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的住处。
日式的装潢,简约而整齐,素雅而淡静,两个身着日本军服男人围着矮桌盘膝坐着,上身的军外套已经脱掉只剩下洁白的衬衣显得这个年纪的人更加精神,可是却掩饰不了藏在眼底的一丝鲜为人知的情愫
“冈田君,这次来华我可是期许已久啊!以后的日子想必不会感到孤独了!老师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山本给冈田一郎斟上一杯清酒,也给自己倒上一杯说道。
“如果有选择我宁愿永远都不来中国!”冈田品了一口酒说道。
“看来你还是放不下她。不过老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山本放下手里的酒杯说道。
“你究竟知道什么?”冈田盯着对面的山本说道。
山本无奈地笑道:“哼!不是我知道了什么,而是你让我知道了什么。”
“什么意思?”冈田纠结道。
“要不是军部怕影响不好封锁了消息,恐怕现在全军都知道了,最让军部倚重的年轻参谋居然为了兑现对一个中国女人的承诺,宁愿脱掉军装放弃自己大好的前程,逼得一向对你冷若冰霜的父亲都放弃前线指挥的大权返回日本拿那个女人威胁你,这才令你回心转意,冈田君你还是和在军校时一样令人膛目结舌啊!”山本笑道。
“我并未放弃过她,只是暂时的分开,这也是为她好。”冈田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
“毕竟我没得选择。”他仰头喝下杯里的酒,将酒杯重重地按在矮桌上说道。
“可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中国人,你是日本人,你们永远都不可能是一家人。”山本坚定地说道。
“他拿惠子来威胁我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冈田又自顾自的喝酒。
“老师是为了你好,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山本劝道。冈田苦笑道:“哼!别开玩笑了!你见哪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儿子不管不顾十几年,还逼死了了自己的妻子,现在又对自己的岳父打击报复。”
“你也是知道的,老师是军人常年在外,师母的死,老师其实也很伤心,至于铃木将军,那只不过是大家立场不一样罢了!”山本也是很无奈。
“是他让你劝我的吧!”冈田看着山本问道。
“不是!我只是出于一个朋友应有的关心。”山本见冈田看着自己不说话继续说道。
“我看过纪子和美惠子的合照,她长得很漂亮,和你也很配,如果美惠子不是中国人的话,你们会是很好的一对。但是”山本惋惜道。
“我不在乎她是什么人!”冈田慢慢品着一杯酒说道。
“是,你是不在乎!你可以为了她放弃这身军装,放弃你所拥有的一切,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愿意为你放弃吗?”山本有些激动地说,冈田有些心虚的看着他。
山本见势平复一下情绪继续说道:“我听说美惠子的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是李氏纱厂的掌舵人,是苏州城最大的富商,他很有学问,也很有立场,他很爱自己的国家,为前线的军队捐款捐物做了不少事,在他眼里我们就是抢占他国家的侵略者,是他的敌人。他除了两个儿子外就只有美惠子这么一个女儿,他连让自己的女儿嫁一个普普通通的日本人都是天方夜谭,更何况像你这种穿着军装的日本军人。”冈田目光涣散地看着什么不说话。
“所以她不是你的良人!”山本看着冈田不留情面地说道,冈田的眼神此刻终于聚焦在他身上。
山本继续说道:“别这样看着我,我说的是事实。中日双方必有一战,你以为到时候美惠子会像你一样为你放弃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一切吗?”
“为什么非要是中国?”冈田无力地痛苦道。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山本。
“因为中国‘近弱肥’,因为她出生在中国。”山本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日本近几年的处境,世界资本主义金融危机过后,日本也损失惨重,国力受损,而摆脱危机最快的方法就是嫁接危机。冈田,忘了美惠子吧!她始终是个中国人!”山本还是不放弃地劝着冈田一郎。
“为什么?”冈田失意地低声说道,极像是自问。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不明白,你和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山本失控地冲着冈田吼道,冈田不言语,眼里满是失落。
“当然了!如果你喜欢医生,我可以把纪子介绍给你呀!”山本又像是找到希望了一样,冈田很意外也很无语的看着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山本不耐烦地说道。
“我告诉你冈田一郎,论相貌,纪子不比美惠子差;论医术,纪子在日本也是响当当的外科医生,论认识你的时间,纪子可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山本生气地说道。
“可是当初救我的是惠子,而且我和你一样只是拿美纪子当妹妹。”冈田不温不火的说道。
“你”山本一时语塞了。冈田微微一笑:“哼!我说呢!原来你大费周章地绕了大半圈就是想要把美纪子介绍给我呀!”
“纪子不好吗?冈田一郎,为了你早日脱离苦海,我可是把自己的亲妹妹都押上了!”山本气呼呼的喝了一杯酒说道。
“好是好,不过不过我可不想让你做我的大舅哥。”冈田若有所思地说道,山本气的不轻。
“在军校的时候你就没赢过我,在辈分上我也不能输。况且,谁不知道你山本钢疼妹妹是出了名的一丝不苟,美纪子跟着我注定受委屈,你到时不一枪毙了我,我就阿弥陀佛了!”冈田不理会山本继续说道。
“只要你真心待我妹妹,我又岂会和你动武!”山本真诚地说道。
“我是真心待她,可只是像你一样只拿她当妹妹看待。”冈田说道。
“难道就因为美惠子当初救了你,你就只认准她了吗?”山本追问道。冈田顿了一下,不出声,只是自顾自的饮着酒。
同样是日式装潢的房间,铃木扶着冈田摇摇摆摆地推开移门将冈田扶进房间。
“队长,您喝醉了!慢点走!小心!”铃木很吃力的扶着冈田。
“我没醉没醉”冈田喃喃道。铃木给冈田盖上毯子,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悄悄的走出去。
“惠子!惠子”铃木关起移门的时候冈田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个名字。铃木只是顿了一下,无奈地继续将移门关上。
“司令官阁下!”铃木转身看着身后带着副官走来的冈田明聪颔首说道。
“惠子!惠子”铃木身后的移门内传出冈田一郎的呓语。铃木很是无奈地微微侧头向后瞄了一眼移门。
“他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吗?”冈田明聪不温不火地问道。“
回司令官阁下,队长只是在山本队长那里喝多了,现在正在休息。请司令官阁下不要和他一般见识!”铃木颔首道。铃木很聪明绝口不提父子俩的禁忌。
“我还能拿他怎么样!”冈田明聪仰天叹息无力地说道,无奈地转身离开铃木看着他的背影居然莫名地同情。“铃木将军近来怎么样了?”冈田明聪突然顿住脚步不回头地问道。
铃木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问道,但是毕竟是军人还是很快镇定地颔首回答道:“多谢司令官阁下关心,爷爷他很好!”
“很好那就好!”冈田明聪看不出温火地说道。铃木只是颔首并不出声。
“记得提醒他晚上的欢迎会别缺席了!”冈田明聪说完就带着副官走了。
“是!”铃木颔首应道。移门内,冈田一郎睁开眼睛,他没有喝醉,只是愿醉不愿醒罢了!脑子里回想着山本说的那句“难道就因为美惠子当初救了你,你就只认准她了吗?”
仿佛又回到了曾经
混乱的手术室内,来来往往的全是医生护士,医疗器械碰撞的声音掩盖不住手术台上几近发狂的那个人发出的吼声。
“我不做手术,走开!走开呀!快点走开,走开”冈田一郎挥着手不让医生们靠近。
“冈田君,你要是再不做手术,你的腿就废了。”美纪子哭着说道。冈田一郎的右腿早已血肉模糊,血不住地流。
“我不管我就是不要做手术。”冈田一郎恼道。
“一郎,你听我说,我已经答应你父亲一定会治好你的腿,你只要乖乖配合就行了。”一个中年男子劝说道。
“村野叔叔,我不要让他管,我是生是死都和他没关系!”冈田大声地说道。
“一郎他是你父亲,无论他做错什么,你都必须忘记,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原谅他,你要是再不配合就真的来不及了!”村野泰仁急了!
“我忘不了,我不能原谅他,我就是要废掉这条腿,我要让他永远愧疚,永远愧疚地活着。”冈田一郎瞪着猩红的眼睛歇斯底里道。
“一郎”村野泰仁那个虐心呀!
“冈田君”美纪子继续哭。大家一时间就这样僵持着!
许久,李美惠打破沉寂:“忘不了就记着,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
“美惠子”村野泰仁,美纪子异口同声道。
冈田一郎盯着眼前这个被手术服包的严严实实的女子。
“既然那么不肯原谅他,就好好活着。”李美惠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