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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关于修辞学的准共识

郝荣斋指出,以往的中国修辞学研究,要么是“言语规律说”而使修辞学的研究面“何其广”,要么是“同义结构说”而使修辞学的研究面“何其窄”。郝荣斋还指出,修辞学界一些论者关于修辞(学)的认识,哪怕是在同一本书里,往往不一致,滋生了混乱(2000:3)。

黄浩森(1982:26)指出,陈望道对消极修辞和积极修辞的阐释“不够精确”,对修辞学研究起到了“框框”的桎梏作用,今人需要“突破”他的“框框”。但他并未指出如何“精确”,如何“突破”各种“框框”。

潘庆云建议更换修辞二分的“消极、积极”。陈望道最初的意思是,消极修辞意在“去掉不好的”,而积极修辞是要“表现出好来”,前者意在“通”的修辞效果,后者意在“工”的修辞效果(1991:102)。但“消极、积极”的对举还是有些不妥,至少对前者不公,因为“消极”是个贬义词。潘庆云说“不尽妥当”,“还是改一下好”。他收集了一些旨在代替的对举术语,“规范修辞、艺术修辞”“平实修辞、艺术修辞”“论理性修辞、艺术性修辞”“一般性修辞、特殊性修辞”,通过对比,潘庆云支持最后一对——“还能差强人意”(1991:102)。

吴克炎虽然赞同消极修辞,但批评陈望道的这个说法,认为:① 难以做到“极其明白”“没有丝毫的模糊/歧解”。② 这一条“在日常生活中不完全适用”(2012:130)。③ “是一种普遍使用的修辞法”的说法,“过于宽泛”(2012:131)。④ 消极修辞“大体上是抽象的、概念的”的说法“过于笼统”“不好把握”(2012:131)。鉴于此,吴克炎提出所谓“新解”的“消极修辞”(2012:131-133)。重新定义消极修辞为“没有相对固定格式的句式语词选择创造之艺术”,涵盖两个方面:一是“旨在适切语境、语体、语流的语境性措辞选择创造”,二是“旨在达雅的文本内部措辞选择创造”(2012:231)。

随后,吴克炎从这两个方面展开阐释。

第一方面细分为3个方面:① 关于措辞要“适切语境”。他说,假如某家只有一部电脑而太太用了很久,此时丈夫想用用,与其说“你走,让我用!”“还不让我来用用?”,还不如说“亲爱的,你是否需要休息一下了?”注意这里的亲昵用语“亲爱的”以及以关心对方身体的问句所实施的询问和提醒,间接地实施了请求(或命令),太太就会“感觉温馨和谐”(2012:132)。② 关于措辞要“适切语体”。他说,“拘谨体、正式体、交谈体、随便体、亲昵体”对措辞和句式都有相应的要求,例如“(尊敬的)父亲、爸爸”分别适合书面和口头交谈。③ 关于措辞要“适切语流”,意思是词语和句式要符合某语篇段落及当事人的言语习惯,做到“地道自然”(2012:132),该用二字结构、四字格习语或歇后语时就用。

第二个方面即“文本内部措辞选择创造”,吴克炎也细分出3个方面:① 主语“同”与形散。例如,几个语句共享一个主语[可以省略,或者表现为零回指(zero anaphora)],那么几句话就显得“形散而神不散”。② 结构“同”与平衡。人们所追求的“平衡美、整饬美”往往靠平衡对称的结构体现。③ 语义“同”与反复。语义重复有时是强调,有时则是结构的需要(见②)。例如“笨头”或“笨脑”已经具备了语义完备性,但不如“笨头笨脑”中听。“两面三刀”“左膀右臂”等习语也是如此。

郝荣斋(2000)、谭学纯、朱玲(2015)等为了解决“积极修辞、消极修辞”二分的一些争端,建议采用“广义修辞学、狭义修辞学”的新二分。根据郝先生的论述,“广义修辞学”指的“是以广义修辞现象为研究对象的语言学科”,这里的“广义修辞现象”指的是“积极的言语表达活动中的一切言语现象”(郝荣斋,2000:3)。广义修辞学是一门“语言学科”,隶属于索绪尔的“言语的语言学、言语学”(郝荣斋,2000:4),也可以叫作“语言运用学”,“提供了一个广阔的研究空间”(郝荣斋,2000:3)。

谭学纯、朱玲(2001/2015)大致以“狭义修辞学”为出发点,内容包括:① 广义修辞学的理论生长点、修辞功能的3个层面:a. 修辞作为话语建构方式(修辞技巧)。b. 修辞作为文本建构方式(修辞诗学)。c. 修辞参与人的精神建构(修辞哲学)。② 修辞活动的两个主体:a. 表达者和接受者(修辞活动:定义和角色分工,修辞角色的混杂、分化和转换,角色“在场、缺席”的修辞意义)。b. 话语权和表达策略(谁在言说,向谁言说,如何言说,话语权再分配和表达策略,表达策略和修辞话语的价值重建)。③ 修辞幻象(语言制造的幻觉,修辞幻象的生成与延伸)。④ 修辞原型:审美化的集体无意识(个案研究)、解释权和接受策略(解释的隐形权威和解释的自由,解释权和接受策略:理论与实践,解梦:话语模式及其解释权)。⑤ 修辞接受的特征(修辞接受的开放性、选择性、个体性、社会性)。⑥ 为狭义修辞学说几句话。

那么什么是“狭义修辞学”?是“以狭义修辞现象为研究对象的言语学科”,而所谓“狭义修辞现象”,就是“狭义修辞活动中的一切言语现象”(郝荣斋,2000:4),大概指用修辞格的情况。既然修辞学研究“有修辞标志的言语现象”(郝荣斋,2000:3),包括“优辞”(优化了的言语作品/方式)、“劣辞”以及“病辞” ,郝荣斋认为,广义修辞学研究三者,狭义修辞学只研究“优辞”(郝荣斋,2000:4)。

本书赞赏郝荣斋以新二分代旧二分的勇气,但其解决争端的愿望恐难实现。他的“广义修辞学”似乎包罗万象,涉及言语和非言语手段(包括图像、标点、公式、表格等)的运用规律(郝荣斋,2000:4),甚至连修辞格和“优辞”也不放过,岂不是让“圈定的田地(虽然)很小”“研究范围较窄”(郝荣斋,2000:3-4)的狭义修辞学更窄了?至于他说广义和狭义修辞学的三方面差别,也有诸多重叠交叉和想当然之处,仿佛广义修辞学全然不顾“修辞效果”,而狭义修辞学全然不顾“修辞行为”(郝荣斋,2000:4)。

宋振华、王今铮(1979)提出“辞律”的概念,与积极修辞的“辞格”对举,并试图从语音、词汇、句法等方面论述辞律,可惜不算成功(潘庆云,1991:102)。

陈望道的《修辞学发凡》说“辞趣”是“语感的利用”“语言文字本身的情趣的利用”,包括“辞的意味、辞的音调、辞的形貌”(参见潘庆云,1991:104)。与之对举的有“辞风”,意思是“音节对称、字形清楚、标点正确”(吴士文,1986:165;潘庆云,1991:104)。潘庆云(1991:104)批评这一辞风解释,还是建议放弃这个对举概念,而代之以“一般性修辞风格、艺术性修辞风格”。当然,还可以三分为宏大(grand)、中和(middle)、简朴(simple)风格(语出《罗马修辞手册》,转引自刘亚猛,2014:91)。

西方修辞学的发展除了传统研究尤其是修辞格的研究,我们发现还有“新亚里士多德主义修辞学”,以惠特利为代表,认为“修辞学主要研究观念与人们的思维、情感、动机以及行动之间的关系”“修辞学追求的是一种事先确定的对观众的认识或态度的引导”。还有“新修辞学”,以伯克为代表,认为“语言不仅导致行动,而且构建我们的现实”,“人一旦运用语言,就不可避免地进入修辞环境”(亦即人所在的各种大小环境,伯克等,1998:15-16,见§3.2)。在我国还有“广义修辞学、接受修辞学”思想,以孙汝建(1994),谭学纯、朱玲(2001/2015)为代表,认为“人是语言的动物,更是修辞的动物”,人多半是“以修辞方式‘在场’”(谭学纯、朱玲,2015:45),把“修辞活动”定义为“言语交际双方共同创造最佳交际效果的审美活动”(谭学纯、朱玲,2015:69)。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美学研究、文学理论和批评研究等,都实现了广义修辞学转向(谭学纯、朱玲,2015:50),带动了一大批学者的接受修辞研究或“修辞接受研究”(黎运汉、盛永生,2010:47)。2000年中国文史哲类的多家杂志,如《文艺研究》《外国文学评论》《历史研究》《哲学研究》所刊登的论文中,有1192篇涉及“修辞、话语、语言、言语、言意、隐喻、象征、问题、符号、语境”等关键词(谭学纯,2015:50-51)。还有“大修辞”,以张宗正等学者为代表,认为“修辞绝不简单的只是语言层面上增减改换词语、斟酌选择句式、设置使用辞格的活动,修辞是人类将思维外化为修辞行为、修辞作品的过程,是人类认知世界的优化的、个性化的、情感化的、意图化的模式,是人与客观世界人性的对话的交流系统、交流方式、交流过程”(张宗正,2004a:23-24)。

可见当代中西修辞学研究一方面已经涉及哲学、美学、心理学,遑论语言学和语用学,另一方面奠定了修辞学跨学科研究的基础。

至此,是否可以说,修辞学界对修辞达成了共识?否。目前接近共识(因此本书称为“准共识”)的大概有:

(1)修辞学的研究包括修辞格;

(2)修辞学属于语言学但“不是纯粹的语言学”(温锁林,2000:35);

(3)修辞学和语用学的关系“最为密切”(温锁林,2000:35),其次是和语法/句法(学)、语义(学)的关系亲密;

(4)修辞学横跨语言学和文学(或文艺学、美学,或称“文艺美学”),因此“不妨称为艺术语言学”(温锁林,2000:35-36);

(5)语言文字符号是修辞学研究中“利用的材料”,而非“研究的对象”(温锁林,2000:35-36);

(6)如果语法管辖语言符号的“对不对、正确不正确、是否合法合理”问题,那么修辞学管辖语言符号的“好不好、巧不巧、是否得体、是否有效”问题;

(7)当代修辞学研究有三大潮流:以认知(epistemological)视角研究修辞,以纯文学/美学(belletristic)视角研究修辞,以演讲技巧(elocutionist)视角研究修辞(陈小慰,2013:79-80)。

虽然有这些定义和“准共识”,但可以说修辞学也许是最难定义或对其性质进行公理般判断的学科,过去和现在处于“尚无定论”的混沌状态(温锁林,2000:35),值得抓紧研究。实际上,修辞学乃至语言学界对修辞的认识以及对它和语用、语法之间关系的认识,不乏误解(见§4.5),也急需研究。 QH1NQXnATYYSTakwzYHcj4t0Tkn4R4gW4F9jo//GSq7Vq/CM0C4v9LUtNKQCMLk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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