止打扮就是个“小土妞”。初中后,来到“八一中学”住读,勤奋努力,是短跑冠军。刚当兵时,梦想简单明确,努力工作,早日提干!随着改革开放的大潮,特别是听说军人有可能允许参加地方高考消息后,通过银幕反复看到职业女性形象后所萌生的梦想火花悄悄被点燃。她分秒必争,带着英语单词本,随时记背;晚上吹过熄灯号后,更是挑灯夜战;早晨提前吹军号一小时就起床晨读……
不一会儿,周玉梅将阅览室收拾得明亮整洁干净。
休养员们在医生上午查房或做完当天治疗后才会来到阅览室,所以,周玉梅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学习。
阅览室墙上的挂钟指向了上午10点30分,休养员陆续来到阅览室。有的看报,有的翻阅杂志,有的还书,有的借书,周玉梅有序热情地工作着。
周玉梅被早上做的一道数学题难住了,反复演算,结果都不对,在她工作桌旁的纸篓里,草稿纸已经堆成了一个小山包。两位休养员与周玉梅很熟悉,开始帮助演算。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演算队伍,整个阅览室成了复习教室。一位休养员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兴地说:“对了,我们科前两天住进了一位高级工程师,听说是京城著名大学毕业的,那可是咱们国家顶尖大学,他人特好,我可以去问问他,一定有解。”其他几位帮助解题的休养员立刻催促他赶紧去请教,大家都想印证自己的思路和算法。
一位高个子休养员说:“快去请教一下,看看我的路子是不是对的。”这是王机械师,平时什么事都知道,因此,大家都叫他“老牛”!
阅览室里,大家还在继续争论着,各自提出各自的思路,但与标准答案就是对不上。不一会儿,去请教工程师的休养员回来了:“告诉你们,工程师说,王机械师的思路是对的,他认为书中的标准答案有可能是印刷错误。”王机械师听到这话特别得意:“我就认为我算得没有问题。”“‘老牛’就是‘老牛’啊!”有人开玩笑表扬“老牛”。“不会吧,书还会有错。”也有不服气的。
“工程师在做治疗,上午可能过不来了,但他看了题后说王机械师的算法是对的。”跑去问工程师的休养员又强调了一遍。
中午饭时间到了,大家各自带着疑问走了。附近科室护士跑来叫周玉梅接电话,说是政治处来的,有急事。周玉梅赶紧跑去接电话。
“喂,我是周玉梅。”周玉梅拿起电话说。
“周玉梅,今晚有跑片,下午需要维修放映机,你在阅览室贴个通知,下午阅览室暂停开放。”刘干事说。
“明白。什么电影?”周玉梅问道。
“《尼罗河上的惨案》。”刘干事回答道。
“真的?太好了!”周玉梅放下电话后,周围的护士和休养员忙问什么电影,周玉梅神秘地说:“《尼罗河上的惨案》。”说完就赶紧往阅览室跑去。回到阅览室,周玉梅按照刘干事的要求,写了一张通知,贴在了阅览室门上。然后,整理复习资料,有序装进书包,锁上阅览室的门,朝办公室走去。
王玲下夜班,休息半天后,下午拿着脸盆,里面放着换洗的内衣、香皂、梳子、拖鞋,走在去洗澡堂的路上。王玲披散着头发,端着盆子路过篮球场,几个休养员在打篮球。王玲有意顺着篮球场边走,马上就要走出篮球场范围了,突然,身后飞来篮球,“砸”在背上,幸亏脸盆在手里拿得稳,否则脸盆里的东西该撒一地了。王玲十分生气,转过身来大声说:“讨厌!”就在这时,一位个子不高、机灵精干的小伙子,显然是在奋力追球,一个箭步冲到了王玲跟前,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生气的王玲与救球的小伙子四目相对。他,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小平头,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满脸通红流着冒热气的汗水,一副无辜请求谅解的表情,看着一脸气恼正要发火的王玲,双手抱着篮球。不知何故,看着眼前这位汗流浃背、浑身充满活力的小伙子,王玲刚想发火,突然间变成了“没关系”。
小伙子连连道歉:“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就在转身要跑回篮球场时,大胆地冲王玲做了一个滑稽的表情。然后,一个箭步,机灵地拍着手中的篮球,远远地将手中的篮球投向篮板。
“好球!”
“漂亮!”
王玲的目光几乎顺着小伙子矫健的身影移动,篮球被小伙子远远投入了篮网。
周玉梅在放映室认真检查保养放映机。刘干事在一旁忙着写电影海报,不时对周玉梅说:“机器检查完后,准备好银幕,今晚在操场放,人一定很多。另外,与小车班联系好,跑片。”
“明白。”周玉梅做事有条不紊,利落能干,自然也是刘干事的好帮手。刘干事交代给她的事,总会有圆满的答案。因此,今天跑片,按照刘干事的布置,周玉梅正一项一项抓落实。
天气寒冷,加上六级西北风,周玉梅和刘干事费了很长时间才把银幕在操场挂好。随后,周玉梅将电影海报张贴在了操场的公告栏上。一下子,全院沸腾了。
“今晚有新电影,外国的,《尼罗河上的惨案》。”
“早点吃饭,好去占个好位置。”
晚上需要值夜班的人,知道有好电影,都有些不高兴,年轻护士想方设法找老护士调班。
麻醉科里,大家都在议论电影的事。季冰看到电影通知后,高兴极了,因为今晚不值班,而杨凌的不开心全写在了脸上,因为值夜班。
季冰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但在好朋友面前,也常常“八卦”。下班后,季冰高兴地跑到电影组,看见周玉梅刚挂完银幕回来,脸蛋通红,关心地说:“辛苦了!冷吧,要不要喝点热水?听说今晚又是跑片,不过没关系,我给你准备夜宵。”周玉梅边干着手中的活边说:“对!跑片,还挺远的,三家连着,我们是第二家。”季冰突然有些按捺不住得意地说:“嘿,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高兴,杨凌今晚夜班,气死了,我真高兴!”“嗯。”周玉梅只是“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杨凌夜班,你说我是不是该高兴。”季冰又说了一遍。
周玉梅仍忙着干活,看了一眼季冰,微微一笑:“听见了,不就是你得意今晚没夜班,可以看电影了,杨凌有夜班吗?”
“对,她现在正忙着找人换班呢,反正我不会干的。”季冰像孩子一样,眉飞色舞地说着,好像特别解气似的。
“是吗?我呀,猜想没准某人一会儿就会去做好人,替人家值夜班。”周玉梅有意漫不经心地说。
“你说谁呢?你说谁呢?指桑骂槐。”季冰开始追打周玉梅,俩人又开始了一阵小小的玩笑打闹。
“我说什么了?你这么做贼心虚。”周玉梅笑着说。
“谁做贼心虚了?你坏!再不为你们打探情报了。”季冰又拿打探高考情报的事“要挟”周玉梅。
刘干事进来了,对周玉梅说:“都准备好了吗?赶紧去吃饭,然后去跑片,今天很冷,风又大,路上一定注意安全。”
“知道了,刘干事。那我现在就去吃饭了。再见,刘干事。”周玉梅麻利地回答刘干事。
“再见,刘干事。”季冰也有礼貌地向刘干事道别。
俩人走出放映室,边打边闹朝食堂走去。
食堂里,基本都是上夜班的人在吃饭。一见周玉梅来了,有的在抱怨自己夜班,有的询问什么时候还可能再放,一片热闹景象。季冰表现出得意的样子,见人就说:“我今晚没夜班,是陪周玉梅一起来吃饭的。她马上要去跑片。今晚三家转,我们是第二家。”
就在这时,杨凌来了,满脸不高兴。杨凌,瘦高个子,丹凤眼,平时总要表现出海州市人娇滴滴的样子,经常还会操着普通海州话,有意给人一种“海州小姐”的感觉。她和季冰同时上护校,毕业后同时分配在手术室。季冰动作麻利,聪明能干,而且肯吃苦,常常被杨凌嫉妒。可杨凌也有自己的小手段,常常能讨护士长喜欢,说话办事慢条斯理,时不时还会送上一点海州小礼物。因此,季冰不得不经常与杨凌“斗智斗勇”。
杨凌看见得意的季冰,没有理睬,径直打饭去了。季冰笑眯眯地走上前去试图安慰杨凌:“今晚是跑片,三家呢,看看这糟糕的天气,在操场看,人都要冻死了。”杨凌看了一眼季冰,什么都没说。季冰感到有些没趣,但她是一个能拉开面子的人,做人办事比较圆滑,不喜欢树敌,因此还是笑眯眯的。周玉梅看到这一幕,灵机一动,心想“小小折腾”一下季冰,也算是“小小报复”一下季冰曾让她有过的尴尬,便大声对杨凌说:“杨凌,刚才季冰告诉我,她怕冷,不想看电影,你们海州人肯定喜欢看外国电影的,要不你和季冰换个班呗。”季冰听到这目瞪口呆,狠狠地掐了周玉梅一把。
周玉梅忍着疼大声笑着说:“杨凌,季冰还不好意思。”周围的人都明白了,也跟着大笑起来,有的甚至跟着起哄。
“季冰人特好,总是助人为乐,杨凌你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就是,季冰上次还帮我值了一次周日的班呢。”
杨凌脸色一变,笑着说:“冰冰,你同意了?那你今晚替我,你周日的班我值。”
“季冰,学习雷锋好榜样!”周玉梅鼓掌唱起了“学雷锋”的歌,引起大家一阵鼓掌欢笑。手术室李护士长来了,听见大家在热闹地议论晚上电影的事,季冰要主动替班,接着就说:“季冰确实不错,好几次都是主动替班,大家应该向季冰学习。杨凌,还不赶紧谢谢季冰。”李护士长这么一说,季冰简直就是有苦难言,生气地斜了一眼周玉梅。
“谢谢,冰冰,谢谢!我周日替你。”杨凌顺着李护士长的话,对季冰连声道谢。
周玉梅拍了一下季冰的肩膀,得意地笑了:“季冰,学习雷锋好榜样!我得赶紧吃饭跑片去了。”说完,就插队买饭,然后迅速与其他人一起坐下吃饭聊天了。
夜幕降临,北风呼呼地吹着。人们穿着军大衣,戴着围巾和口罩,早早来到了操场。有人用小板凳占位子,有人甚至放砖头占位子……
周玉梅穿着军大衣,戴着军棉帽,全副武装,和刘干事一起将放映机推到了操场中央,架起了机器,并调整好了放映机的焦距,将导片凳子放在放映机的后方,一切准备就绪。刘干事将唱片机打开,轻松的音乐响起。顿时,操场上一片热闹景象。
周玉梅对刘干事说:“刘干事,我走了。”
刘干事说:“路上一定注意安全。”
周玉梅一溜烟坐上已经在操场边等候的三座军用摩托车,麻利地将棉帽护耳放下来,戴上口罩,“突突,突突”,摩托车眨眼工夫风驰电掣,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季冰十分无奈地拿着上夜班的东西,行走在去科室的路上,心里真有一股说不出的苦涩。一路上,人们跟她打着招呼:“值夜班呀,倒霉!”“又上夜班呀,辛苦!”季冰哭笑不得,心里暗暗想:“你这个小土妞,不够意思,等我跟你算账。”来到科室,楼道一片冷清,大家基本都去看电影了,季冰心里默默希望今晚最好没有手术,这样就可以从窗户处“听”电影了。
放映时间快到了,操场上早已是人山人海,一片嘈杂声。
在给休养员留出的专门座位区,一位身穿灰色呢子大衣的中年人,围着一条深灰色的长围巾,跟着身边帮助拿椅子的护士,正在朝休养员座位区走动。他高大的身材,两道粗粗的眉毛有力有神,彬彬有礼与周围的人小声说“对不起”“劳驾”“抱歉,过一下”。
护士将手中的椅子放在了预留的座位处,安排这位中年人坐下,并告诉说:“钟工,电影结束时,我来接您。”
“谢谢啊,小郭。”这位钟工有礼貌地致谢。护士微笑着挥挥手,意思是“您客气了”,然后朝医疗楼走去。
不一会儿,操场上响起了一片欢呼声,紧接着就是一片安静,全场大灯慢慢暗了下来,电影开始了……
季冰听到电影响声,赶紧收拾好了一切,急速来到六楼的窗户处,朝操场方向眺望……
北风“呼呼”地吹着,但电影场的人们都被电影中的惊险情节和外国片中的风情深深吸引……悬念情节出现:“谁是凶手?”
全场大灯亮起,“跑片未到,请大家在座位上休息等候。”刘干事遗憾地向大家报告。话音未落,场上一片遗憾和着急的议论声,许多人站起身来向大门口方向望去,期待着跑片的摩托车出现……
季冰趁机跑回值班室环顾,一切平安无事,心里暗暗庆幸。
王玲宿舍内,四张单人床,各自整齐干净,只是每人的床头、墙壁和书桌各显风采。此时,王玲双手背在头后,躺在床上,两眼看着天花板发呆……
一会儿,烦躁不安地翻来覆去……
一会儿,两眼放光,似乎在遐想着什么……
同房间的杨平在看书,但被王玲的躁动闹得有些无法安静下来,不得不站起身来,走到王玲床前,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了?遇到啥事了?怎么有点异常呢?”
“讨厌!”王玲说后就翻过身去。
“怎么了?有情况?嗯,年轻人偶尔出现一点状况都是正常的,说出来就会好的。”杨平爱摆出一副“老师”的架子,说话也常常是慢条斯理的。
“你真讨厌,走开!”王玲烦躁地说。
“怪了,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出去洗个澡回来就出状况。嗯,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对吧,说说看,这个,这个,嗯,说说看,帮你排除万难,争取胜利。”杨平仍有耐心地劝说着。
杨平,长得有些纠结,高高的个子,说话时半边脸的表情异常丰富,由于经常写点散文诗歌抒发情怀,所以被大家认为是最有小资情调的现代女兵。她还是个热心人,总喜欢帮助大家排忧解难,说话时总爱摆出一副“老师”的样子,“这个啊”“嗯”便是她的口头禅。
“你讨不讨厌呀,哪儿凉快待哪儿去!”王玲有些不耐烦了。
“一定是有情况了,情绪躁动是第一表现,我没说错吧。”杨平自言自语道。
“杨平,你烦不烦呀,一边儿去。”王玲真烦了,一屁股坐起来,严肃烦躁地大声说。
“好的,惹不起,少安毋躁。”杨平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书桌旁又开始看书了,嘴里还小声说:“有情况,一定是有情况。”然后,小声善意地、自言自语地说:“一定要小心,马上就是要提干的关键点了,要稳住哦。不过,你倒是点踩得不错,现在开始有情况,一提干就可以进入名正言顺的阶段,嗯,不错。”
王玲躺下闭上眼睛,脑海中还是无法控制地出现了下午在操场上的一幕……
篮球从天空中飞来……
“讨厌!”
一个个头不高但机敏灵巧、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的小伙子一个矫健的身姿冲到面前……
“对不起!”俏皮、淘气、笑眯眯的表情,抓住篮球离开时的“鬼脸”,远距离空中投篮……王玲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其妙的感觉,怪怪的……
放映操场上,仍然一片着急等待的喧闹。有的老人实在耐不住寒风,拉着哄着小孩,拿着凳子回家了;有的休养员扛不住了,在去留之间犹豫;更多人来回在放映机周围转,反复问着同样一句话:“跑片怎么还不到?”坐在放映机附近休养员座位区的钟工在与周围人聊天,不时地将大衣领子立起来挡风。大家期盼着摩托声的出现,期待着放映员周玉梅的身影出现……
突然操场外有人大叫:“来了!来了!”几乎同一时间,操场上的人齐刷刷地站起来,向大门口方向望去,摩托车声越来越近,寒风中,周玉梅戴着军棉帽、口罩,穿着军大衣坐在摩托车上,一只手还紧紧扶着三盘电影片盒,似乎担心摩托车速太快翻倒,“哧”的一声,摩托车停在了放映机附近,周玉梅麻利地跳下车,抱起三盘电影片盒,迅速跑进了操场。早已在导片机旁等待的刘干事,接过片盒,认真读了一下片盒上的编号,迅速开始倒片,嘴里还在关心地说:“辛苦了!”
“没事!”周玉梅边回答边将放映机装片盒打开,时刻准备装片。
刘干事迅速倒完片子,递给周玉梅,周玉梅麻利地开始装片。
“我去关场灯。”刘干事朝场灯总控处跑去。
周玉梅迅速装完了片子,然后又熟练迅速地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扭头向远处的刘干事示意,场灯和放映几乎同时完美切换。
周玉梅在寒风中,在自己工作岗位上,沉着、镇静、潇洒、麻利……这一切,点点滴滴,一举一动,全都映入了坐在一旁钟工的眼帘,他情不自禁地向这位还一脸孩子气的女兵投去了欣赏、佩服的眼光!
在操场另一边,一辆吉普车旁站着一人,王飞穿着军大衣,戴着军棉帽,在静静地看着整个操场上的中心人物周玉梅。他目不转睛,投来欣赏和喜欢的目光。在一旁的司机,偷偷地笑了。
王玲在恍恍惚惚、半梦半醒中过了一夜。早上起来后,认真细致地梳洗,在小镜子前左照右照。这一切,让一直在一旁观察王玲变化的室友杨平看在眼里,非常自信地认定:“有情况了!”
王玲一反常态,没有和同屋的人一起去吃早餐,而是等大家都走了后,独自一人专门绕道经过操场去食堂。不知为什么,当她来到昨天被篮球撞上的地方时,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回头朝篮板方向望去,似乎希望能看到什么……回过头去,一切安静极了,没有人,空空的,突然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我来这干吗?”说不清楚,自己默默地有点不好意思地加快步子朝食堂走去。
在妇产科,季冰异常兴奋,因为就在这天晚上,她第一次经历了人生大考——接待了一位难产孕妇,经过异常艰辛,最后终于母子平安。
第一次参与整个新生命艰难诞生的全过程,特别是孕妇失血太多,需要紧急输血,就在孕妇生命垂危之际,季冰的血型正好与孕妇吻合,就在这个生与死的关键时刻,季冰毫不犹豫提出为孕妇献血。当季冰看到自己的鲜血流进孕妇的血管,一个新生命诞生时,季冰被震撼了!突然对生命、对母亲有了全新的认识!特别当第一次抱起一个软软的、小小的生命时,季冰哭了!她觉得自己这次替班太值了!
一夜的忙碌没有使她感到一点疲倦。早上,整理好交班的全部工作后,季冰决定再去看看她亲手协助接生的小生命!走在楼道里,大家都向她投来赞美的目光,季冰一下子成了全院的“中心人物”!
由于头天晚上电影结束时间很晚了,周玉梅几乎半夜才回到宿舍休息,因此对季冰的伟大举动一点都不知道。就在她还在梦乡里时,“砰砰,砰砰!”
“玉梅,周玉梅同志,起来,快开门,重要消息。”张小樱在外使劲敲着门。
“干吗呀,我困着呢,别捣乱!”周玉梅困意十足地说。
“周玉梅同志,快开门,重要消息,特大新闻!”张小樱着急地说。
周玉梅不得不鼓着劲起来,起身跑着去把门打开,然后又转回上床钻进了温暖的被窝里。张小樱一进来就激动地说:“你知道吗,季冰成英雄了。”周玉梅以为张小樱又在和她闹着玩,没有理会,继续睡觉。
张小樱突然严肃认真地大声说:“周玉梅同志,你好好听着,季冰成了大英雄了!”张小樱特地加了一个“大”字并加重语气以引起周玉梅的反应。周玉梅仍然没有理睬小樱。
张小樱走到周玉梅床头,又小声神秘地说:“告诉你,季冰生了……”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周玉梅一个翻身坐起来,吃惊地问道。
“季冰生了一个女孩。”张小樱神秘地说。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周玉梅更是惊讶地问道。
张小樱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赶紧解释说:“不是,不是,我说错了,是接生了一个女孩。”
周玉梅突然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真讨厌,说话都说不清楚,怎么当通信兵的。再说一遍,什么情况?”
“哦,不是生孩子,怎么可能生呢?”说到这,张小樱吐了一下舌头,接着说,“是这样的,昨晚季冰不是替杨凌值夜班吗,不巧来了一个难产孕妇,孕妇大出血,差点不行了。就在这个紧急关头,季冰挺身而出,伸出自己的手臂,对了,是右手臂,毫不犹豫地说‘抽我的血吧,血型吻合’,就这样,季冰同志的鲜血流进了孕妇的血管……”张小樱似乎完全投入到了讲述的情景中。
“好了,好了,说重点,怎么还表演开了?”周玉梅一边赶紧穿衣服,一边希望知道更多情况。
“季冰献血后,完全不顾个人安危,随即全程投入到接生的战斗中。”张小樱继续有声有色地说着。
“结果呢?”周玉梅着急地问道。
“结果,母子平安,女孩,6.7斤。”张小樱深情地说。
“那季冰现在情况如何?”周玉梅关心地问道。
“哦,季冰同志,经过一夜的紧张战斗,现在已经没事了吧,但成为全院的大英雄。可惜的是,杨凌失去了一次立功表现的机会,可能现在很不高兴。”张小樱八卦了一下。
“哦,这样吧,你等我一下,咱们一起去看看季冰。”周玉梅边说边穿衣服,洗漱,整理军容风纪,然后和张小樱一起朝医疗大楼跑去。
周玉梅和张小樱来到了手术室,看见杨凌在忙碌,相互看了一下,张小樱吐了一下舌头,推了一把周玉梅,意思是“你问”。周玉梅鼓起勇气,轻声问道:“请问季冰在哪儿?”杨凌有气无力地说:“下班了。”周玉梅对张小樱说:“走,咱们去她宿舍。”
杨凌突然有点害怕周玉梅和张小樱白跑,回来再骂她,便小声地说:“不过,她可能现在还在妇产科。”周玉梅回头看了一眼杨凌,客气地说:“谢谢你了!小樱,走,去妇产科。”周玉梅拉着张小樱的手朝妇产科跑去。
妇产科,安静,干净,整洁。两位正在待产的孕妇在小声交谈,另外三个孕妇站在婴儿房的窗户处向里张望。
周玉梅和张小樱从来没有来过妇产科,第一次进到这里,感到了一丝神秘,更准确的词可能是“恐惧”。她俩轻手轻脚地走进妇产科,小心翼翼来到护士站,发现没有人,便径直朝婴儿房走去。刚到婴儿房,透过整面玻璃墙,俩人第一眼就看到季冰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脸上现出从未见过的慈母般的表情——温柔、和蔼、美丽,她俩惊呆了!震撼了!
季冰在周玉梅和张小樱的陪同下,一起离开了妇产科。在回宿舍的路上,季冰给周玉梅和张小樱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她第一次参与迎接新生命诞生的全过程。周玉梅和张小樱不时发出赞叹、惊叹,还不时“哇”。瞬间,季冰长大了,周玉梅和张小樱对她肃然起敬了许多。
为了表示敬慕之心,周玉梅说:“我两个月的津贴贡献出来,给你补补身体。”
张小樱接着说:“我特别许可,这一段天天晚上都可以给家里挂长途,无时间限制。”说完,又不得不加一句,“必须是宁秘书不在的时候。”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见到季冰的人,都是赞美之词。顿时,周玉梅和小樱似乎也感受和分享着“英雄”的气息。正当三人边走边说笑时,迎面王飞和司机走了过来。周玉梅十分吃惊,虽然王玲前两天在电话上告诉过自己,但一大早突然碰上,真有点不知所措。季冰即刻表现出惊喜,问道:“你,你不是王玲的哥哥吗?你怎么在这儿?”
王飞大方地说:“你们好啊!我们单位一位同志住院,我来看看。”
季冰忙问道:“是吗?住哪个科?”
王飞看了一眼身边的战士:“是一外科,对吧?”
战士回答道:“对,一外科。”
季冰关心地说:“哦,你这么早就去科里,太早了,吃饭了吗?”
王飞回答着季冰,但眼睛不时看周玉梅:“在招待所吃过了,今天要手术,所以想早点过去。”
季冰有些好奇地问道:“谁呀?是做阑尾手术的吗?”
王飞答道:“对!”
季冰赶紧表现自己对情况的熟悉:“知道了,张建国,对吗,今天他是第一床手术。”
王飞没有回答季冰,反而看着周玉梅:“昨晚看了你放的电影,跑片很辛苦啊!”周玉梅刚要回话,却被季冰抢走了话题:“你昨天就来了?怎么也没有告诉我们?”
王飞淡淡地回答道:“昨晚到的,来时正好赶上看跑片的电影。”王飞似乎有意加重说“跑片”两个字,并一直看着周玉梅。
季冰接着热心地说:“王玲应告诉我们一声就好了。这样吧,正好我今天休息,中午我们一起吃面条,我做,怎么样?”
王飞笑着回答:“别麻烦了!要不中午一起到招待所吃饭?”
张小樱说:“好啊!好啊!正好可以为季冰补补,我们也可以跟着解解馋,对吗?”
王飞答道:“好,就这么定了。”
季冰说:“好,中午招待所见。对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事,找我,没问题。”
王飞说:“好,你们先忙,中午见。”
季冰高兴地说:“中午见!”
王飞又看着周玉梅,特别强调了一句:“一会儿见!”
田小溪所在的军区总医院开始筹备“三八妇女节”活动,因此又被借调到政治处帮忙。对于写写画画的事,田小溪一是熟门熟路,二是十分喜欢,三是在整个医院里,她认为与乔干事有共同语言。所以,当科主任通知她到政治处帮忙工作,田小溪愉快答应了,并一路小跑来到政治处报到。乔干事看见田小溪来报到了,很是高兴,马上开始工作,首先安排田小溪尽快收集各科室文艺节目的准备情况,并让她准备与自己一起完成一幅“三八妇女节表彰大会”时用的宣传油画。俩人最后决定,在乔干事原油画基础上进行完善创作,交流十分热烈,不时传出开心的笑声。
医院招待所餐厅里,王飞点了四菜一汤,准备客人的到来。小战士在一旁忙着张罗,好奇地问道:“王技师,你是不是对那个放映员有兴趣啊?”王飞说:“别乱说。”小战士笑着说:“我晓得,只是我发现另外一个好像对你蛮有心的。”
王飞说:“你懂啥。”小战士说:“好吧,那就看你的了。”王飞说:“这就对了,别乱说话。”
季冰在宿舍里精心打扮自己,认真梳理完两条小辫子后,开始用军用热水杯平展自己的军装,嘴里还愉快地唱着“在希望的田野上”。军装“熨”好后,麻利地穿上,迅速整理军人风纪,戴上军帽,对面镜子露出了一丝说不清楚的兴奋的微笑。
周玉梅此时正在办公室里忙碌着整理最近刚购买的各种图书,一一登记盖章。
季冰悄悄地推门进来,在周玉梅身后小声神秘地说:“还在忙呢?”周玉梅吓了一跳:“干吗呀,像个小偷!怎么样?感觉如何?你应该好好休息呀,大英雄!”
季冰笑着说:“没事。”周玉梅说:“真挺佩服你的。”季冰却颇有感慨地说:“我现在想起来都还发抖呢,当女人真不容易。”就在这时,张小樱进来了:“季冰来了?够早的,说什么呢?”
“都快到12点了,等玉梅吹完号,咱们就去招待所。老话说,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吗,是不是,玉梅。”季冰高兴地说道。
12点整,嘹亮的吃饭军号响起。随后,周玉梅、季冰和张小樱三人快乐地边走边说笑,不时与路人打着招呼,张小樱还不断追打周玉梅,活泼可爱,在打闹说笑间,来到了医院招待所。
王飞热情地与三位打招呼:“来,大家随便坐。”王飞特别看着周玉梅说:“坐!”
桌上已摆好四菜一汤,大葱炒鸡蛋、麻婆豆腐、红烧鳜鱼、糖醋藕片、酸辣汤。王飞热情地说:“来,别客气,随便吃点。”
季冰有意表现出很熟悉的样子说:“太好了,我最喜欢大葱炒鸡蛋,我都饿了。”张小樱没有忘记季冰的“伟大举动”,关心地说:“就是,季冰多吃点,好好补补。”
王飞主动给大家夹菜,首先给周玉梅夹了一些鱼。
周玉梅不好意思地说:“谢谢,自己来。”
王飞又给张小樱夹:“来,吃点鱼,好好补补。”
张小樱说:“季冰是我们三人中最需要好好补补的人。”
王飞似乎没有理解张小樱说话的意思,本着一视同仁说:“你们都需要好好补补,来,季冰,来一块鱼。”
张小樱突然意识到,可能王飞根本不知道季冰的“伟大举动”,便一惊一乍地大声说:“哎呀,对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啊,季冰昨晚英勇献血,救了一位危在旦夕的产妇,现在已经是我们全院的大英雄了。”季冰也特别希望王飞知道,但又假装拉了一下张小樱衣角,示意别说。
“对,季冰应该多吃点。”周玉梅将王飞夹给自己的一大块鱼夹给季冰。
“别呀,这还好多呢。”王飞说着,然后正眼看了一下季冰:“是吗,英雄啊!难怪上午在科里听到大家都在议论说昨晚一位难产孕妇,是院里一位护士主动站出来献血,就是你啊,不简单,来,再来一块大的。”说着,又夹了一大块鱼给季冰。
四人快乐地交谈着……
下午,周玉梅来阅览室值班,心里惦记着昨天算题时休养员提到的工程师,心想:“一会儿等那位休养员来了,一定让他介绍一下工程师,复习中遇到的问题实在太多,真需要请教他。”很快,阅览室陆续来了一些休养员,有的聊昨晚电影《尼罗河上的惨案》,有的谈论季冰献血救产妇的事,有的还在提算题的事……阅览室是休养员平时除治疗外的一个重要活动场所,特别是周玉梅漂亮、热情、好学、率真、豪爽,自然十分招大家喜欢,所以每当周玉梅值班,阅览室一定人多、热闹、活跃。
工程师来了,刚到阅览室门口,一眼就看见了这个晨读外语、寒风中跑片的女兵,情不自禁地:“哦,原来是这个女兵呀!”
“工程师来了。”一位休养员看到工程师,热情地向工程师打招呼。周玉梅正在与大家交谈,听到“工程师”三个字,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来。周玉梅闪闪发亮的大眼睛与正在看着她的钟工程师那慈祥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您,您就是钟工程师?昨天指导算题的钟工程师?”
工程师带着浓浓的温城口音,彬彬有礼地说:“是的,原来昨天那道几何题是你的问题呀,怎么样,弄明白了吗?昨天我有治疗没能过来,抱歉啊!”
周玉梅更是非常有礼貌地回答道:“是我应该去谢谢您!”
工程师笑着问:“怎么,我那天早晨看见你读英语?是不是复习准备报考大学呀?”
周玉梅小声地说:“我先做准备吧。”
工程师有点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军人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报考。”旁边一位休养员代替周玉梅回答道。
“是吗?军人不让报考大学?”工程师问道。
“不知道,我现在先做准备吧。”周玉梅说。
“哦,是这样,不容易!我看你昨天还坐着摩托车跑电影片,动作熟练,麻利,能吃苦,不简单啊!”工程师情不自禁地表扬道。
“小周去年又是院里‘学雷锋标兵’,已经连续三年了。”一位长年住院的休养员在一旁说了自己知道的情况。
“好样的!”工程师一边赞誉,一边似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说,“有什么问题,在我住院期间随时问,我就喜欢爱学习、爱读书的年轻人。”
“太好了!我可有好多问题呢,就是找不到老师请教,总是自己瞎琢磨,特别耽误时间,常常还没有结果。”周玉梅由于高兴,几乎一股脑将自己的烦恼说了出来。
“好,从现在起,你就不用烦恼了,有问题随时问。”工程师笑着说。
“太好了!工程师,您大概会住多久?”周玉梅问道。
“我是来做体检的,时间不会长。”工程师解释道。
“哦!”周玉梅听到这里,不由得表现出了一点失望。
工程师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兵,突然有一种特别喜欢的感觉,一直微笑地观察着周玉梅的一举一动和每一个表情。周玉梅看到工程师在细细打量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工程师,那我现在就请教您几个英语和数学问题,可以吗?”
“当然可以。”工程师笑着说。
周玉梅很快从军书包中拿出复习资料,书里做着各种记号,书旁边空白处也写得密密麻麻,她十分有序地打开问题的地方,一一请教起来。
其他休养员积极帮助周玉梅办理着借还书的手续,阅览室里井然有序。阅览室墙上的钟表指针走得很快,周玉梅还没有问几道题就到下班时间了。工程师微笑着对周玉梅说:“咱们明天继续。对了,我姓钟,就叫我钟工吧。”
“谢谢您,钟工,我叫周玉梅。”周玉梅微笑着说,随后向钟工程师和其他休养员道别,关好阅览室的窗户,锁上门,急匆匆地朝食堂走去。
在筹备“三八妇女节”活动的工作室里,田小溪完全陷入了创作的境界,异常兴奋,充满激情。
夜幕降临,整个办公楼静悄悄的,田小溪十分珍惜自己当兵以来的第一次创作机会。她认真构想,细细琢磨,特别是几次与乔干事的交谈,感觉自己的好多设想与乔干事不谋而合,这让她更加兴奋,心里暗暗想:“一定创作出一幅精品来!”
田小溪伏案创作,一会儿站起身来,紧锁眉头,反复思考;一会儿又用手中的画笔做着修改;一会儿嘴里又默默地说:“嗯,还行,但色彩嘛,应该再有一点层次感,对,层次感!”
“砰砰,砰砰”,田小溪太投入了,根本就没有听见敲门声。门轻轻地推开了,乔干事走了进来。当看见田小溪在聚精会神创作,就轻手轻脚地走到桌子旁边,将手中的饭盒放在桌子上,然后默默地站在一旁看……
乔干事,江安人,33岁,才子,琴棋书画样样都行。高高的个子,平时穿着十分讲究,每天军装都非常得体笔挺。下班后,常常会穿上一身酒红色的运动服,这在当时是十分时尚的打扮。一对江安一带男人特有的单眼皮眼睛,炯炯有神,皮肤白白的,一副书生气。乔干事能写会画,在院里乃至整个军区都是大名鼎鼎。乔干事也十分有女人缘,还会烧各种味道的鱼,在全院都出了名!当年许多漂亮护士追捧,也有不少花边新闻,最后院里的一位湖江妹子,化验室的胡化验员,歌唱得特别好,而且小巧玲珑,经过风风雨雨,一波九折,浪漫风趣,打打闹闹,生离死别,终于成婚,并很快有了儿子。但是,婚后妻子对他还是一直不放心,常常严加看管,也不时会来点“突然到访”“暗中检查”“私下打探”……这让乔干事常常头疼、尴尬、难堪。
乔干事观赏田小溪以及她笔下的画,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一声“赞美”。田小溪听到声响,扭头一眼看到了乔干事:“乔干事,是您呀,吓死我了!怎么没听见任何声响,您就进来了?”
“你太专注了!我今天做了鱼,专门给你拿了一些,尝尝我的手艺如何。”乔干事一边说一边打开饭盒,一股香喷喷的烧鱼味道一下子让田小溪突然感到“饿了”,将饭盒端起来深深地闻了一下:“好香呀!我饿了!太好了,总算吃到乔干事的烧鱼了,我应该算是院里第几号有幸吃到您烧鱼的人啊。”田小溪说完,就动手准备吃饭。
乔干事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将装鱼的饭盒放在桌子上,把专门带来的一把勺子摆好。田小溪一点不客气,从乔干事手中拿过勺子吃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地说:“嗯,好吃!好吃!”乔干事看着田小溪狼吞虎咽的样子说:“慢点,慢点,小心刺!”
“太好吃了,乔干事,早就听说您鱼烧得好,嘿,这次来帮忙还能有这个口福,太好了!要是在药房,我怎么可能有这个机会呢,您说是不是?太好吃了,以后您多让我帮忙,好不好?”田小溪边吃边说。
“好,说好了,我正缺人手呢。”乔干事笑着说。
“一言为定!”田小溪高兴地说,然后又说,“乔干事,说说您到目前为止对咱们这幅大作的看法。”
乔干事走到正在创作的油画前,颇有感触地说:“小溪,我觉得你的思路特别好,刚才看到你创作时的专注神态和样子,特别美,很感慨,本身就是一幅特别美的画……能与你一起合作这幅作品,真的是我的荣幸,而且你给这幅作品带来了生机活力,使浓浓的春意跃然画中,寓意深长!这幅画一定会成功的!”
晚饭后,王玲有点无聊,又有点莫名其妙,六神无主,便在马路上溜达,无意间走到了院内的小卖部,心想“正好买点小吃和日用品”,就走了进去。她买了一些小吃和日用品,付完钱转身正要出门,从小卖部外走进来三个说说笑笑的休养员,无意中发现了几天前在篮球场碰上的那位、这些天一直莫名其妙让她心神不定的休养员,王玲突然感到心脏“怦怦、怦怦”急速地跳动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侧着身走了出去。走出门后,又情不自禁扭过头来,正好那个休养员也在看她。当他看到王玲回头,便大方地扬起手微笑示意。这时,他旁边一位年长的休养员开玩笑地说:“她就是你这两天在找的护士吧。”那个一直盯着王玲的休养员点了点头。“赶紧的,还愣着干吗,阿米尔,冲呀!”那个年纪较大的休养员模仿着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的经典台词,推了一把年轻休养员。年轻休养员笑着说:“那我先走了。”这位年轻休养员兴奋地跑出来追上王玲:“嘿,你好!那天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啊。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今天总算找到了。”
“哦,你好!”王玲也有些紧张地说。
“可以问一下怎么称呼你吗?”年轻休养员非常大方地说,还没等对方回答,就自我先介绍了,“我叫李勇,运输机飞行员,现在是二内科病号。其实吧,我身体很好,就是一次飞行中感觉有点头晕,就被送来住院检查了。也好,可以休养调整一下。我说完了,你呢?”
“哦,我叫王玲,一内科护士。”王玲自我介绍道。
“这么说,我们科就在你们科对面,邻居呀。”李勇高兴地说,见王玲有点不自在,不时与来往的熟人打招呼,但又不想马上分手,刚想再说点什么,只听王玲说:“对不起,我要去科里了。”李勇马上附和道:“正好,我也要回科里,一起走,可以吗?”王玲小声答道:“哦!”
初春的夜晚,月色特别好,王玲似乎有意放慢了脚步。是的,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和异性一起漫步,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感觉,总之从未有过的心跳、害羞……李勇一路兴致极高,侃侃而谈……当他们已走近内科大楼时,李勇大方地说:“王护士,你看今天夜色多好,咱们再走走,聊聊天,怎么样?”
王玲内心似乎也特别希望路再长点,而且觉得与李勇的聊天有一种特别的愉悦感,但又怕如此轻易答应是不是太轻浮了点,刚想婉拒,话还没说出口,李勇早已看出了王玲的心思,便大胆调皮地说:“请王护士再陪休养员李勇做点餐后运动,向后转,请!”王玲忍不住笑了说:“你真贫!”
俩人散着步交谈着,就像是老朋友一般,十分投机,十分开心,不知不觉熄灯号响起了。“哎呀,都吹熄灯号了,你赶紧回病房去,护士要查房了,抱歉。”王玲听到熄灯号时紧张起来,赶紧催李勇回病房。李勇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嘿,没事,我住一个多星期了,每晚都是我一个人在病房,其他的都是很晚才回来,我是最老实的,没事。”“回去吧,也该休息了。”虽然王玲内心也觉得时间走得太快,也特别希望能再聊聊,她实在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开心,但还是劝眼前这位休养员赶紧回病房。
“好吧,服从命令。”李勇说完后立正敬礼,然后说,“那你也赶紧回宿舍吧,远吗?要不我先送送你?”
“不用了,你赶紧回去,再见!”王玲回答道。
“好吧,你小心,别再见,咱们明晚见,就在这,7点,就这么定了,不见不散!”李勇说完没等王玲说话就一路小跑,还来了个高抬腿动作,然后敏捷地360度转身,做了一个投篮动作后,消失在夜幕中……王玲看着李勇矫健的身影,心头突然出现了一种让自己脸红的感觉:“嘿,我这是怎么了?”王玲小声问了一句自己,不好意思地朝宿舍方向走去……
一周后,钟工要出院了!刘秘书提着钟工的行李,陪同钟工与送行的医护人员道谢、道别,然后走到停在医疗大楼门前的吉普车前,刘秘书打开车门,钟工刚要上车,却又停了下来,抬头向图书馆方向望去……跟随钟工多年的刘秘书,了解钟工非常珍视人才,这一段时间对周玉梅的勤奋好学、热情开朗赞不绝口,便说:“钟工,是不是要去和小周告个别?”
“对,咱们再去看看小周!”钟工说完便向图书馆方向走去。刘秘书陪同钟工又返回医疗大楼,来到阅览室门口。
周玉梅正在紧张地为排着队等候借书或还书的休养员办理手续。大家看到钟工来了,刚要打招呼,便被他连连摆手示意:“别打扰,等她忙完!”钟工在一旁看着这个小女兵的一举一动。周玉梅无意间抬起头看见了钟工,连忙放下手中的一切,跑过来:“钟工,今天您要出院了,现在就走吗?”钟工笑着说:“是啊,这不来向你说声再见。”周玉梅感激地说:“我要谢谢您,您帮助我太多了。”钟工拍了拍周玉梅的肩膀,鼓励道:“小周啊,我想,接下来,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周末到我家来。总之,积极准备。有句话送给你:‘机会总是不会辜负有准备的人的。’努力!加油!”
周玉梅说:“记住了,谢谢您了!”
“不用客气,你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好好努力!”说着,钟工与周玉梅紧紧握手,并嘱咐刘秘书将家里的电话号码和地址留给周玉梅。周玉梅接过钟工家的电话号码和地址,依依不舍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图书馆的休养员们也都纷纷起身向钟工招手道别……
“钟工可是咱们国家航空界的一位名人,飞机发动机领域的著名专家,京城著名大学的高才生,了不起呀!”
“是啊,一点架子都没有,特别平易近人。”
“大家风范呀!”
“小周,拜钟工为师错不了,好好努力吧。”
一位热心的休养员对周玉梅说:“小周,以后你就抓紧时间复习,图书馆的事我们帮你,放心!”许多休养员也都很喜欢这个单纯活泼、勤奋好学的小周,都希望她能“梦想成真”!
就在这时,身穿白大褂的季冰急匆匆跑进来神秘地说:“最新消息,正式消息,军人允许报考地方大学,有正式文件了。”
“真的?”周玉梅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
“就是先跑来告你一声,抓紧。另外,晚上到我宿舍去,我妈妈让工作组的人带了好多好吃的,走了。”季冰说完就跑走了。
周玉梅看着墙上的日历:“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怎么办?”
田小溪被药房紧急叫回支持一周工作。值夜班时,田小溪打开抽屉,拿出好些天久违的心中偶像照片欣赏起来……不一会儿,拿起画笔,表达自己内心的“梦想”和“遐想”,心里暗暗问:“何时才能有幸遇到偶像呢?”
“拿药!怎么又发愣了?”窗外中年护士手里拿着一个取药篮子,在外面叫喊着。
“对不起!”田小溪连忙站起来,迅速核对处方,取药,带着微笑将药递给中年护士,并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护士核实药后,刚要走时,又扭过头对着取药窗口说:“小溪呀,别成天做梦了,醒醒吧!”
“连梦都没有了的人,可能更可怜吧!”田小溪小声说了一句,并朝远去的中年护士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丁零……丁零……”田小溪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院办通知:请各单位做好‘三八妇女节’前清洁卫生大扫除,一周后院办将组织评比。”“明白。”田小溪放下话筒后,走到靠近门口的一块黑板处,在黑板上写下了“院办通知”四个大字,然后将原本一个普通无趣的“卫生大检查通知”,十分艺术地进行设计,即刻小小黑板上的“通知”变成了一幅艺术作品!
周末,周玉梅早早起床,整理内务,然后将英语、数学、物理三门课的问题,一一分类整理,各类夹着问题的字条在不同书中,分门别类装入军书包。最后整理军容风纪,戴正帽子,高兴地向大院门口的公共汽车站走去。
来到大门口公共汽车站,不一会儿院里一辆吉普车开了出来。由于工作关系,常常取、送、跑电影片,加上开朗的性格,周玉梅与小车班的司机们关系都不错。
司机小罗,川西兵,开朗直爽。小车刚开出院大门,就看见在公共汽车站等车的周玉梅,便停下车,从车窗探出头来:“去哪儿?”
“你去哪儿?”周玉梅反问道。
“我去火车站接医务部张主任。”小罗说。
“太好了!我去702厂,可以搭你一段车吗?”周玉梅高兴地问道。
“当然可以哦,快过来,上车吧!”小罗热情地答道。
周玉梅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嘴里还一个劲儿高兴地说:“太有运气了!”
小罗操着川西口音说:“你去702厂干啥子事?”
周玉梅调皮地说:“保密!”
“对我还保啥子密撒,不就是想考大学吗?以后有需要我做啥子事,吭一声,我支持你撒!”小罗笑着说。
“好嘞!你知道了,我就告诉你吧,702厂的总工程师出院了,他真有学问,帮我解答了好多问题。这不又集中了一些问题,我只好登门请教了。”周玉梅说。
“是这样的呀,好吧,时间还来得及,702厂挺偏僻的,今天我就专门送你去,让你享受一下‘院领导待遇’,怎么样?够意思吧!”小罗笑着说。
“太谢谢你了!”周玉梅感谢道。
“考上大学可别忘了我撒!”小罗开玩笑地说。
“不会的!”周玉梅笑着说。
小车一路上轻快地飞驰,经过多处盘山公路,来到了地处山沟的702厂。这是国家将一些大型重要的企业分布建在一些山里,俗称“三线工厂”。在这些企业里,有许多高级人才,钟工程师是飞机发动机领域的重量级人物,温城人,京城大学的高才生,知识渊博,才华横溢,认真严谨,而且平易近人,所有这些都给周玉梅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很快到了702厂大门口,周玉梅下车,向小罗道谢,小罗表示“不用客气,有事招呼就好”,说完就朝火车站方向开去了。
周玉梅第一次到刚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钟工程师家,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也不免有些胆怯。来到收发室,周玉梅做了严格的登记。收发室的值班人员拨通了钟工家的电话:“是钟工吗?大门口有一位女兵找您。哦,好的,我请她进去了,再见。”值班人员转头对周玉梅说:“可以了!请直走,到第6排楼右拐,第2个门,2层,201室,钟工在等候您。”周玉梅有礼貌地说:“谢谢您。”道谢后,整理了一下军容风纪,朝钟工家方向走去!
702厂,一排排白色整齐的4层楼依山而建,完全是军队营房的管理形式。马路特别干净,已经落叶的白杨树干在寒风中摇晃着,隐约可以看见远处的另一个大门,两边均有战士持枪把守,想必那是真正的厂区。
周玉梅数着数来到了第6排楼房前。正要右拐时,看见一个瘦高个子男孩,五官端正并带有温城人的清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在当时很时髦的蓝色运动服,运动衣和运动裤的两边有两道白条,显得人修长、帅气,脚上穿着也是在当时非常流行的白色回力鞋。他看到一个女兵正朝自己方向走来时,便十分大方有礼貌地迎上去问道:“请问您是野战医院的吧,来找钟工程师,对吗?”
周玉梅有些惊奇,也十分有礼貌地回答道:“对,你是……”
“我是钟工程师的儿子,叫钟南,是钟工程师,也就是我爸爸,不,我父亲,让我来接您的。”男孩似乎希望表现出大人的样子来。
“哦,谢谢你!”周玉梅客气地回答道。
“不客气!路还好找吧。”男孩十分有礼貌地交谈着。
“我今天特别幸运,刚出院门,就碰上院里有车去火车站,所以司机就顺道把我送到大门口了。”周玉梅说。
“嘿,您还真有运气呀!说明人缘关系不错啊。万事开头如果如此有运气,那么未来应该一路顺利。”男孩有意表现出大人的样子做着评价。
俩人刚见面没有3分钟,似乎已经没有陌生感了,边走边十分自然地攀谈着。不觉间,周玉梅和钟南来到了201室。钟南刚要伸手推门,门自动打开,钟工程师已经在门口等候。
钟工身穿米色的开衫羊毛衣,微笑地站在门前迎候客人,“欢迎,欢迎!老于,小周到了!”钟工程师高兴地边说边朝里屋喊道。
一位中年妇女穿着墨绿色的开衫羊毛衣,梳着朴素大方的短发,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和蔼可亲地从里屋走出来,操着一口京南口音,笑眯眯地说:“欢迎,欢迎!”这时跟在周玉梅身后的钟南,小声介绍道:“我妈妈。”随后又略带调皮地补充了一句,“大家都尊称她‘于阿姨’。”
“钟工好!阿姨好!”当周玉梅听到这里,马上又加了一句,“于阿姨好!”
钟工高兴地说:“来,来,屋里坐,小周,你可是我们家的贵客。”于阿姨热情地说:“快进客厅坐,外面好冷吧!老钟从医院回来就给我们讲了好多关于你的事,鼓励钟南要向你好好学习呢!”钟南听到这里,在一旁朝周玉梅吐了一下舌头,看上去,他好像与周玉梅有一种天然的自然熟!
“钟南,快去把洗好的水果拿给小周阿姨。”钟工刚说到这儿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周玉梅,“你比我们钟南可能就大三四岁吧,虽然穿着军装,已经是解放军了,但可能还是应该叫解放军姐姐,对不对呀?”周玉梅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就叫我玉梅吧。”钟南十分调皮地说:“就是,还什么阿姨,要是没穿军装,我们就是校园的同学,对吧?”于阿姨看着儿子,十分溺爱地轻轻地拍了一下钟南,半带着批评的口吻说:“钟南,对客人要有礼貌啊!”钟工笑着对周玉梅说:“我看就这样,钟南就叫你‘梅姐’,我们呢,就叫你‘玉梅’,怎么样?”然后非常民主地看了看夫人和儿子说:“你们不会有不同意见吧。”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钟南举起右手“同意”。随后,大家一起在客厅沙发坐下。
客厅正面墙上挂着一幅气势磅礴的山鹰油画,下面的一排古董柜上,依次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类型的飞机模型,十分气派!在中间一层,摆放了一些照片,客厅整齐干净,家具不多,但可以感受到主人的品位!茶几旁的一张小方桌上堆满了四五本厚厚的外文专业书,书旁边放着一个放大镜和一个简朴的保温杯,显然那是钟工程师的座位。
“来,玉梅,喝点红茶,暖和一下,外面很冷吧!”夫人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杯,话音未落,钟南抢着说:“对了,你们知道这位梅姐今天是怎么来的吗?爸,与您一样的规格待遇,专车送来的。”说到这儿,做了一个鬼脸,笑了。
钟工颇有兴趣地问道:“是吗?怎么回事啊?”周玉梅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就是我在大门口等公共汽车时,正好院里有车去火车站接我们院领导,知道我来这儿,就顺道送了一下,不像他说的那么夸张。”
钟南神秘地说:“所以说,这是一个好征兆,对不对?”钟工看着儿子与刚见面不一会儿的客人就这么熟了,笑着说:“我还真没发现我们钟南的这个交往能力,很强嘛,才多少分钟,好像已经与玉梅很熟悉了,很好。”说着,亲昵地拍了拍坐在自己沙发扶手上的儿子。
“玉梅,一会儿就在我们家吃饭。”于阿姨对周玉梅微笑地说,然后对钟工说:“我先出去买点菜。”最后对钟南说:“去,你也赶紧去读书了。”钟南好像有些不想离开,看了一下他爸爸,又看了一下周玉梅,然后对妈妈有点“撒娇”地说:“我在这儿也是学习,对吧,爸爸?”
钟工笑着让儿子先去读自己的书。钟南老大不情愿地回自己的房间去,关上门前还依依不舍地冲周玉梅使了一个调皮的眼色。
客厅一下子静了下来。钟工戴上眼镜,周玉梅有序地拿出有问题的书本,随后又从军书包里拿出了一个普通而有些陈旧的铅笔盒,从中拿出了一支红色圆珠笔,一支蓝色圆珠笔,恭恭敬敬地准备“上课”。钟工认真看周玉梅的一举一动,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然后关心地问道:“这几天复习得怎么样?今天先从哪门课开始?”
周玉梅似乎早已准备好了,顺手打开数学书,书上有好几个大问号,周玉梅刚要指着一个问号处提问,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显出一脸兴奋:“钟工,我差点忘记了,一个好消息,上面已下发正式文件,军人允许报考大学。”
“是吗?有正式文件了?”钟工高兴地问道。
“有!就是时间太紧了,剩下63天时间了,我还有好多章节没复习到呢。”周玉梅说。
“不要紧,我们今天先把你已有的问题解决了,然后我帮你制定一个复习方案,怎么样?”钟工鼓励道。
“太好了!谢谢您,钟工!”周玉梅感激地说。
“不客气,你是个勤奋好学、有理想、有抱负的孩子,我会帮助你成功的!”钟工说完这句话后,又深情地看着周玉梅,握着拳头,坚定地说,“加油!”
周玉梅看着钟工,也坚定地说:“我会的,钟工!”
挂在墙上的钟表显示着9点11分,钟工程师开始一门一门功课地辅导,数学、物理、英语……
钟表嘀嗒、嘀嗒走着,一会儿就显示11点10分。于阿姨提着各种新鲜蔬菜水果轻手轻脚进门,然后又轻手轻脚径直进了厨房。
嘀嗒,嘀嗒,钟表显示12点15分,钟工认真细致地辅导解答着周玉梅的每一个问题,时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草稿纸演算分析,时而站起身来取出厚厚的英汉字典查阅解释……
周玉梅时而点头,时而皱眉头,时而露出轻松的微笑……钟南悄悄地从自己的屋子走了出来,站在一边,探着头看。于阿姨正好打开厨房的门到餐厅取盘子,向钟南示意“别捣乱”。钟南猫着腰蹑手蹑脚地随母亲走进厨房,轻轻关上门。厨房里准备了丰盛的饭菜,钟南随手抓了一块刚出锅的红烧肉放进嘴里:“香!真香!”钟南细细品味着嘴里的红烧肉,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今天咱家像过年啊!”
“你爸爸专门嘱咐的,人家这么小就离开了家,多不容易,就算我们给她加加餐吧!”于阿姨边讲边麻利地开始烧菜了。一会儿,饭菜都好了,然后让钟南去看看他们复习完了没有,准备吃饭!
“好嘞!”钟南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辅导结束了,钟工看见钟南从厨房出来:“我们复习完了,饭好了吗?”
“好了!”钟南答道。
“好,我们准备吃饭!”钟工一边对周玉梅说,一边起身活动腰身。
“钟工,不麻烦了,我回去了!”周玉梅说。
“饭菜都好了,不麻烦,哪能到吃饭点不吃饭,钟南,快去摆桌子。”于阿姨热情地双手端着两盘菜,忙着摆桌子。
“吃饭,吃饭,于阿姨都做好了,玉梅啊,你于阿姨的手艺可好了!一定要尝尝!”钟工笑着说。
“就是,我妈妈已经忙了一上午了,都好了,我来摆桌子。”钟南说。
“对,一起吃饭!”钟工说。
大家坐到了已经摆好的餐桌前,钟工拿出一瓶“桂花酒”,一边给大家倒酒,一边高兴地说:“老于啊,刚才玉梅说军队有正式文件了,允许军人报考地方大学了,这可是个好消息,改革开放真的是给年轻人提供了大好的机会,来,我们一起为玉梅加油,祝她考上大学,梦想成真!”
“是吗,这真是个好消息,玉梅,抓紧时间,有问题随时来。”于阿姨边说边扭过头对钟南说:“你也要抓紧啊,你条件这么好,一定要好好向梅姐学习。”
“明白,放心吧!”钟南说。
大家举杯后,钟工和夫人都用放在每个菜盘里的公筷为周玉梅夹菜,然后又都给自己的儿子夹菜。
“嘿,今天怎么了,对我也客气起来了,自己来,自己来!”钟南调皮地说。
“谢谢,谢谢,我也自己来,够了,够了!”周玉梅说。
“玉梅,你们家几个孩子?你是老几?”于阿姨问道。
“我们家三个孩子,我是最小的。”周玉梅答道。
“你是老小啊,那可是妈妈的宝贝,家在哪里啊?”于阿姨又问道。
“陕川县。”周玉梅答道。
“哦,这么小就离开父母,不容易。院里伙食怎么样?习惯吗?来,多吃点。”于阿姨边说边又往周玉梅碗里夹着各种菜。
“谢谢于阿姨,挺好的,谢谢,我自己来!”周玉梅说。
“玉梅啊,你打算报考什么专业了吗?上次在医院听你说是想学英语?决定了吗?”钟工问道。
“我想学外语。”周玉梅说。
“好啊,如果是这样,下面的复习重点需要放在英语、语文、历史和地理方面了,物理、化学可以放下,数学也可以少花些时间,只要保证不拖分就行了。所以要在英语上下大功夫。”钟工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周玉梅说。
吃完饭后,钟南让父母午休,自己代表父母去送梅姐。钟工和于阿姨同意了,并嘱咐钟南一定送到公共汽车站。
周玉梅和钟南走出家门,朝大门口方向走去。钟南高兴地说:“你今天到我们家,我爸爸妈妈可高兴了,少见的愉悦心情。”周玉梅说:“是吗?给你们添麻烦了。”钟南继续说:“什么麻烦,简直就是给我们家带来了欢乐。你可不知道,我爸爸妈妈特别喜欢女孩,小时候,我妈妈一直把我当女孩子打扮,我到5岁还梳着小辫子,唉,我就是个悲惨世界!”周玉梅说:“真的?”钟南说:“可不是嘛,我5岁前的照片都无法拿出来给人看。”周玉梅看着钟南,不好意思地笑了。钟南说:“嘿,不说这些丢人的事了。告诉你,我喜欢物理,立志攻低温超导专业。你觉得怎么样?”周玉梅诚实地说:“我可不懂这些高深的物理问题。”钟南笑着说:“没关系,女孩子学这些也太辛苦,学外语挺好。”俩人不知不觉已经到大门口了,钟南突然想起什么,假装神秘地说:“你知道吗,实际上我们厂离你们医院可近了,有一山间小路,翻过去就是!可是乘公交车就不得不绕一个大圈,下次可以试试山路,怎么样!当然,你一个人不要走,安全第一!”周玉梅这是离开中学后,第一次与一个中学生交往,说不清楚,一种亲切感吧,也许是有许多共同语言。
正好公交车来了,周玉梅上了车,钟南像大人一样,嘱咐着:“注意安全,再见!”周玉梅笑着说:“回去吧,谢谢你了!”钟南望着车上的周玉梅,挥着手,目送着启动后离去的公交车:“再见!下次见!”看着远去的公交车,说不清楚为什么,钟南高高地跳了起来,做了一个漂亮的投篮动作。
周玉梅在办公室,季冰急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王玲哥哥受伤了,正在一外科手术。周玉梅关心地问什么情况,严重不严重,然后对季冰说:“给王玲打电话。”
张小樱头天晚上值夜班,还在睡觉。周玉梅和季冰走进张小樱的宿舍,轻手轻脚走到床前,季冰和周玉梅看见张小樱睡得正香,对视了一下,突然一起喊:“紧急集合!”张小樱立刻坐起来,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准备穿衣服。周玉梅看着张小樱紧张的样子,笑着说:“好了,好了,是我们。”张小樱这才睁开眼睛,失望加生气地说:“讨厌!你们吓死我了!”周玉梅突然严肃地说:“对不起,不过你需要立刻起来执行任务!”季冰也急促地说:“抱歉扰乱你的美梦了,不过确实有重要任务。”
张小樱开始什么都不想听,但一听到说“任务”,也就再次睁开眼睛问道:“什么任务?报考有消息了?”季冰有些没好气地说:“怎么就知道高考,不是的,王玲哥哥受伤了,正在手术室抢救呢,你赶紧起来,我们要给王玲打电话。”张小樱一听这事,立刻坐起来问道:“严重吗?怎么受伤的?怎么会这样?前不久一起吃饭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会这样?”周玉梅和季冰一起帮助张小樱,急忙推着她向电话班走去。
周玉梅、季冰和张小樱提着水果来到病房,王飞正躺着输液,三人轻手轻脚走进来,季冰走在最前头。王飞看到妹妹的朋友,高兴起来:“你们来了。”
季冰首先关心地问道:“现在感觉还好吧。听说你是因为及时排除一起事故受伤的,英雄啊!”张小樱说:“现在全院都在传你的英雄事迹!我们已给王玲打电话了,她让我们替她好好照顾你。”周玉梅只是露出淡淡的微笑,没有说什么。
王飞边说边两眼紧紧盯着周玉梅:“没什么大事,你们还告诉我妹妹了,谢谢。”王飞眼睛一直盯着周玉梅,似乎期待着什么。
季冰热情地说:“我刚才问过李医生了,他说你问题不大。好好休息,有我们呢,放心吧。”张小樱跟着说:“对,对,季冰与一外科上上下下关系都很好,放心吧。”周玉梅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
医生查房来了,三人打招呼后离开了。三人走在医疗楼走道,季冰对周玉梅和张小樱说:“王玲哥哥状态还行,我问了,没大事。你们忙吧,这儿有我。”
“行,你就多费心了,我还要回去再睡会儿。”张小樱说到这儿,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神秘地看着季冰说:“最近,怎么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月。”然后又看着周玉梅,打趣地说:“你可需要加油哦,要不就会落后的。”周玉梅还没等张小樱的话音落下:“对对对,英雄辈出,小樱,咱俩真是自愧不如啊。”然后看着季冰说:“季冰,你就多多费心了,好好照顾英雄!我和小樱走了。”说完吐了一下舌头。季冰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但嘴上却说:“讨厌劲的!”周玉梅拉着张小樱愉快地跑了。
晚饭后,同病房其他一些病号都出去散步了,只有王飞躺在病床上,盯着门,似乎特别希望妹妹的好朋友能来。王飞闭上眼睛,回忆中学时的一幕幕……
运动场上,充满活力的身影在跑道上飞翔。
领奖台上,留下了与周玉梅一起领奖的精彩瞬间。
校园里,小心翼翼地向周玉梅表达“我喜欢你”,遭到“流氓”的回应,无比伤心。
新兵训练场上,无意看见了如同小燕子一般的周玉梅,再次燃起内心的渴望。
看着周玉梅跑片归来,风尘仆仆、红通通的脸……
就在王飞沉浸在无限美好的回忆中时,一阵推门声,季冰手里拿着一个饭盒进来了。王飞睁开眼睛,幻想眼前是周玉梅,慢慢地,出现的却是季冰的笑脸,王飞由兴奋的表情立刻恢复到平静的表情。季冰热心地说:“怎么样?我们医院的伙食不行吧。我给你做了点鸡蛋西红柿面条,尝尝如何?”王飞定了一下神,客气地说:“哦,是你呀……我已经吃过晚饭了。”季冰继续热情地说:“肯定没吃好,做得不多,吃点吧。”不由王飞多说,季冰已经将鸡蛋西红柿面条从饭盒倒入带来的一个小碗里,送到了王飞面前,一股小磨香油的香味飘来,王飞似乎无法推托,就坐起身来,季冰看着王飞吃的样子,满意地笑了。
周玉梅在办公室学习,书桌上摆满了复习资料,但不知为什么,好像内心有些乱,不自觉地站起来,向窗外望去……敲门声响起,张小樱探头进来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干吗呢?敲了半天门,没动静,想什么呢?”周玉梅看是张小樱,没好气地说:“是你呀?你不好好值班,跑来干吗?”
电话班和政治处在一栋楼,而周玉梅的广播室与电话班就是楼上楼下的距离,所以常常互相串门。张小樱问道:“你在想什么?”周玉梅没有回答。张小樱有点神秘地说:“你发现没有,季冰对王飞好像有点……”周玉梅依旧没有接话,张小樱压低声音说,“上次王飞来看他们单位的同志,季冰就表现出特别的热情,这次好像更有点……”周玉梅依旧沉默不语。张小樱看周玉梅一直对此话题兴趣不大,没趣地走了。周玉梅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的烦躁,将桌上的几张草稿纸捏成一团,握在手里,走到窗前,有一丝说不清楚的感觉:“怎么这么巧?怎么就是王玲的哥哥?世界真小啊!”
第二天,周玉梅照例早早来到阅览室。打开窗户,打扫卫生,一切就绪后,坐下来趁时间还早,拿出英语复习资料,小声朗读起来。
桌上的小闹钟指针到10点,周玉梅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一位休养员已经在门外等候着。周玉梅刚要说“请”时,与对方的眼神碰到了一块,王飞大方地说:“你好!医生今天查房快,我就先来了。你英语读得真好听。”周玉梅有些不好意思看着王飞说:“你好!请进!”王飞走进了阅览室,不一会儿,又来了许多休养员。王飞在离周玉梅工作台不远的一处坐下来,远远地欣赏着周玉梅的一举一动……
钟工知道军人允许报考大学消息后,常常想:“玉梅复习压力一定很大,还要工作,我们需要支持帮助她梦想成真。”因此,让于阿姨专门做了鸡汤,派儿子钟南给周玉梅送去,加强营养。儿子钟南非常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光荣而快乐的“任务”。
傍晚,周玉梅看见钟南的突然到访,非常意外,当知道是钟工派儿子给自己送鸡汤,更是感动不已,赶紧请钟南到宿舍坐坐。
第一次走进异性宿舍的钟南,兴奋、好奇,仔细环顾整个房间……两张单人床,简洁、整齐、干净;如同豆腐块的绿色军被,在各自床头排放;每张床旁边都有一张书桌,其中右边的书桌上整齐摆放了三摞书,一看就能猜到是周玉梅的书桌,书旁边还有一个圆镜子和一张五个女兵的照片。环视完后,钟南情不自禁地说:“真干净啊!”
周玉梅一个劲儿感谢:“谢谢你爸爸妈妈,太麻烦了,我们这里的伙食特别好,以后千万不要这样麻烦了。”钟南表现得十分“成熟”的样子,模仿着平时父亲说话的语气说:“你这就太见外了,是吧,这可是钟工程师和你于阿姨的一片热心啊,不要客气了!当然,也包括钟南的一片真心,他可是在学习压力巨大的情况下,受命专程挤出宝贵的学习时间来的,你准备怎么感谢他呀?”周玉梅笑着说:“你真贫!”俩人越来越轻松地谈笑风生。这一切让专门来看周玉梅的王飞碰上了,不知为何,着实有点醋意。在一旁一直看着周玉梅送走钟南回到宿舍后,王飞跟了过来。
“砰砰,砰砰!”“谁呀?门没关。”周玉梅说。
王飞轻轻地推开门,周玉梅看到是王飞,很是吃惊:“你怎么来了?好些了吗?有事吗?”王飞笑了一下说:“抱歉,原来有点事,但好像来得真不是时候,你刚送走客人呀。”
周玉梅不知为何忙解释道:“哦,他是钟工程师的儿子,钟工派他给我送鸡汤。他是中学生,比我小三四岁呢。”周玉梅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王飞苦笑着说:“有这个解释的必要吗?谈笑风生啊。”周玉梅有点反感地问道:“你怎么这样说啊?”王飞突然压低声音说:“你这样表现很不妥,他才是个中学生,而你现在已经是一名军人了。”周玉梅一听这话,十分生气:“你说什么呀?真可笑。”周玉梅对今天这个对话很不理解,也很反感,大声说道,“真有点无聊,如果没什么事,那就请你离开!”王飞好像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不妥,走出门后刚要想回头说点什么,周玉梅已经狠狠地将房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