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台。
庆辅夜救天乙,被夏军发现后被围住猛攻,身陷一场恶战。
铛的一声,庆辅的短刀被震飞了!
“好大的力气!”庆辅大吃一惊,右手已经不再听使唤了。
庆辅突然感觉背后有一阵疾风吹来,心中电光石火间闪过一念:“不好!”背后一对石杵左右呼啸而来,庆辅已无处躲避,眼看就要被砸成肉饼。
庆辅脚跟用力,身子硬生生斜躺了下去,石杵擦着庆辅的鼻子呼啸而过,庆辅毕竟近身功夫了得,危急中一脚踹向来人小腿的迎面骨。
咣的一声,这一脚踹了一个结实,迎面骨是人身上比较脆弱的地方。那人身子竟然动都没动,庆辅身子被弹了开来。身后风声迅猛,庆辅急忙就地滚开,发现另一体形巨大的人也用一对石杵正朝自己砸来。
一对石杵“嘭嘭”砸在地上,尘土四溅,如同打雷一般。来的两个人正是熊、罴将军。
二人不愧熊、罴二将的封号,纵使山林中的猛兽也不如二人凶猛。
庆辅虽然身形灵活如电,也屡屡险情迭出,此时周围士兵也越围越多。
天乙看得真切,大喊:“庆辅将军!快走!”
熊、罴二将大吼一声:“想走,先受死吧!”震得远处夜栖的鸟都纷纷扑棱棱地飞了起来,两头猛兽围住庆辅,非要把庆辅撕碎了。四杵乱飞,平地里忽然起了一阵旋风,庆辅哪里抵挡得住,一会儿就已经狼狈不堪,似乎已经支撑不住了,一下子倒在地上。
熊、罴二将四杵都举了起来,眼看庆辅就要被砸成烂泥。
天乙“哎呀”一声不忍再看。
熊、罴脸上狞笑着,突然眼前白光刺眼,只剩一片白茫茫。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二人大惊失色,忙后退揉眼睛,等到能再看清楚的时候,烟雾升腾,庆辅却早已不知去向。
庆辅趁乱钻出了重围,仲虺在外面等候了许久,听到里面打了起来,正要冲进去接应,看到远处突然打了一个闪电。
钟虺疑惑不已:“大晴天哪里来的闪电?”远处一个瘦削的人影冲了出来。
仲虺见庆辅终于出来了,长出了一口气。
庆辅看到仲虺并不停下,低声说:“快走!”
二人急忙飞身而行,夏军转眼就被甩在浓墨一样的夜色中。二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庆辅将军,你的轻功和近身功夫真是了得,能够避过守卫。那熊、罴二将如此凶猛,简直是两头野兽,将军竟然凭一人之力缠斗良久。”
“仲虺将军客气了,仲虺将军战车横扫葛军的神威,在下也是有耳闻的。”
“哈哈,咱二人就不用互相吹嘘了。我其实对你刚才的脱身法术非常好奇。”
“法术?哈哈哈!为什么不是仙术!”
“难道你真的会仙术吗?我离那么远都看到了一片刺目白光,然后就是白雾一片,将军就出来了。”
“哈哈,仲虺将军相信这世间有法术吗?”
“哈哈,这个嘛,不可说有,也不可说无。我可是负责贞卜的贞人,冥冥中一切皆有天意。”
“那你贞卜下,我这是不是法术呢?”
“庆辅将军不要取笑了。”
二人虽然没有救出天乙,但总算见到了天乙,今晚小试身手,心里都有点儿兴奋。
“其实,我用的是磷火之术。”
“磷火?!”
“你见过鬼火吗?”
“鬼火当然见过,白骨森森的夜半,荒坟之中常有鬼火飘动,据说是冤死的灵魂。”仲虺说着下意识四面看了下,正好枯草中闪过一丝鬼火,不禁浑身一激灵。
“哈哈!冤死的灵魂我没见过,但是这些鬼火就是磷火。我从小研究这些鬼火,后来就收集了些白骨,研磨碎了,用了特制药粉,密闭环境蒸煮之后就能收集到更多的磷火之物。平日用猪的膀胱包好,关键时刻撒出来,就会一片磷火满天,人瞬间被强烈的磷光照得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所以我只要把握时机,提前闭眼就不会被晃了眼睛,趁乱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庆辅注意到仲虺看到鬼火后的语气变化,不禁笑了出来。
“啊!在下真是佩服,庆辅将军不仅武功卓绝,才智也是天下无双。”
“仲虺将军的贞卜之术在下更是佩服,你的才智更是远在我之上。”
二人击掌而笑,远远已经看到斟鄩城中王宫的灯火,趁着夜色朝着斟鄩飞奔而去。此刻斟鄩城中妺喜正在托着腮对镜沉思,她知道伊挚也到了夏都斟鄩。
初见时,伊挚云淡风轻的清雅身姿总在妺喜脑海中萦绕。履癸出去打猎了,妺喜在宫中徘徊了几次,带着贴身的宫女阿离出宫而去。
妺喜悄悄来到了商国驿馆,她并没有让人通报,静静地走了进去。
庭院的海棠树后的屋檐下,一个人正在翻着竹简,神情专注,时而抬起头来若有所思。
帝都的雨依旧没有停止,淅淅沥沥地打在海棠叶子上,从屋檐前滴落成串串珠帘。读书人眉宇间那种睿智和亲和是在其他男人那里都见不到的。妺喜静静地注视着伊挚良久,终于开口了。
“伊挚先生在读书吗?”
这声音让伊挚的心底打了个战,抬首朝妺喜望过去。
海棠树下一人撑着竹伞,乌黑的发髻高高竖起,精致的白色象牙束发环分外醒目,长发如丝般垂下,英姿飒爽中透着仙气逼人,巧笑则林下风生,轻语如黄莺妙啭,人间至美言语如何形容。天下的美人本就不多,能够一见者更是不多,如妺喜这样的女子,见一次要在神前许愿多少年。
伊挚看得出神,见妺喜笑了,旋即起身施礼。“妺喜娘娘大驾光临,伊挚有失远迎。”
妺喜看到伊挚瞬间痴住的样子,心中开心,不由得脸生笑靥,看来伊挚先生也并不是看不到自己的美,只是装作没看到而已。
“伊挚先生读什么书呢?”
“在读《禹贡》,大禹王平定洪水,勘定九州,其功绩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令人不禁神往。”
“既载壶口,治梁及岐。既修太原,至于岳阳。”妺喜吟出了这四句。
妺喜的声音似实非实,温润柔软如玉,随着身姿的曼妙如波,妺喜这次没有歌唱,但即使只是吟诵诗文,也让伊挚听了心神荡漾。
“妺喜娘娘对《禹贡》如此熟悉,伊挚佩服。”
“妺喜自幼在家中读书,依稀记得一些。伊挚先生满腹经纶,不知如何学得如此才华横溢?”
“伊挚一乡野奴隶,不足挂齿!仲虺将军不在驿馆,我是否去帮娘娘寻他回来?”此时,仲虺去夏台打探消息还没有回来。
“仲虺哥哥不在就不用找他了。我今天便衣出行,不必拘泥。我想了解伊挚先生的过去。”
“伊挚一乡野村夫而已。”
“今日细雨霏霏,先生就当我是一个朋友,聊一聊过去可好,我想听听。”
伊挚一时竟不知道妺喜的来意,但看到妺喜的眼睛,心里就已经答应了。这次解救国君天乙,还要依赖妺喜,朋友一样聊聊天,才能更早救出天乙,伊挚在心里先给自己开脱了。
伊挚合上了书简,慢慢地和妺喜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妺喜安静专注地听着,檐前雨滴一滴一滴地滴落,似乎是谁的思绪在滴落。
春花如梦如云烟,
花如美人在云端。
一支海棠额前戴,
笑问花美人美焉。
琬如四月冷飞雪,
琰似今日桃花面。
丁香一枝压海棠,
香气袭人人心乱。
伊挚看着美丽妺喜近在咫尺,心中一种莫名的欢喜,不自觉地想告诉妺喜自己的过往。
时光回到多年以前。
伊水就如秋水伊人温柔而宁静美丽,蜿蜒在伊洛平原上,最后慢慢投入了洛水的怀抱。岸边长满了随风摇曳的芦苇,靠近水边的是蒲苇,有着圆圆叶子的苘开着黄色的小花。
一个如伊水般温婉美丽的少女立在水边,一身粗布的蓝花衣服,素雅而清新。少女的气息总是会感染着一切,就连周围的风景都变得生动起来。她伸出细长而柔软的手指采着水边的苘和蒲草,蒲草可以用来编制斗笠、日常用的篓,苘的外皮剥下来可以用来做成麻布。这个少女平日靠采苘织出麻布到集市上换日常生活用品,过着宁静的日子。远处一个采芦苇的年轻人身材壮硕,挥动石镰的动作优雅而有力。两人早就互相注意到了,但从来没有说过话。
这一次两个人离得很近,少女在水中捆好的芦苇不小心散开了,开始顺着水流漂了下去。少年看到了。“我来帮你追回来!你在岸上等着吧!”
少年忙下水帮着少女把这些芦苇重新都追了回来,抱着回来交给少女,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少女摘下几个苘的果实,扔给少年。
“多谢你了,你也吃几个吧。”
苘的果实如小小的莲,直接剥开吃,有一种莲子般的清香,而且外加一种淡淡的甜味。“真好吃!”少年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对着少女笑了笑。少女看了少年一眼,正好看到少年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在注视自己,瞬间脸颊有点儿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继续捆着手里的芦苇。两人从此相识,慢慢地日久生情。
妺喜听到这里,不由得看着伊挚,心中也涌起了一阵温暖。
“如果天地间就我和伊挚,永远在一起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