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台。
王宫中的容台一直是履癸的寝宫,如今妺喜就住在容台之中。妺喜从有施被履癸抢到了夏都之后,慢慢接受了这一切,作为履癸的妃子也许是一个还能接受的归宿,心已经平静下来。但不知为什么,妺喜最近却总是莫名烦躁,以为又是想念在有施做王女逍遥自在的日子,似乎每天的日子缺少了什么。
“我到底是怎么了?”
妺喜终于不得不承认心中总有一个人的影子,那个影子就是伊挚。自从上次见到伊挚之后,妺喜就一直烦躁不安,妺喜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以前有时候会想念仲虺哥哥,但那也只是一种静静的想念而已,从没有过如此烦躁的时候。
“伊挚这个人哪一点好呢?据说以前是一个奴隶,根本就不是贵族。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没有履癸那样的大丈夫气概,各个方面都没法和叱咤风云的履癸相比,即使是和一国之君的仲虺哥哥相比,也是比不上的。仲虺哥哥不仅有大丈夫气概,还能做各种玩具给自己,可惜仲虺哥哥再也不能陪伴自己了。”想起仲虺的时候,妺喜的嘴边竟然有了一丝微笑。
履癸可是权倾天下的夏天子,所有的诸侯国都得服从夏天子的领导。可妺喜脑中总浮现那个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谦谦君子的影子。
“我最讨厌穷酸的书生了!”妺喜自言自语道。
这时候履癸噔噔的脚步声传来,妺喜更加愁眉不展了,手中扯着的纱帐哧的一声撕裂开来。
“妺儿,你怎么又不开心了,又想家了?”履癸看出了妺喜的不开心。
“是,大王能送我回有施吗?”
“那我怎么能舍得?”履癸说着就往妺喜身边蹭。
“你要在我不高兴的时候碰我,我就死给你看,我说到做到!”
妺喜眼睛瞪着履癸,似乎真要寻死的样子。
履癸心里顿时被一种酸酸痒痒的水充满了。
“好,好,朕的宝贝,你说你喜欢什么?”
妺喜把纱帐抓起来,哧的一声又撕开了几条。
“我什么都不喜欢。”妺喜继续撕着纱帐,柳眉蹙着,双手用力的样子却让履癸看得更加心痒难耐了。
“你喜欢撕纱帐吗?”妺喜撕纱帐的样子,有一种平日见不到的风情。
“我就喜欢撕,怎么了!”
寝宫里的纱帐,转眼就变成了一条条的,要知道这些纱帐是用了多少女工的日日夜夜才用蚕丝织出来的。
履癸目中浮起笑意,吩咐宫女。
“去把宫里的纱都找来,让妺喜娘娘撕个痛快!”
妺喜一怔,眼中闪现一丝诧异。
不一会儿宫女就搬来了许多纱帐,大多是一匹匹崭新的彩纱。
妺喜才不管那么多,你敢送来,我就敢撕。
“哧——哧——”
妺喜细长柔软的手指扯住纱帐用力一拽,纱帐就应声而裂。妺喜继续撕着纱帐,那响亮的撕裂声听起来的确能够发泄心中的怒火,让人安静下来。
站在周围的宫女们的脸色却都越来越难看,这些纱有多少是这些宫女亲手织出来的。
妺喜看了履癸一眼。
“只有今天这件事能让我开心一下,看来这个男人不只是想要占有我,还是真心喜欢我的。不过男人就这样,绝对不能给他好脸色,得不到的才永远是最好的。”
妺喜撕了个痛快。
履癸哈哈大笑。
“看你撕,朕也很开心,很过瘾啊!”
妺喜斜着眼睛看着履癸,瞪了履癸一眼,转身而去。自从见到伊挚之后,妺喜看到履癸心里就烦。
这一天午后,妺喜正一个人在容台中发呆。
“也许自己以后的日子都要如此度过了。”
噔噔的脚步声响起,妺喜眉头蹙了起来。履癸大步走了进来。
“妺儿,走,朕带你去看个新鲜的东西,你肯定从来没有见过。”
妺喜本不想去,却被履癸拽住了手腕朝外面走去。妺喜正欲发怒,但听说是自己从没见过的,心中也有点儿好奇,就被履癸拽着走出了容台。
穿过夏宫那些长廊,来到花园的一个角落,这里是一面厚厚的石头砌成的墙,墙的边上是一个石头砌成的台阶。
履癸和妺喜沿着台阶走上墙,墙的里面是一个院子,院子的墙壁上似乎有被什么抓过的痕迹。妺喜突然闻到了一股腥味,不由得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大王,这是什么地方啊?”妺喜禁不住问履癸。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对男人最大的折磨就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对自己的冷漠,此刻妺喜竟然主动问自己,履癸看妺喜有点儿紧张的样子,不禁开心起来。院子下面的墙上有一个黑洞,里面有个粗壮的青铜栅栏门,似乎有一对闪闪发光的眼睛在向外看着。
妺喜看到那对眼睛更紧张了,履癸轻轻拍了拍妺喜的背。
“妺儿,朕要给你看一个有趣的东西。”
履癸对墙上的士兵下令:“把它给朕放出来!”
士兵拉动墙上的锁链,随着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栅栏门被提了起来。
“大王,里面是什么东西?”
妺喜看着那个黑乎乎的洞口,已经看到里面有一双绿色的眼睛,闪烁着凶狠可怕的光。嗖的一下,一个巨大影子从洞中蹿了出来。一头黄褐色的猛兽呼啸着就奔墙上扑来,嘴里发出震天的怒吼。妺喜突然看到野兽瞪着凶猛的眼睛,森森的白牙和张开的大嘴,似乎一下就能跳上来把自己一口吞了,瞬间觉得灵魂出窍,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妺喜饶是胆量大,也尖叫一声钻到履癸怀里。履癸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朕难以驯服的妺美人,也有害怕的时候啊。你连本王都不怕,竟然怕这个畜生!”
那头猛兽在墙上扑腾着,利爪在石头上划出一道道痕迹,却无法跳上墙来。
“大王,这是什么猛兽,也太过凶猛了!”
妺喜的心仍旧咚咚跳个不停,一直惊魂未定,过了好久才敢睁开眼睛。
“这就是猛虎,是朕豢养来让妺儿开心的!”
妺喜伏在履癸的胸膛上,履癸第一次心中有了和妺喜心意相通的感觉。履癸身边一直是美女如云,此刻第一次有了纵使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怀里这个女人的感觉,不知为什么,只要能让她开心,自己什么都愿意做。
商国驿馆内。
伊挚来斟鄩有一些时日了,天子履癸几乎不上朝,伊挚想自己是否该回到商国了,王女最近也总是在思念自己。伊挚让仲虺为自己贞卜,卜卦似乎在说伊挚应该回到商王的身边去。
履癸不上朝,一应朝政只要经过费昌就可以了。伊挚和费昌请辞,准备先回到商国去。费昌虽然不舍得伊挚走,但从来不强人所难。费昌为伊挚摆酒送别,盼望伊挚早日归来。伊挚的马车走在荒凉的古道上,前后都是黄色的苍茫大地,就在这时候,斟方向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之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尘土中似乎带着一股杀气。
“先生,后面好像有人追我们,不会是劫匪吧?”赶车的小童紧张起来。
“劫匪不会这样急匆匆地从背后而来,到了近前就知道了。”伊挚依旧不慌不忙。
马车果然追到近前。
“伊挚先生,仲虺要和你一起去商国!”
追来的人正是仲虺,仲虺不仅会制造战车,驾驭战车的水平也是独步天下,如今这马车赶起来也能风驰电掣地来到伊挚的马车近前。
“伊挚走了,我该如何呢?一人留在王邑又有何用?”仲虺仰头望向天空,空中一群玄鸟朝东方飞去。仲虺似乎明白了什么,跪在地上,朝苍天不停地磕头。东方就是崇尚玄鸟图腾的商。“当今天下,只有商国天乙的威望可以一呼百应。也许只有商国才能够带领大家和大夏抗衡,如果,也许……无论如何仲虺都要试一下,不能这么窝囊地坐以待毙,否则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妺儿了。”于是,仲虺和伊挚一起回了商国。
天乙听闻伊挚回来了,喜出望外,急忙出城来迎接。
“伊挚先生,你可回来了。这位是?”
“大王,这位是奚仲家族薛国国君仲虺!”
“仲虺国君,有失远迎!”天乙更是大喜。
天乙用国君之礼接待了仲虺,仲虺发现自己和天乙性格颇为相似,两人一见如故。既然仲虺是伊挚先生极力推荐的贤才,天乙自然敬为上宾。仲虺决定留下来和伊挚一起辅佐天乙成就大业,天乙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有了薛国的支持,商国的实力立即大增,而且仲虺在各方面都是天下的翘楚,对天下之道也有独到的见解。
天乙这天向仲虺请教天下兴亡之道。
“大王,商国国土不是天下最大的,士兵也不是最多的。但大商的气度隐隐有天下之主的迹象,大王亦有王者天下的风范。”
“仲虺国君不要谬赞天乙了,天乙无他,唯有自知和知人而已,虚怀若谷,商国的百姓才能够安居乐业。”仲虺所言,让天乙将信将疑。
“大王如今潜龙在渊,未来飞龙在天,一切不可限量。所以大商只是百姓安居乐业是不够的。假如哪天天子来征伐,大王何以保商国不覆灭于大夏的车轮之下?”
“这个……”天乙陷入了沉思。
“大王,仲虺以为商国强盛而屹立天下之策为兼弱攻昧,取乱侮亡。”
“兼弱攻昧,取乱侮亡?”
天乙没有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继续等着仲虺说。
这时候在一边的伊挚,不由得微笑着对仲虺点了点头。
仲虺接着说:“力少为弱,不明为昧,政荒为乱,国灭为亡,兼即吞并,攻城略地,取为己有,侮慢其人。”
“攻取他国,这个是否与仁德相悖?”天乙问。
“大王,此处只有你、我和伊挚先生三人,要成霸业,就必定要攻取他国,但一定师出有名,不违背仁德。”
此时伊挚说:“大王,如果一国已经弱、昧,表示该国已经开始衰败,若肯来服,则制为己属,不服则以兵攻之。对于弱、昧者,开始要服其人,最终则要灭其国。乱是已乱,亡即将亡,衰败到了极点,其国将灭,商国应当仁不让。对于亡国的,因其败亡形势已经显著,所以已经无可忌惮,故侮其人。既侮其人,必灭其国,故以侮言之,只有侮其旧主,臣民才能臣服商国的仁德之道,真正成为商国的子民。”
仲虺听了伊挚的解释频频点头。
“大王,弱小的、开始衰败的国家就收为附庸国,它若不愿意就打到它愿意,再慢慢让它消亡,成为商国领地。衰败到了极点、势必要灭亡的国家,如果错失良机就可能被别的强国征服,商国要抓住机会征服它。”
“对!仲虺将军真是天下雄才!”
天乙听得酣畅淋漓,抱住仲虺和伊挚的肩膀用力拍着。
清晨,天乙到练武场去巡视,这时候远处突然车轮滚滚,一辆战车冲了过来。
“这战车好不威风!”
战车到了近前,不仅车轮大了一圈,车轴中间更加粗壮,两端还有青铜軎套在车轴两头,上面插着铜栓固定住车轮,比一般的木头车轴的战车不知道要坚固多少倍!
前面双马一辕,蹄声清脆,哒哒地来到天乙面前。
“大王,这是仲虺做的新战车!大王以为如何?”
车上一人红发飘扬,正是仲虺。
“好车!如此精美细腻的青铜配饰,也只有仲虺将军才能做出来!”
仲虺给天乙带来的惊喜不止如此,天乙惊喜地发现仲虺还是个青铜铸造大师。仲虺背上的赤蛇在散发着光芒,一切只是刚刚开始。天乙拜仲虺为商国的左相,和伊挚地位相当,并为大将,统领商军,成了天乙的左膀右臂。从此薛国和商国联合在一起,商国开始变得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