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推理深度和超凡想象力而闻名的前搜查局长、如今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刑事辩护律师——法水麟太郎,通常在搜查当局束手无策时才会登场,但这次事件却从一开始就与他有关。原因在于,他和朋友支仓检察官的私宅不仅位于圣堂附近,更因一桩诡异的前兆。
一月二十一日凌晨五点,圣堂的钟声在冰冷的空气中袅袅回荡。尽管钟声只持续了一两分钟,且低沉忧郁,却偶然被起夜的检察官听到。敏锐的检察官立刻警觉起来。因为一九二一年,白俄人曾在保护请愿中提到,赤俄非常委员会的间谍曾计划暗杀白系巨头,并以异常钟声作为警报。于是,检察官立刻联系了附近的法水,约定在圣堂前方会合。
前一天的傍晚开始,狂风夹杂着雨雪,直到午夜风势减弱,雪才停歇。然而,厚厚的云层依然遮蔽了天空,四周一片漆黑。法水走向圣堂时,在正门附近突然撞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有一个漆黑的人形物体,从小巷中滚了出来。法水几乎是反射性地喝问,那人形却僵住不动,只传来急促的喘息声。片刻后,那人形缓缓走近,法水这才看清,竟是一个身高约三尺五寸的小孩。然而,更令人意外的是,下一秒,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嘿,我是雅罗夫·阿夫拉莫维奇·卢金。”他用流利的日语说道,“舞台名是一寸法师的马什科夫,是个杂技演员。”
“啊,侏儒马什科夫!”法水依稀记得曾在舞台上见过他。马什科夫的上身畸形发达,脸和手掌异常巨大,肩膀上有几团隆起的肉块,像骆驼的驼峰。他年约三十七八岁,面色红润,额头高耸,乍看像个温和的商人,但眼睛却锐利如刀。
这时,检察官走了过来,突然从背后问道:“这种时候,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是地方法院的检察官。”
“实不相瞒,有人恶作剧害了我。”卢金回答道,“我一时轻信了假电报,结果毁了新婚之夜。”
“新婚之夜?”检察官追问。
“没错,新娘是这里的堂守拉扎列夫的女儿吉娜伊达。虽然没有正式婚礼,但我们的初夜刚要开始,就收到了同志的电报,让我凌晨两点前赶到豪德寺车站附近的脑病院后面。结果,我在风雪中苦等了两个小时,才发现是恶作剧。”
“同志是谁?”检察官警觉地问。
“一个新的白系政治团体。我天生有隐匿身形的天赋,公开说也无妨。”卢金傲然挺胸,“我们得到了某方面的支持,唯一要警惕的是 GPU(苏联国家政治保卫局)的间谍网。”
“难怪托洛茨基说你们像驴脑。”法水冷笑道。卢金皱了皱眉,继续说道:“可刚才的钟声让我不安。在我们同志之间,异常钟声是警报。我觉得那钟声不像是事后发现,而是正在进行的求救信号。更糟的是,我之前还被假电报骗了出去。”
“走吧!”检察官不耐烦地喊道,“乌鸦和鸢鸟可不会让那钟声响起。”
卢金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法水对钟声的看法。他感到自己正踏入一个凄惨的氛围中。至少,如果钟声和侏儒的相遇并非偶然,那么圣堂内必然留下了某种因果关系的痕迹。
地面上的冰层在脚下碎裂,雪水四溅。不久,圣堂的轮廓在黑暗中隐约显现,数百根冰柱像薄荷糖一样装饰着它的外墙。
法水试着扭动门把手,发现门锁着。卢金抬头对检察官说:“试试拉那根绳子,鸣子会响,堂守和他女儿都能听到。”
然而,尽管检察官拼命拉绳,内部却无人回应。奇怪的是,他们却能清晰地听到钟声从内部传来。等待许久后,检察官咬牙松开绳子,法水递给他一串钥匙。直到第七把钥匙,门才终于打开。
法水谨慎地阻止了两人直接冲上楼梯,先让检察官守在入口处,自己则带着卢金检查楼下的房间。礼拜堂内一片荒凉,圆顶下只有几尊圣像,原本金碧辉煌的天主教圣器已无影无踪,只剩下剥落的装饰痕迹。法水检查了厕所和临时厨房,却未发现任何人影或异常。
回到检察官所在的门口,法水走向左侧通往钟楼的楼梯,检察官和卢金则从右侧上楼。
“这真是让人想不通。”卢金指着楼梯中途墙壁上一盏未关的壁灯说道,“从外面看时,有一扇明亮的窗户,对吧?那光就是从这边旋转窗透出的壁灯光。堂守拉扎列夫可是出了名的吝啬,除非他疯了,否则绝不会让灯这么亮着。”
这时,检察官拉了拉卢金的袖子,悄悄指向天花板。透过玻璃天窗,高个子的检察官看到两双静止的女子的赤脚,似乎并排坐在床上。
卢金几步跳上楼梯,说道:“哟,影子动了,看来她们没事,真是虚惊一场。或许那钟声也有什么不起眼的原因吧。”
“可她们既然醒着,刚才为什么不回应呢?”
检察官低声嘀咕,显得不太满意。卢金突然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没有回答。
钟楼内一片漆黑,冰冷的空气像浓雾般从上方降下。两人前方远处,圆形的赭红色光晕中,法水的手电筒光束不断旋转,最终聚焦在一点上。卢金惊呼一声,快步跑了过去。
从半开的门缝中,可以看到一个瘦高的白发老人俯身倒地,下巴埋在血泊中。
“啊,是拉扎列夫——”卢金双膝一软,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是克里斯蒂安·伊萨戈维奇·拉扎列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