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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助和权兵卫:反正最终都是死

读完以上内容,法水麟太郎将目光投向眼前的里虹。今天,他罕见地穿着一身素雅的服饰。七丝唐桟的对襟外衣,配上献上博多的腰带,这样的打扮让人完全无法将他与黑死馆中的形象联系起来。这不仅因为他自己有过演员的经历,更因为他从特殊演剧保存的角度出发,与这个剧团有着某种深厚的渊源。

这里是武州草加的戏棚,时值年末腊月二十八日。剧团早已为即将到来的春季演出做好了准备,此刻,他们正围坐在一间略显破旧的化妆间里。

房间里,四周贴满了大入袋和廉价石版印刷的肖像画,墙上的花纹已经褪色得难以辨认。整个房间仿佛倒映在腐烂的沼泽水面上,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郁气息。

“怎么样,真鸟屋,你对这个有印象吧?”法水问道。

里虹恭敬地点了点头。他的表情复杂,既像在怀旧,又带着一丝恐惧,低垂着目光,一动不动。他年过六十,身材魁梧,像一头公牛般壮硕,多血质的体质让他看起来格外健壮。此外,除了台词之外,他平时说话有些口吃,而且长期吸食鸦片,皮肤上布满了令人不适的浮肿,宛如象皮病一般。

不过,他是从孤岛上被救出的其中一人,这一点无需赘言。

不久,法水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墙壁,开始仔细端详那里挂着一幅画。那是一幅大约百号大小的作品,色调昏暗,仿佛描绘的是几个世纪前的场景。事实上,奎罗斯教授提出的谜团,在这幅画中变得更加混沌不清。

然而,这幅画有两个显著的特征:一个是画中一人脸色苍白,俯身在地,显得十分痛苦;另一人则用手按住右胸,表情同样痛苦。另一个特征是,两人的指节粗大,头发稀疏头部像脑积水患者一样肿胀。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格外引人注目的奇异之处。那就是,两人的脚踝上都绘有如上图所示的纹样——或者更准确地说,那更像是被印上去的。

“我实在搞不懂奎罗斯教授的意图。不过,远远看着这幅画,总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莫非这是博尔卢瓦斯基或尼古拉·费里的作品?总觉得有股怪味……”

或许是因为朱红与暗绿的对比,这幅画确实散发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鬼气。

法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这时,中山小六从角落里探出头来。这位老人满头白发垂至耳际,头顶却光秃秃的,身体瘦小得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典型的侏儒体型。不仅如此他看起来还有些虚弱,腰也微微佝偻着。

小六往前蹭了半步,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问道:“那么,先生,您刚才提到的那些异人的名字,莫非与这图纹有什么关系?”

法水看着他深深的皱纹,露出一丝怜悯的神情,淡淡地说道:“不,没什么。其实我只是随便联想了一下。”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深邃,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围坐的六人。

敏锐的读者或许已经注意到,除了小六,里虹和其他四人无论是年龄还是气质,都让人不禁联想到夷岐户岛上的那四个婴儿。

然而,这种巧合的魔力并未就此消失。当时,法水只是被这种表面上的相似所触动,却未曾料到,这仅仅是命运之轮开始转动的序幕。

法水离开后,剧团依旧沉浸在沉默中。临近霜降的深夜,后台冷得几乎没有一丝暖意,外面的寒气侵入室内,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冷得让人牙齿打颤。

片刻后,山村仪右卫门探出他那张神经质的苍白尖脸,开口说道:“老爷子,我想着春天无论如何得想办法演点新鲜的。不如打破惯例,试试《四谷怪谈》怎么样?伊右卫门由我来演,阿岩由逢痴来演,角色大概就这么分配吧。”

他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逢痴。逢痴是剧团中的年轻女形演员,即便在寒冷中也不肯拉紧衣襟,露出漂亮的脖颈。

逢痴原本有两个世界:一个是后台的男性身份,另一个是舞台上的女性角色。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是由于自我暗示,他的言行举止、情感表达乃至穿着打扮,都已与女性无异。即便是全身浸入水中,恐怕也找不出任何男性特征。他甚至还喜欢被人用古雅的戏剧语言称为“内仪大人”,连拿筷子和吃饭的方式都完全女性化。这与山下久米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久米八是剧团中一位年过四十的老女演员,面容瘦削紧绷,带着一丝刻薄。她的举止完全男性化,甚至那脏兮兮的指甲也证明了她对仪容的漠不关心。

夹在这三人中间的,是毫无特色的村次郎。他寡言少语,演技平平,相貌普通,头发总是带着一股灰尘味——总之,他完全不像个演员。

里虹听了仪右卫门的话,翻了个白眼,冷冷地说道:“《四谷怪谈》?哼,真是异想天开。”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友田屋,你虽然是法水先生的得意门生,学问也做得不错,但新剧暂且不论,这部戏对咱们剧团来说可是不吉利的。”

他说着,目光落在墙上贴着的写乐版画上,画中是岩井喜代太郎扮演的“关本照”。里虹嘲讽地说道:“这写乐版画看起来挺廉价的。听说喜代太郎个子并不高,只是写乐把烟管画得太长,结果后人就瞎嚷嚷什么‘高个子配长烟管’。喜代太郎哪有什么高个子?”

然而,说这番话时,里虹气喘吁吁,太阳穴的血管像蛇一样鼓了起来。他透过玻璃门盯着外面飘扬的旗帜,片刻后收回目光,冷笑道:“算了,窗户也不用关了。咱们这样围坐着,搞不好会被误认为是在赌丁半呢。哦,风可真大啊。不过,有风吹着还好,要是风停了,那才麻烦呢。”说完,他猛地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

那天夜里,仪右卫门迟迟无法入睡。忘记关上的后门在风中不断拍打,大道上呼啸的寒风让松枝发出海浪般的声响。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夷岐户岛的海浪声。

最初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是数字的巧合。夷岐户岛上的四人,难道不正是现在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人吗?翻阅奎罗斯教授的文件,其中也提到三男一女的组合,这一点已毋庸置疑。

进一步的确凿证据是,这四人无一知晓自己的亲生父母。从户籍记录来看,他们都已成为各自家庭的户主。

而现在,他清楚地意识到,四人中有两人认里虹为父。这两人究竟是岛上原有的两人,还是被流放到岛上的两人?另外,另外两人的父亲又是谁呢?

这种疑惑的深度,让现实与幻象的界限变得模糊。越是深入思考,头脑中的线索就越发混乱,最终他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

就在此时,松枝的沙沙声再次触动了他的神经,让他重新警觉起来。

接着,他的思绪又飘向了夷岐户岛,思索着那神秘人鱼的去向,以及那具女尸的下落。不知不觉间,他开始回忆起岛上祖父母们的生活。

在那个岛上,如果祖先的下一代中诞生了男孩和女孩,那么在那里,道德、思想、语言乃至约束,都将不复存在。

在索多玛毁灭之日,幸存的一位父亲与两个女儿究竟做了什么?那是拥抱,是肉欲,是一场伟大的沉默仪式。为了种族的延续,即便是那位惩罚之神耶和华,不也曾默许了吗?

然而,近亲相奸……

仪右卫门一下子惊醒了,想到那尖锐的痛苦,不由得浑身颤抖。他感觉到被褥摩擦的触感中,竟带着一种野兽般的燥热。

这是因为,两人都未满二十岁时,曾因一时魔性的冲动,侵犯了山下久米八。然而,当时的记忆只剩下一个无声无息、宛如早熟孩童般的久米八,以及脚下令人不安的碎石滚动声。如今,这些记忆仿佛成了一种惩罚。

倘若他们俩是兄妹呢?

仪右卫门突然感到血液沸腾,不由自主地抓挠胸口。一股冰寒的恶寒贯穿了他的脊椎。他仿佛听到自己的血管中传来啃噬木头般的声响。就在这一瞬间,他被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飞快地冲进了后台。

他久久地站在昏暗的房间里,凝视着油彩画那浑浊的反光。然而,他的心中充满了对里虹的愤怒。

暂且不论那个男人是否真是自己的父亲,即便不是,如果他故意篡改户籍,那无疑是想让其他孩子也尝到自己曾经历过的近亲相奸的痛苦。

即便他确实是自己的父亲,那种恶魔般的性格也必定存在于他身上。

尤其是,这种痛苦如此剧烈,其心理状态绝非奇迹所能解释。

这四人,究竟是谁的孩子?一人、两人、三人、四人……其中两人,无疑是里虹的孩子。

就在数字的幻象在他脑海中飞速旋转时,某种心理上的联系突然将强烈的光点投射在6和9上。那一瞬间,仪右卫门仿佛感觉到头发在动。

6和9组合在一起的形状,不正是子宫中双胞胎的模样吗?在那激烈的冲突与挣扎中,竟有一种思绪如天鹅绒般滑过——而他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这一点。

接着,他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很快便从画中捕捉到了一个惊人的特征。

那是双胞胎特有的镜像。

镜像,想必大多数读者都了解,即双胞胎的左右半面彼此相反,相互对称。画中,这种特征体现在头发的漩涡、惯用手以及脸的歪斜上。仪右卫门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终于抓住了最终的答案。

四人中的两人,必定是双胞胎。然而,当他把这一结论联系到自己身上时,他仿佛感受到了全世界的嘲弄。然而,这种不安如同踩在薄冰上,让他全身的毛发一根根竖起,焦躁难耐。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榻榻米上随意放置的配役表上。

他打开窗户,乳白色的清冷月光洒了进来。刹那间,他的目光被某个名字牢牢吸引。

直助权兵卫——这个名字,让仪右卫门在一种奇异的黑暗中开始品味。

那是他最初放置配役表时露出的部分,里虹只是瞥了一眼,并未拿起。然而,那上面清晰地浮现出他的嘲讽。

直助、权兵卫——这两个名字重叠在一起,恐怕只有里虹知道这是双胞胎的象征。更进一步,这必然意味着与亲妹妹阿袖的亲密关系,骨肉相奸的意味也毋庸置疑。仪右卫门脸色苍白如纸,静静地站在黑暗中。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光突然照亮了他的心。因为,在“直助权兵卫”这个名字下方,写着饰演该角色的演员名字——岚村次郎。

村次郎,村次郎饰演直助权兵卫,那阿袖是谁?他猛地展开了整份配役表。如今,他终于抓住了无可辩驳的证据。

直助权兵卫——岚村次郎

阿岩妹阿袖——山下久米八

那种感觉,就像是终于解开了缠绕在一起的羁绊。他感到一种倦怠、消沉,仿佛头脑中的血液一下子流了下去。他如梦似幻地凝视着手中那两个名字,心中一片茫然。

那时,里虹仅仅看到村次郎的名字,便斩钉截铁地说出了那句话。而他那些不言而喻的暗示,是否也全都隐藏在这两个名字之中呢?

村次郎和久米八显然是双胞胎,而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正一步步走向直助与阿袖曾经堕入的鬼畜之路。明白了这一点,仪右卫门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嫉妒,但之前的惨痛与懊恼却一时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白纸般的眩目,让他忘却了一切。

他再次躺回床上,但后门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雨滴也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断断续续地落下。

雨声带着一种心跳般的节奏,仿佛四人就在他的胸口附近。他心想,今夜每个人都会因为对陌生父母的憧憬而无法入眠,耳边仿佛回响着母亲乳房的柔软脉动声,从厚厚的脂肪底层传来。然而,这种感觉中却夹杂着一种阴郁,仿佛某种模糊不清的东西正在酝酿,或许终将演变成犯罪,甚至成为夷岐户岛秘密的核心,最终导致这座剧团的自我毁灭。

不知为何,这一预感在当夜就应验了。

第二天清晨,风刚一停息,里虹的身影便彻底消失。

“你们听好了,座头老爷子说我是个新剧的失败者,但我曾一度离开剧团,干过一些奇怪的勾当,虽然没赚到什么钱。”

里虹失踪几个月后,警方也束手无策,最终以“因不满而失踪”草草结案。

那天,仪右卫门在前夜的四人面前,开口说道:“不过,其中最受欢迎的是那部《茶花女》。你们别打断我,让我说完。剧中有一个湿漉漉的场景,茶花女在情郎阿尔芒的胸口插上一朵茶花,问道:‘我们下次何时再见?’阿尔芒回答:‘当这朵花凋谢的时候。’但在我的版本里,我立刻让花凋谢,阿尔芒随即出现。”

仪右卫门用一种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众人,而他的比喻恰好与那夜里虹说过的话——风停了就麻烦了——不谋而合。

这句话仿佛成了这起事件中最深的秘密,让人感觉像是窥视着一个深不见底的、青黑色的池塘。不过,剧团成员们对此皆无动于衷,似乎对这尖锐的比喻根本不当回事。

在仪右卫门的心中,充满了对岚村次郎的怀疑。他被里虹如此尖锐地刺痛,无论他是否是自己的父亲,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与其遮掩,不如直面事实。

然而,村次郎依旧沉默寡言,那份平静甚至让人感到一丝不安。

如果那夜村次郎知道仪右卫门进入后台,他或许会觉得自己像是被滚烫的蜡油逼近胸口,无法抓住任何东西,只能一步步后退,任由蜡泪一滴一滴地从手流到手臂,再到胸口。

在这种朦胧逼近的恐惧中,仪右卫门痛苦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在法水的支持下,剧团迎来了在东京的首演。

就在首演前夜,他意外地解开了事件的一个谜团,那就是里虹所谓“风停了就麻烦了”的谜题。

地点是上州藤冈的剧场,首演就在两三天后,恰逢千秋乐的日子。仪右卫门久违地迎来了法水的造访。

后台散落着用于《唐人杀》的提琴和箭筒,显得十分杂乱。开演前的剧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寂寥。

许久不见,仪右卫门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剃光的头顶显得格外醒目。在法水眼中,他仿佛成了云母底色的写乐大首绘,又或是某种死绘。

法水在仪右卫门还未抬头时,便迅速开口:“我收到了你的信,但我觉得你想得太多了。自问自答这种事情,往往容易让标准偏离,因为你总是会夸大自己内心的状态。不过这段时间我未来,剧团的面孔似乎变了不少……”

“是的,最近我招募了一位假发师,他也偶尔出演一些小角色。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浅尾为十郎,听起来挺威风的。”

仪右卫门说着,突然想起自己走进后台时,曾看到一位瘦削的老人。那老人皱纹深得异乎寻常,尤其是他那青瓷色的皮肤,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仪右卫门重新盘腿坐好,说道:“关于村次郎的事,我之前多次提到过,关于座头老爷子的去向,有件事必须告诉您。”

法水急忙打断道:“你想得太多了,总是急于剖析一切。老实说,比起里虹的事件,你对自己的剖析反而更让我感兴趣。”

他微笑着,眼中映出仪右卫门意外的变化。仪右卫门紧咬嘴唇,似乎在极力忍耐某种激烈的情绪。

“关于那个村次郎,我确实做了件对不起人的事。之前您教过我角色的心理和性格的解读,但这次,我却因此感到懊悔。其实,久米八的兄妹并不是村次郎,而是我。”

他以一种出人意料的平静态度开始讲述。

“先生,您听我说。不知什么时候,我曾听您说过,人总是喜欢用图形、线条或角度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波动,而那晚的里虹正是如此。那时他看向窗外,目光停留在风中飘扬的旗帜上,随后说道:‘风在吹还好,风停了就麻烦了。’然而,第二天早上,风一停,他就消失了。于是,我开始觉得这种巧合中似乎有种不可思议的魔力。我们就像被磁铁吸引一样,被这种超脱常人的蛊惑力一步步牵引。后来,我偶然间发现了当时那场默剧般的秘密。其实,这并不需要用‘征兆发作’这样复杂的词汇来解释,就连我们这种粗鄙的世界里,也有有趣的轶事。

“比如,被称为‘假牌大师’的并木可次郎。据说在赌局快结束时,局面已经到了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可次郎手里并没有那张牌,几乎自暴自弃。然而,他沉思片刻,突然问一个人:‘现在几点了?’那人看了看两只钟表,目光落在圆形的那只上。可次郎立刻将一张牌丢在桌上,指着那人说:‘你赢了。’因为,如果他不看近处的方形钟表,而特意去看远处的圆形钟表,那不正说明他手里有那张牌吗?

“先生,那一夜,里虹面前,四谷的配役表中,‘直助权兵卫’(岚村次郎)那一栏正好暴露着,而他之前一定看到了村次郎的旗帜。旗帜在风中飘扬时,常常会形成一些大皱褶,有时会让字的一部分消失,甚至整个字都被遮盖。您试着把‘岚村次郎’上半部分的‘风’字去掉看看。那不就成了‘山村’吗?

“先生,那个鬼畜之徒,其实就是我啊。而座头老爷子说的‘风停了就麻烦了’,其实是在暗中嘲笑我们的关系。”

“原来如此。”法水点点头,“弗洛伊德也曾提到,有人会把‘家’(Haus)说成‘腰卷’(Hose),或者把‘死’(Tod)误写成‘逸话’(Anecdote)。你的分析非常精彩。”

法水并未表现出特别的情绪。不料仪右卫门的解释,却在他面前展现出一幅惊人的悲剧场景。那个令人厌恶的近亲相奸者,竟然就是仪右卫门本人啊!

仪右卫门浑身颤抖,厌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随后继续说道——

“先生,还有一件事。那夜,里虹看到写乐的《关本照》时,曾说喜代太郎其实并不高,只是写乐把烟管画得太长,导致后人误以为他是个高个子演员。然而,这其实是一个比例的问题。此外,虽然不必赘述,但我偶然得知了真相,由此窥见了夷岐户岛秘密的一部分。

“就像如果没有外界的参照物,我们无法判断火车或轮船的速度一样,里虹在那个岛上只看到另一个男人,因此误以为自己是巨人。这样一来,对方就必须是个极其矮小的男人。我认为,那个至今身份不明的中村小六,可能就是那个侏儒。因为他是岛上唯一一个成年人,里虹便误以为自己是个巨人,直到看到船影时,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于是决定埋葬自己的妻子和双生子,因为我们就是所谓的‘畜生之子’呀……可是,为什么他必须杀死自己的妻子呢?其实,说到这里,您应该已经明白,我和久米八是双生兄妹,而根据旧时的习俗,双生的‘畜生之子’是绝对要被杀死的。此外,里虹从父母那里得知奎罗斯的船是一艘赦免船……总之,关于我们的事,绝不是我的独断,也不是我过度探究的结果。

“问题在于,里虹的妻子究竟是谁?所以,我想请您从头回想一下奎罗斯的文件。”

法水此时怀疑,眼前的仪右卫门可能已经进入了精神亢奋的状态。他看到各种影像在仪右卫门的表情中飞速掠过,仿佛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攫住。

仪右卫门喘着粗气,像是被某种恐怖的力量控制了一般,说道:“先生,奎罗斯的文件中确实提到了那种神秘生物——人鱼。可以上岸之后,人鱼就消失了,而在当晚靠岸的木筏背面,绑着一具只有躯干的女尸。里虹因为过于周密地考虑了赦免的条件,决定将一切不洁之物从自己身边埋葬。”

“真是明察。”法水点头道,“那木筏的设计确实和‘户板翻’如出一辙。这样一来,里虹为何严禁《四谷怪谈》的原因也清楚了。”

仪右卫门似乎没有听到法水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继续说道:“不愧是先生,洞察力如此敏锐。但是,我想知道的是我母亲的事。人鱼的头和腰以下被砍掉后,不就只是一个无头女尸了吗?看到奎罗斯等人上岸时,里虹一定吓坏了吧——毕竟,个字高得连脑袋都不看不见的巨人,这世上哪里会有呢?还有,先生,最近我躺在床上时,总能听到从脚尖传来的脉搏声。那一刻,我仿佛能感受到母亲从毛孔中吹入海的气息,将我像云一样包裹起来。” ciYjOJT/AKQvfedjsld1IwkfKDA/i6poGq6eCO6/jW77k/nYpQ3nCNdlQfEHNR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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