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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使帝国的疆域无限延展
西门吐血

第1章上篇

窗外,是帝国的阳光。

窗内,是帝国的子民。

岁月,将伴随着帝国崛壮成长。

我,将使帝国的疆域无限延展。

进攻的号角,从那片灰暗森林的尽头传来,狼烟四起,遮去了远方的天空,颤抖的空气中,混杂着人们惊恐的怒喝和嘶声的惨呼。

我知道,老西的部队,遇上了敌人。

进攻,进攻,进攻,让血和火成为异族人最后的记忆。这是老西常爱说的话。

他说话的时候,左脸颊上的刀口就象会动的蜈蚣,又扭又跳,很难看,但却很能吸引我的目光。

在我眼里,那才是真正男子汉的标记。

老西是老兵,他说他曾杀过三个人,三个和他一样强壮的异族人。

他说,没有受过伤的士兵,就不能称为老兵。

他说,老兵的骄傲,就是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现在,老西和其他的老兵们再次出征,用他们的刀和斧子,去履行对帝国的忠诚。

我看着身边的小铁,他和我一样,也是新兵,刚刚从兵营里出来,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更没有负过伤。

经验值,我俩都是零,这是让人脸红的数字。

小铁也在看着我,他捏着的拳头很紧,他轻声说,很想和老西一起出征,战斗,流血。流异族人的血,也流一点自己的血。

他说,做梦都想成为老西那样的老兵,骄傲的老兵。

我沉默了,抬了抬手中的刀,这就是我的武器,杀人的武器,她唯一想饮的就是,人的血。

刀锋很青,就象许久没晒过阳光人的脸,刀刃很光滑,就象处女的皮肤,漫柔而甜蜜。

我用中指轻弹刀刃。

“铮”,余音悠悠,那是一声很清脆的声音,它在空中孤独地游荡,反复碰撞着陌生的空气粒子,在我听来,那种声音却是很空洞的。

我曾听老西说过,只有饮过血的刀,才会发出那种至清至纯、空谷幽兰的声音,那声音美得就象情人在耳边呢喃,好听极了。

现在,我听不到老西所说的那种声音。

阳光,淡淡地洒在我的脸上,也洒在刀刃上,反射着迷离的光芒,那是孤独而忧郁的光芒。

我和小铁,就这么站着,站在农田的旁边,也站在城堡的旁边。

城堡很高很雄伟,它是权力的象征,也是帝国的象征,里面居住着一个男子,他,就是帝国的皇帝,我们誓死效忠的陛下。

在他的英明领导下,我们的领土,辽阔而宽广,我们的国家,繁荣而昌盛,我们的人民,幸福而快乐。

士兵们为他,扩张领土,农夫们为他,辛勤劳作;男人为他,壮大帝国的实力,女人为他,繁延帝国的后代。

我们就是帝国时代下成长起来的一代,我们,只为陛下一人活着。

小铁说,快看,我们的陛下。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城堡上,那个高大健壮、一身华丽锦衣的男子,正默默地注视着远方。

远方,那是异族人的土地,也是老西他们要去征服的土地。

农田上,农夫们已经拜倒在地,他们面向城墙上的锦衣男子,虔诚地将头埋在了地下。从他们忠诚的泪水中,你会发现,做为帝国的子民,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地崇拜我们的陛下。

我和小铁也跪了下去。

单膝着地,一手抚心,深深躬下了腰,这是我们士兵最崇敬的礼仪。

这种仪式好象与生俱来的,它发自我的本能,贯穿着我们的血脉和灵魂,它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我们称它是“神的力量”。

城堡上的皇帝,并没有看一眼忠实膜拜他的子民,他那孤独而高傲的身影,从城墙上消失了。

人们,又恢复了手中的伙计。农夫们种田伐木,士兵们站岗哨。

小换痴痴地看着那空荡荡的城墙,轻轻说,陛下,我愿意为你流尽每一滴血。

我说,我也是。

一刀,两刀,三刀……血,喷得我一脸都是,也喷得他一脸都是。

我瞪着发红的双眼,狞笑着,将刀深深地插入他的胸膛。

他倒下了,睁着惊恐的双眼倒下一步。他,手中仍握着刀,刀锋就离我的脖子,两个指头。

我终于杀人了,也终于负了伤。

我终于可以大声地对老西说,瞧,我也有,老兵的骄傲。

我笑了。

大笑。

战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我的笑声,放肆的笑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我的身上,每个人的眼神,阴郁而可怕。

我的笑声,嘎然而止。

我发现,周围的同伴都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发现,十丈外,围住我的异族士兵,至少有两打。

我发现,头顶的天空,阴郁而惨淡。

来吧,龌龊的异族人,帝国士兵的字典里是没有“投降”两个字。

我笑了,骄傲地笑了,老兵就应该这么死。

我举起了刀,冲了过去。

双方的兵力对比是1:24,我占绝对的劣势,但是发起冲锋的人却是我。

我很自豪,老兵,就应该这么去战斗。

一刀,两刀,三刀……血喷得我一脸都是,也喷得别人一脸都是。

我不知道自己砍中了别人多少刀,也不知道别人砍中了我多少刀。

我只知道,我还活着,就要不停地去战斗,直流尽最后一滴血。

温柔的、红色的、炫丽的,也带着梦幻般的光,将我包围,我已分不清那是刀光,还是血光。

我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力量开始随那不再回头的血水,枯萎。我知道,我的生命也已悄悄地游离于体外了。

我倒下了,终于倒下了。

我手里已没有了刀,刀,就插在一个异族人的胸口上。

我的身上却突然多了许多把刀,那是异族人的刀,每一把刀,都深深地插入我的体内。

我突然觉得很孤独,就象是荒野中垂死的狼。

我的血,已枯绝,我的泪,却刚刚涌出。

我看着天空。

天空阴郁而惨淡。

我不知道为什么帝国时代的天空,总是那么地阴郁而惨淡。

好久没下雨了吧?我轻轻地叹息。

我突然想到,也许,帝国的皇帝,正,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注视着我头顶上的天空,阴郁而惨淡的天空。

陛下,我终于为你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我嘴角边轻浮起一丝笑意,眼角处渗出晶莹的泪花,我的泪,只为陛下一人流的。

眼皮,越来越沉重,我慢慢地合上了眼睛。真正的夜降临了,我却感到一身的骄傲徐徐展开。

原来,死亡和黑夜,就是罗蜜欧和朱丽叶。

原来,生命的幻美,就在于毁灭前的悲壮。

原来……

我醒来了,神经质般地醒来了。

原来,那只是梦,虚幻的梦。我摆了摆头,没错,审现实中的我,我仍活着,并没有在死神的怀里深眠。

其实,在这虚幻和现实互相冲突又互相融合的世界里,生与死,只是不同的数字符号,它们的距离正如0与1之间,近而又远的差距。

在这个没有过去和将来、弥漫着狂势和仇恨互相交织的年代,每个人早就学会了如何掩饰自己孤寂的伤口,在彼此的互相欺骗中,寻找一种很虚幻的欢乐。梦,大概就是人们麻痹自己的

最主要工具之一。

我,对死亡的记忆,大概就是梦醒后那满额的汗水。

我的手碰到一件硬金属,我抄起来看了看,那是我的刀,刀锋发青。这把刀只有在梦里才饮过血。

我举目四望,兵营里很静,新兵们睡得很死,他们大概也正做着和我一样,既兴奋又紧张的梦吧。

我苦笑,想倒头又睡,但眼角的余光好象扫到了什么。

我别过头去,哦,原来是少了个人。

小铁。 fZ19N9WKBFOscL8XbzZOIqJ4dYh5mVECesFBbSOfgg3JuHBRb7KXxDm4Jfzr5M9X



第2章中篇

早晨。

早晨的阳光总是很温暖,晒得人懒洋洋的。

我站在阳光下,任凭着如织的晨光将我的衣裳浇透。虽然连阳光都可能只是一些简单的字符,但我却试图在感受其间的生命气息。

为时代而活的人们就象缸少母爱一样,不知彼此生命的珍贵,在他们的眼里,所谓活着,和那一棵棵待伐的树木一样,就是为了要倒在伐木工人的斧头下的。而只有晨光,温暖的晨光,

才能让人们感觉到,生命的孕育是多么神圣。

这个以杀戮为第一动力的年代,人们是很少能接爱“彼此互爱”的暗示的,所幸的是,这种暗示在我们这个年代并不是完全没有。

呼吸着来自帝国土地上芬芳土壤的气息,我突然有种神圣而庄严的感觉。帝国的阳光、帝国的土地、帝国的人民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为了保护它们,我愿意流尽每滴血。

农夫们起比我们还早,他们天未亮就已开始辛勤劳作了。时间,对他们来说就象沙漠里的纯净水一样宝贵。

这,又将是一个繁忙而朝气的一天。

我和小铁被编入了一个大方阵,来自各地兵营里的新兵们,象小溪般汇集而来。

方阵变得越来越大。

每个人都沉默着。

沉默,并不代表着无知。我们都能隐隐地感觉到,一场大战不久将象暴风雨一样降临。每张年轻富有朝气的脸上都因为紧张和激动,浮现出肿胀的神情。

人人都很兴奋。战斗,也只有战斗才能让我们如此兴奋。因为,我们都是帝国时代的士兵。

小铁突然回过头,他的目光被痴迷和微醉粉饰着。

我也回过头去,农田上,两个清秀绝伦的少女正伫足眺望,望着我们这群即将出征的士兵们。

我认出其中一人,那正是昨晚的丽。

丽边上的那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我曾见过许多次,但却从不知她叫什么。我从没和她说过话,但对她的印象,却比丽来得深刻。

我不知道她为何总是带着幽怨伤楚的目光,也不知道此时的她,正在为谁而幽怨伤楚。

又是一个没有结局的爱情。我冷笑。

小铁轻声说,昨晚,老西的部队,只回来了一个人。

我屏住了呼吸,很认真地听。

小铁说,回来的不是老西,而是金石。

金石,这个人我听过,他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知道天生就是军人。他的刀又快又狠,在老兵中是出了名的,他能活着回来,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小铁轻叹说,金石是爬着回来的,他的两条腿已做为帝国的礼物,留在了异族人的土地上。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可以想象地出,老西的部队和异族人打得是如何地艰苦惨烈。流血,本就是这个时代唯一的主题。

小铁又叹了一口气,说,金石是看不到我们为他复仇的,他一回来就死了。

小铁说,没有人断了两条腿还能继续存活下去,金石之所以能坚持下来,就因为他想告诉我们一句话。

我的十指指尖冰冷透骨,我在想,为了一句话,我是否也能拖着断腿回到领地?

小铁抬了抬眼,又说,金石说了,A国人已派不出主力部队和我们正面交锋了,他们快完蛋了,只要陛下能再派一支部队去,就能取回异族人头领的项上首级。

我很兴奋,能取异族人头领的首级,是每一个帝国士兵的梦想。

帝国的壮大、领土的扩张正被两大强敌阻碍着,一个就是A国,另一个是B国。

B国的领地仍深藏在无尽的黑幕之中,我们派出去的侦察骑兵翻遍了整个山地平原,都没有找到们。

侦察骑兵只找到A国的大本营。

昨天,老西的部队正是奉命去进攻A国的大本营。他们去的时候,人数比我们还多,可是回来的时候,就只有一个断腿的金石。

我问,小铁,你怕死吗?

小铁摇摇头,说,我的身子是属于陛下的,我会为陛下战斗至死。

我又问,那你的心呢?

小铁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他瞪着远方阴郁而惨淡的天空,眼睛空洞而深邃,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沉默。

沉默,是这个时代人们最喜欢用的交流方式,它可以是在回答,也可以是在不回答,它能让人联想到许多不相关的事情……

我突然问,丽旁边的那个女子是谁?

小铁愣了愣,才缓缓说,她叫橙,是丽的好友,她也是来为心爱的男子送行的。

我又沉默了,心里却象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很不是滋味。

橙,无疑是个很美的女子,我依然能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在采集红果。她的笑脸,就象那红彤彤的果实样好看。

那也是一个温暖的早晨,柔柔的晨光洒过她的双肩,在她的酒窝深处留下了浅浅的红晕。那是一副怎样美丽的风景啊,我至今仍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

记得当时的我,直瞧得发直了眼,要不是小铁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的窘态一定会成为笑话流传于整个帝国的领地。

我还记得,她当时曾回过头来,给我羞涩而甜蜜的笑容,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女孩子的笑脸,当时,我几乎要醉了。

从那以后,我每次看见橙,脸上都会有莫名其妙的炙热感。

我知道,我是士兵,帝国时代的士兵,我绝不能象小铁那样,将浑身的锐气让无聊的爱情消磨地干干净净。

虽然,我知道,那种奇异的感觉一旦植根在心里,就无法将它连根拔起,但是我能尝试着将它深埋在心底,永远不让它探出苗芽。可是,我真的能忘记她吗?

我守着过时的记忆,却又一心想忘却过去,这种心情就象游离在生与死边缘的人,一心想着如何地去解脱,又一心挂念着凡尘俗事。

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很超脱的人,时时刻刻忙碌于现实和虚幻的两个世界,很累,却又找不到可以停下来的理由。

方阵越发地壮大,我感到四周是凌厉的锐气,征服异族人的锐气。

人多,也能给人一种自信。这个时代的人,只信仰力量,人越多,力量越大,yu望也越强,这种潜藏的破坏力是难以用简单数字估量的。

进攻的号角再次吹响,我们高唱着“帝国一定胜”的战歌,浩浩荡荡向异族人的领地挺进。

身后,是帝国皇帝注视的目光,前方,是即将被征服的土地。

挺进中,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场战斗之后,或许橙所爱的男子,再也看不到她那红彤彤的笑脸。一想到此,我就有些得意,就有些想笑。

每一张年轻充满朝气的脸,都有可能是橙所心爱的男子,我实在猜不出橙是在为谁送行。

我们开始进入异族人的领地,异族人土地上的风光是很美的,和家乡一样,风,依然是那么温柔地轻拂着,阳光,依然是那么轻盈地流淌着。

可惜,异族人田园诗画般的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们来到这里并不是来参观访问的,而是带来血和火、仇恨和死亡。

一路上,我们放过了农夫和伐木工,我们的目标很明确,我们只要异族人头领的项上人头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异族救死士兵冲了上来,我们没有给他们表演英勇的机会,刀光闪过,我们的

身后留下的是一滩滩血浆肉泥。

接近了异族人的大本营,上前拦阻的异族士兵更多了,但我们的人数却是他们的好几倍。乱刀之下,我们的人倒下了,但异族人倒下得更多。

我们踩着尸体,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刀和斧前进。这一路上,被我们毁灭的兵营、矿屋和采木场绝不在少数。这,使我想起了老西常说的话。

进攻、进攻、进攻,让血和火成为异族人最后的记忆。

我们正用手中的刀斧,为异族人的终结敲响了死亡的丧钟。

小铁从边上靠了上来,他说他已是老兵。

我看着他,他的刀刃上浴满着鲜血,刀锋上泛着一层淡淡的血光。他笑了,笑起来的时候就牵动胸口上的刀伤,刀口很深也很长,那样子就象地表上的大峡谷,令人触目惊心。

他笑得很痛,但也笑得很快乐。

我也笑了,笑起来的时候,同样很痛,也很快乐。因为,我也是老兵,骄傲的老兵。

小换兴奋地搓着手,说,终于为陛下流血了。

我说,我也是。

我看了看四周,同伴们少了许多,人人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疲倦和痛苦,但眼神却都是快乐的。

我想,这一战下来,没人会认为我们还只是经验值令人脸红的新兵。

进攻,进攻,异族人可以战斗的士兵已经伏尸在身后,前方,正是我们要攻打的城堡,异族人的头领就龟缩在里面。

我们高喊着皇帝万岁口号,冲向了城堡,人人的眼里都充满着血光,那是只有杀得性起的人才有的神情。

看到我们样子的人都相信,战争可以把人变成野兽、把天使变成恶魔。

杀戮,让每个人都变得疯狂、残暴起来。

异族人的箭确实很厉害,一射就是一大簇,又多又密,好象永远也射不完。

我的同伴们倒下了不少,伤亡之惨烈让每个幸存下来的人都不堪回首。

我们谁也没有后退,我们都曾发过誓,要为陛下流尽每一滴血。

我中了两箭,我看到小铁中得更多,他的背部象长了刺的刺猬一样。

他此时就象垂死的野兽,一边呕着血,一边仍向城堡冲去,那目光凄厉地就象发疯的野兽。

他这样下去会死的。

我走了过去,要将队拖走,他不肯,他甚至连看也没有看我一眼,他的眼里只有这座城堡,异族人领地的最后象征。

箭,暴雨一般袭来,我的背上又中了几根箭,那种透骨的刺痛将我的愤怒暴露地一览无疑。

我怒吼着,一刀一刀砍向异族人的城堡,已忘了我还是人,还要躲避那暴雨般的飞箭。

小铁倒下了,他伏在地上重重地喘着气,他再也没有力量挥舞着刀了,他已经脱力了。

我看着他倒下,但眼里却没有泪水,我的泪水只为陛下一人流的。

我瞪着血红的眼睛,死命地一刀刀砍向城堡,除非被射死,否则我是不会停手的。

城堡四处的火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旺盛,它的崩溃只在朝夕之间。

城墙上,异族人的头领很不安地来回徘徊着,他大概也明白自己的时候不多了。

我怒吼着,高呼,帝国万岁,皇帝万岁。

同伴们精神一振,也跟着我高喊。我听见地上有人在轻轻呼着同样的口号,忍不住回头看去。

是小铁,他所有的力气加起来大概只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吧。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高大雄伟的城堡崩溃了,地面一片焦土狼藉。

胜利了,终于胜利了。刀和斧子在空中乱舞,每个人都兴奋地又叫又跳。

我笑了,也倒了下去。正是这个目标支持着我,现在,目标达到了,我也失去了支撑力。

还没有倒下的同伴们冲进了破碎的城堡里,取下了异族人头领的项上人头。

看着满地乱滚的人头,我们开心地就象孩子过节日一样。人人都流泪了,那都是为陛下一人流的泪。

天空中传来悠扬的音乐,那是为胜利者唱颂的音乐。

无数的光点在我们周围闪烁,汇成了一片光的海洋,就象初生婴儿眼里的创世纪,充满着神圣和庄严。

我们屏着呼息,以崇敬的心情看着天幕。

天幕上用金色大字闪现着几个大字,我一个字也不认得,但是我却知道那一定是有关我们胜利的祝福字眼。这正是我们所期待的。

我们都笑了,笑得很大声也很放肆,虽然这会牵动伤口,但谁也不会在乎。

我忍着痛,爬到了小铁的身边。

小铁还没死,不过已躺在死神的臂弯之中。

我说,你不能死。

小铁笑了,说,这并不由你。

我说,如果你死了,丽将怎么办?

小铁的目光突然变得冰冷而空洞。他说,能为陛下死,是我一生的荣幸,我的身子是属于陛下的,我很快就可以把它交给陛下了,而你曾问我的心呢,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他突然伸出手来,用力切入自己的胸膛,一把取出依然伸缩有力的心,笑了,说,这就是我的心,你替我交给丽,就说,我的心永远是属于她的。

我忍着泪,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

看着最好的朋友在怀中死去,是一件很残酷且痛苦的事情。

小铁说,别哭,你的泪水只能为陛下一人流的。

我点着头,看着他合上了双眼。

这是一场没有结局的爱情,此时的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我没有哭,但我却在干嚎,为小铁干嚎。我突然发现,我干嚎的声音很象满月时狼的哀嚎。

我没想到我的干嚎会这么凄厉。

我是让人扶回领地的。

扶我的人叫阿德,他身上的并不比我少多少,奇怪的是,看起来并不强壮的他,却依然有力气扶我回领地。

林子边上站着两个人影,不用看我也知道,一个是丽,一个是橙。

想想出征时,我们是一大群活蹦乱的棒小伙,而回来的时候,却让稀零的人头、伤残的身体代替成凄惊的风景。

士兵们的心头格外的沉重,他们默默地走过丽和橙的身边,每个人都在躲避着她们的目光。

战争,让每个人都不再拥有春天般的记忆。

丽的脸很苍白,她找了许久,还是没找到小铁的身影。

我走上前去,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说起。我那痛苦的神情很快被她读懂了。

丽扯着衣角,咬着发白的下唇,说,他回不来了,是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取出小铁的心,递给她,说,这是小铁要我亲手交给你的。

丽的脸更苍白了,下唇已被咬出血来,她说,他还说了些什么?

我沉默了许久,说,他说他的心永远属于你。

丽看着手中的心,小铁的心,泪花缀满了脸庞,她神情变得很古怪。她突然张口,将小铁的心吃进肚子,那样子实在可怖极了。

我惊呆了,除了将嘴巴张得大大的,不知还该做什么。

丽笑了,说,你看,铁的心永远属于我了,我和他,谁也再无法将我们分开了。

我想呕,却呕不出什么东西来。

丽仍笑着,但神情却变得越来越邪气,她踉踉跄跄地开了,边走边轻轻说,铁,你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橙哭了,说,丽疯了。

我说,她不会永远疯下去的。

橙瞪着我,许久许久,轻叹说,你说的没错。

丽才走出二十丈,人就斜斜地倒了下去。

我和橙一声惊呼,向丽奔去,虽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我却想不到它来这么快。

丽的嘴角处渗出一丝血迹,她是咬舌自尽的。

她死的时候,嘴角边带着浅浅的笑,笑得那么孤独、那么幽怨,我看了,,心几乎要碎了。

我说,丽好可怜。

橙哭了,说,女人都很可怜,尤其是困于爱情的女人。

我说,你呢,你等到了要等的人吗?

橙破涕一笑,说,等到了。

我吃了一惊,眼睛往后一撇,说,不会是他?我指的是阿德。

橙摇了摇头,说,不是。

我奇怪了,说,那……

橙笑得很神秘,她的脸突然变得通红通红。

我呆了一呆,轻轻说,不会是我吧?

橙笑了,羞涩地笑了,并且用力地点点头。

我说不出话来,目光金属化了几分钟,好半天才收回四处游离的魂魄,说,你别开玩笑。

橙说,我不开玩笑。

我说,可我是个士兵。

橙轻轻说,我不介意。

我心头一热,一股暖流从脚底直冲到了头顶,我想把橙拥抱入怀,可是,最终,我并没有这么做。

我,沉默了。

沉默,有时也是一种冷却剂,它浇熄了我的热情,也浇冷了我的心。

我说,可我介意。

我走了,努力装出很无所谓的样子走了,可是我知道,我的心比刀割还难受。

我爱橙吗?当然不爱,我以前从没和她说过话,她的名字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对于一个我并不爱的人,我为什么要随便接受她的爱情啊?更何况,我是士兵,我的身子、我的心都是属于陛下的。

我真的不爱她吗?我知道那是骗不了自己的,如果真的一点也不爱她,我的心也不会这么难受了。

拒绝一个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是要同时承受两次心灵上的伤害。

身后,是橙轻轻的抽泣之声,此时的她,一定心碎了。

我不敢回首,我生怕自己也会流泪,我的泪只能为陛下一人流的。

是的,我的泪最终没流下来,可我却知道,我的泪是流进肚子里的。

阿德突然追了上来,说,她是个女人,好女人,你不该这么伤她的心。

我沉默了,今天是沉默的季节,却并不是收获的季节,我已很擅长于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我的情感。

阿德瞪着我,许久,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明白你的苦衷。他走开了。

他已发现我内心的伤痕,他并不想在我的心口上再多添一道伤痕。

我伫足,看着远方的天空,那是已被征服过的异族人的天空。

天空阴郁而惨淡,我的心情也阴郁而惨淡。

帝国时代的天空,好象从来没有晴朗过。

我笑了,苦笑了,笑得满嘴发涩,也笑得满眼是泪。 gPXjN0gkT5sou2+59TCUgT9WG7GGjfmgxbFv1TSnv2zeMsgLsDpe21sBluH+IKRS



第3章下篇

巫师。

巫师是我们这个时代离神最近的人。

在我的眼中,巫师的地位是仅次于陛下的,他不仅能给我们带来神的旨意,还能将我们内心的烦恼转达给神。

在这个纯粹逻辑的年代,神是不允许有人违反他制定的一系列游戏规则,那些潜意识中带着叛逆因子的人,必将做为时代的垃圾扫地出门的。

历史,只能由神来叙写,而不是时代下的我们。

帝国时代中的人们,与其说对神的崇敬,不如说是对神的恐惧。因此,最接近神的巫师,也成为这种恐惧的衍生品。

我对巫师的恐惧并不比对神的少,但不知为什么,每次心情烦躁的时候,每一个想找倾诉的对象,却是巫师。

巫师,在庙里。

庙,在我的眼里。

我,不敢走进去,没有巫师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进入,除了陛下。

巫师似乎早知道我会来,我刚站好,他就说,进来吧,我的孩子。

我走了进去,发现巫师在屋的正中央,盘膝而坐,他的正前方是一个很古怪的人头塑像。看巫师一脸虔诚的样子,我想,那大概就是神吧。

巫师没有转过身来,他说,我的孩子,神创造了这个时代,时代又创造你和我,我们全是神的子民,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在神的面前倾诉,他会化解你心中的因惑和不安。

我跪了下去,把脸贴到了地下,对神,我的恐惧和崇敬是互相叠加的。

我轻轻说,神,我恋爱了。

然后是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今天的沉默,似乎特别地漫长,我能感到时间的车轮反复辗压着我忐忑不安的神经。

我说,神,惩罚我吧,我无法驱除心中的魔鬼。

巫师突然说,神是不会惩罚他的子民的,惩罚人的是这个时代,帝国的时代。

我沉默了,沉默有时候也代表着无知。

巫师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他说,神只会惩罚那引起背叛时代的人。

我明白巫师的意思,我们全都生活在帝国的时代里,无论时代带给我们什么,我们都不能有任何的怨言,更不能做出背叛这个时代的法则的事来。

我说,我明白了,我会洗净心中的污垢,神,请原谅我的罪孽吧。

巫师轻叹,说,神会原谅你的,你走吧。

我深深地吻了一下砖石,猫着身子退出了庙。

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心中的污垢已经洗净,心灵得了升华。

我伸了伸懒腰,拂去耳边的冷风,深深地呼吸着来自大地的芬芳气息。这,就是我熟悉的时代,帝国的时代。

进攻的号角再次响起,这次吹响号角的人却不是帝国的士兵,而来自另一方的异族人。

那是一个阴郁的早晨,也是流血的早晨。

早晨,孕育着生命,也孕育着死亡。

异族人的入侵很有效,他们显然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们是从我们认为不可能出现的后方森林攻入的,他们来势光汹汹,组织严密,目标也很明确。

他们的目标就是帝国的皇帝,我们的陛下。

此时,陛下并不在城堡里,他正在城墙根上散步,他已许久没有这么散步,也许对异族人的初胜,让他有了如此的兴致。

异族人潮水般地涌入领地,许多人被突如其来的入侵弄得不知所措。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帝国的士兵,他们勇敢地冲了上去,很快却象稻草一样悲哀地倒下。

入侵的异族人太多了,比我们的人口还多。

谁都明白,这是异族人的倾国一击。

我看见阿德抄着一把锄头冲了上去,他来不及找他的刀。

我也冲了上去,想帮助他,可是已来不及了,乱刀之下,他木桩似地倒下了。

他一倒下,身上就喷出了三十几道血箭,喷得漫天都是血花。

他是睁着双眼死的,死时,两眼瞪着阴郁而惨淡的天空。

我不知道他临死前看见了什么,我只知道他哭了。

异族人很快将陛下团团围住,刀光下是一张张狰狞的笑脸。

他们扬起了刀,刀,在晨光中散发着血腥的气息。

我几乎是屏着气看着他们劈下了刀。

血,雾一般散开,悠悠地弥漫在一片刀的海洋中,一颗人头冲天而起,抛了老高老高,许久才滚落在地。

那个无头的锦衣人,斜斜地倒下。他生前,是我们崇敬的陛下,死时,和普通阵亡的士兵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刀和斧了在空中乱舞,可那并不是我们的刀和斧。

异族人旁若无人地大笑大跳,先前,他们象野兽般残暴,现在,他们象孩子般欢跳。

陛下死了,帝国的顶梁柱也倒了,我们全哭了,这是我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我知道,我们失去朱仅仅是陛下,我们还失去了所有的尊严和自信。

无数的光点在周围汇集,形成一片光的海洋,我看不到这个世界,我只看到自己手中的刀。

刀,铿然落地,我没有去捡,它现在对我来说已不如一把锄头来得重要。

音乐依然悠扬,可欢乐的却不是我们,看着异族人放肆的笑脸,我的心却反而平静了下来。

帝国已经灭亡了,生命也已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我知道帝国的时代并不需要和平,没有战争的年代并不符合神的游戏法则。

火红的金字在天幕上闪现,我没有去看,那是给胜利者看的。

我突然开始厌恶这种程序般的仪式注脚,它就象毒品一样,在快乐的同时,侵蚀着人们仅有的同情心,它只会将人们彼此仇恨的图腾绘制得越来越精美,也越来越邪恶。

这个时代的历史是由神来叙写的,而神垂青的却是时代的胜利者。现在,我们已经不再拥有胜利者的桂冠。

我们站着,象塑像一样。我们一生都在为帝国的强大打拼着,现在帝国灭亡了,我们也失去了存在的支撑点。

异族人开始了屠杀,正如我们曾经对别人屠杀一样。

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我们已没有了理想和信念,不再是纯粹意义上的人,我们只比伐木工人斧头下的树木,样子好看一些。

我知道,这也是神的游戏法则的一部分。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每个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命运对自己的嘲笑。

突然,有人,抓起了我的手,向林子深处奔去。

我就象一只听话的羊羔,任凭着那人领着,一路奔跑。

我失去了正常人应有的应变能力。

云,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声说。

这人是谁?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奇怪,忍不住去看。

橙,是橙。

我心爱的女子。

我哭了,象淘气的孩子哭了,这是我第一次为陛下以外的人流泪。

橙轻抚我满是泪水的脸,轻声说,云,我们永远也不要再分开了,好吗?

我忍不住将她拥抱入怀,放声大哭,我知道这很丢脸,但我已全然不顾了,尽情地发泄着积淤心中,被时代压抑的所有的伤感。

我说,帝国完了,我也完了。

橙哭了,她紧紧地抱着我,身子不住地轻颤,她说,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死的。

我沉默了,这是很痛苦的沉默,但我却别无选择。

橙抬起脸,轻声说,这个世界很大,我们可以离开帝国的领地,去寻找一个只属于我们俩的自由土地,那个土地上没有战争,也不没有仇恨,好吗?

我仍在沉默,目光却放飞在远方那阴郁而惨淡的天空,天空下依然是帝国的领地。

许久,我轻声说,有这个地方吗?

橙肯定地说,一定有。

我说,好吧,那我们一起去寻找那个自由的地方。

橙再次抱紧了我,她又哭了,这次,她的泪水却是幸福而甜蜜的。

神,是不会原谅背叛这个时代的人。这是巫师常说的话。

现在,我相信了这话,因为巫师的忠告已经变成了现实。

橙,中了一箭,血,流了很多,却,没有马上死去。

我背着她,不断地向前跑。我不能停下来,因为,后面,是异族人的追兵。

橙说,我要死了。

我哭了,说,橙,你不会死的,我们还没有找到那块自由的土地。

橙轻声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儿都是自由的土地。

我说,橙,你死了,我也会死的。

橙笑了,笑得很凄凉,她说,你是士兵,士兵就应该坚强地活下去。

我说,我已不再是士兵了,我已失去了士兵最宝贵的两样东西——刀和信念。

橙说,云,放我下来吧,我是活不长了,我不能再拖累你,你走吧。

我又哭了,说,橙,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忘了曾说的话吗?你说,我们永远也不要再分开了。

橙轻轻地叹息,那蔚蓝色的眼眸里,闪着忧伤的光,她哭了。

背着橙,我不住地跑着,跑着,终于,我还是让一块石头给绊了,我和她一起栽倒在地。

很痛,但不如心来得痛。

异族人围了上来。

有人说,士兵,投降吧,你的王国已经灭亡了,你无处可去。

也有人说,士兵,帝国的疆域连到了天边,你是一辈子也跑不出去的。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背好橙,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前走。我答应了橙,要去寻找自由的土地,我不能让橙失望。

异族人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我都全不在乎,我的心中就只有橙一个人,任何力量都无法将我们分开,包括,神的力量。

我说,橙,前面就是自由的土地,我们很快就到了。

橙,没有回答,她睡着了,永远地睡着了。

我哭了,用悲伤得无法形容的脸贴着橙那冰冷僵硬的脸,轻声说,橙,我们永远也不要再分开了,好吗?

有人上前砍了我一刀,血喷也出来,喷得我一脸都是,也喷得他一脸都是,但我已不再恨他。

我并不感到痛,我也不在乎痛,我说,橙,看到了吗?前面就是自由的土地。

又一人冲了上来,砍了我一刀,我倒下了,却很快又站了起。我背好橙,仍痴痴地向前走,就好象刚才只被石子绊了一下脚。

更多的人冲了上来,他们扬起了刀,就象对陛下扬起刀一样,刀光下是一张狰狞可怖的笑脸。

面对死神,我已不再恐惧,我把脸紧紧贴着橙的脸,柔声说,橙,你再坚持一会儿,翻过了这片山,我们就可以亲吻自由的土地了。

刀光落下,我也倒下了。

我曾听老西说,刀吹断骨头的声音很好听,就象风声一样。

我听到了风声,很好听的风声。

橙,就倒在我的身边,我爬了过去,将脸靠在她那已不再有生命气息的脸上,我哭了。

神,是不会原谅背叛时代的人。我并没有忘记巫师的话。

是的,我背叛了这个时代,我已经学会了如何不再去憎恨别人,我也学会了如何接受别人的爱,虽然我得到了神的惩罚,但我却绝不后悔。

我看着天空,天空依然阴郁而惨淡,我的心情却变得快乐起来。 gPXjN0gkT5sou2+59TCUgT9WG7GGjfmgxbFv1TSnv2zeMsgLsDpe21sBluH+IK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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