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国建国46年12月1日。一线天。刚刚夺取高地的何满因为被紧随而至的C国部队咬住,无奈从阵地撤离,翻过山顶逃窜,熊司令下令四个师追击后,走上了342高地。
除了熊司令部队人员外,已经没有了其他部队。血狼旅,名动海内外的特战尖刀,1258人,悉数倒在了H国一线天。
走过一具具尸体,熊司令手在颤抖,心在颤抖。在尸体中,他看见了熟悉的衣服,领章上的大校衔已经被鲜血浸染,那具尸体的左手已经不知去向。
阵地上鸦雀无声,似乎是怕吵醒睡着了的战士。熊司令跪在尸体前,把肖淼的头放在左手,紧紧依偎在怀中,这个从不流泪的军中铁汉,战区司令,失声痛哭起来。
经过调养,王艳明拄着拐杖也来到了高地,看见熊司令抱着死去的肖淼,他正了正军帽,扔开拐杖。众人见他举动,也都围了上来,全体将士举手向这位名噪国内外的旅长敬礼,外围的战士开保险,拉枪击,不约而同鸣枪22发,这是对肖淼22年军旅生涯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司令,此次战役我方死伤1867人,敌军……”从吉峰城赶到一线天的陶冶开始报告战斗结果,直接被熊司令用手打开,他喊道:“给我滚!”
对于熊司令来说,血狼旅一个人都没剩下,就是最大的损失。当初夺下国际特种兵比武15项第一,团体第一的军中骄子,如今全部阵亡在一线天。
“传我命令!清点血狼旅尸体,我不能让他们腐烂在这!”熊司令抹去眼泪,将打扫战场作为战斗任务分配下去。
下午五时,血狼旅人数报了上来,缺了三个人。
“还有活口?”熊司令看着报告,站了起来,心里说不出的兴奋。
“我们反复检查过了,比对之前统计的人数,确确实实少了三个人。”陶冶说道。
“少谁?”熊司令追问道。
“这个还在进一步统计,已经吩咐进行计算机图象核对了。”陶冶答道,“预计明天才能出结果。”
“不能就这么干等着,通知各部,搜山。”熊司令把希望寄托在了这最后三个人身上,即使是临阵脱逃,也还是为血狼旅留下了希望的种子,好过全体阵亡,但是要是临阵叛变,那可就比全军覆没更丢人了。
第二天一大早,陶冶便来告知熊龙庆:“熊司令,结果出来了,是侦察营的两个警卫员和防空营的营长沈志强!”
“防空营长和侦察营的警卫员?”熊司令纳闷了,怎么会是郭志鹏的贴身警卫和一个少校营长?郭志鹏都阵亡了,他的警卫员怎么还会活着?
“是的,我们的搜山部队正在寻找三人踪迹。”陶冶肯定地说道,“我们已经启用了热量探测,相信很快就找到了。”;
直到中午,参与搜索126高地的方佳文团发来无线电:找到了血狼旅失踪的三个人。
“马上给我带过来!”熊司令刚刚准备午休,听到有消息传来,立即扫除了困意。
二十分钟后,两个警卫员和被绑着的沈志强被带到了指挥部。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把营长给绑了?”熊司令感到奇怪,想给沈志强松绑。
“熊司令,我们不敢松绑,这是肖旅长让我们绑起来到山洞里看管的,没有肖旅长的指示,我们不敢放人。”警卫员胡晶晶挡在司令和沈志强中间。
“到底是你肖旅长大还是我大?”熊司令看见胡晶晶如此无礼,不免有些生气。
“对不起,司令。我们只听命于肖旅长!”胡晶晶丝毫不畏惧。
一听到肖淼的名字,熊司令触电般地颤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说吧,你们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
“报告,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在前天晚上,沈营长就被肖旅长下令抓了起来。”胡晶晶说道,“既然司令的部队到了,我想我也该带着他归队了。”
“嗬,归队?我怕你们是……”想起血狼旅,熊司令心中的伤口又似撒了盐一般疼痛起来。
“熊司令,您怎么了?”看见熊龙庆脸色不好,胡晶晶赶紧问道。
“没,没事。孩子,你们俩过来。”看到血狼旅剩下的这两个独苗,熊龙庆说不出的难受。
“司令,您有事尽管吩咐,胡晶晶他心直口快,并不是想冒犯您!”一直沉默的警卫员周佳毫也关切地说道。
“孩子,你们才刚刚20吧。”早已看过失踪战士资料的熊龙庆问道。
两人点点头,周佳毫说道:“胡晶晶长我三个月。”
“哎,幸好上天眷顾,还给我留下了念想。”熊龙庆搭着两人的肩膀,“你们两个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
“这……”胡晶晶感到有点奇怪,他与熊司令素不相识,怎么第一次见面就让他留在身边呢?
“你们一直就躲在山洞里吗?”熊龙庆问道。
“报告,司令,我们不是躲在山洞,是肖旅长让我们把他押到山洞听候处置。”胡晶晶并不满意“躲”这个字,他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不信您可以问肖旅长,是他下的令。”
“对,我这就找他跟您解释。”周佳毫挣脱熊龙庆的手,准备往342高地方向去。
“你们干嘛去?”陶冶拦在帐篷门口,“司令说放你们走了吗?”
“让他们去吧。”熊司令知道,肖淼的死是瞒不住他们的。
两人把沈志强撂在司令部,并说道:“司令,我们这就去找肖旅长,沈营长可千万不能放,肖旅长说他是叛徒!”
“什么?”熊司令一惊,正准备再问,两人已经跑远了。熊司令仔仔细细地看着沈志强,沈志强虽然心虚,但是还装出了一副受冤枉的模样,熊司令的目光变得十分犀利,似乎看透了沈志强内心,正在进行精神上的审问。
“砰,砰!”营门外不远处,响起了枪声,一直高度紧张的司令部警卫连突然戒严。
“哪里放枪?”熊司令撂下沈志强,急忙走了出去。
“报告!司令员,不好了!刚才出来的两个警卫战士开枪自杀了!”已经在外侦察过的警卫连长刘品良说道,“两个警卫员看到了肖旅长的尸体,跪在地上哭了一阵子之后,就拔枪自杀了。”
“啊!”熊司令又着实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两个警卫员看到了肖淼尸体竟会采取自杀这种办法。
“唉,罢了。他们跟着肖淼,既然旅长死了,他们自己想着活着也没奔头了。”熊司令低头说道,“看来天要亡血狼。”
“刚才那个警卫员说……他……”陶冶瞥了沈志强一眼,熊司令会意,郑重地点了点头。
陶冶带着几个警卫就把沈志强按在座位上,熊司令离开了营区,望着遍地的尸体,触景生情。回想起肖淼刚刚入伍那会,不服任何人,经常跟老班长闹脾气,斗本事。熊司令就是看中了他骨子里的傲气,才把他一路提拔上来,他相信,这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一定是可塑之才。
果然,在肖淼23岁时,因为参加国际侦察兵比武,打败了来自其他十个国家的特种兵队伍,拿下个人全能第一名,荣获勇士奖章,他从一名普通士兵变成了C国部队的指挥官,成为了当时还不是十分出名的血狼旅侦察营的一个连长。
熊司令关注他一步步成长,凭着这点微妙关系,肖淼仕途几乎没受到什么挫折,这既和他的能力有关系,也与他和熊司令铁哥们一般的关系分不开。因为在肖淼任期中,血狼旅从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特战旅变成了拿下五次国际特种兵比武第一名的优秀特战尖刀,参加过10余次维和,可谓是身经百战。
但是,就在熊司令眼前,几天前的那晚上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接下这个一去不复返的“鱼饵”任务的肖淼,已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左手在距离他十米处找到了,那是激战中被敌人砍下来的,在断手之后,他依然浴血在敌人的包围圈中,丝毫没有突围的意思,只为了多杀几个敌人。
在整理肖淼遗物时,熊司令发现了几张纸条。第一张不是肖淼的笔迹,上面写道:你是我最佩服的军人,如果不是因为战争,我相信我一定会和你成为朋友。落款是何满,一个国家的战区总指挥能够写下如此高的评价,肖淼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虽然肖淼书读得不多,但是他非常懂得感恩,也学会了用文字表达自己的壮志豪情。第二封是写给他老婆和孩子的,大致就是说他如果不幸牺牲,希望能够将孩子抚养成人,对国家和人民有益,也希望妻子能够原谅自己不能陪伴到老。第三封是一首诗,毫无文采,但是写出了他在战场上视死如归的心态:南征北战二十载,今朝葬身一线天。我辈儿郎多勇士,敢叫敌军立破胆!这是肖淼在一线天吟出的诗句,字里行间透露着血狼旅全体将士勇于牺牲的豪迈。
看着一件件遗物,视肖淼如儿般的熊司令老泪纵横,他恨自己亲手把肖淼葬送在了一线天,但是作为战区司令,他只能这样做,只为了能够尽快地解决战争。
追击的四个师逐渐回营,根据追击的情况来看,战果颇丰。带着两个团追击敌人的刘殿琦兴冲冲地说道:“司令,我们大获全胜!追击歼敌5万余人,现在何满估计就剩下3万人不到了。”
熊司令沉默不语。
看到司令似乎没听到一样,刘殿琦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不好过问,岔开了话题:“嘿,我还没见到我们的大功臣呢,我去好好犒劳一下老肖啊。”
“别说了!”熊司令的伤口再一次被揭开,刘殿琦没有打扫战场,直接从两翼包抄追击敌人,自然不知道肖淼的死讯。
帐篷中,不知沉默了多久,刘殿琦走也不是,说话也不是,尴尬至极。此时,陶冶拿着文件夹走了进来,看见刘殿琦也在,但是陶冶并没有理会,直接汇报道:“司令,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始?”
“就现在吧。我要亲自去。”熊司令说话了,不再沉思过去,把纸条叠好放进了上衣口袋,此时,刘殿琦才看见桌上有一件被血染红的迷彩服,两杠四星在灯下显得格外耀眼,刘殿琦心里惊呼:不好,老肖出事了。
尾随着熊司令,他们来到了一线天山脚,本来刘殿琦回来的时候应该可以看到尸体,但是为了准备这个火葬,熊司令命令部队把尸体都抬到了一线天山脚,所以刘殿琦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
看着尸体的中间高处,那张脸旁他已经不能再熟悉了,肖淼安静地躺在那里,嘴角似乎挂着幸福的微笑,这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个微笑。刘殿琦本想过去,但是看见这场面,还是克制住了。此时,熊司令发话了:“血狼旅,成立于建国22年11月,参与大小战斗170余次,赢得荣誉120余项,是我军不可多得的特战尖刀。今天,是建国46年12月4日,血狼旅成立24年,但是一线天一战,以1200余人抗击J国部队12万人近20小时,他们,用鲜血和生命向我们诠释了军人的崇高理想,以全军覆没的代价为我增援部队完成战略包围赢得了宝贵时间。可以说,他们用1200余人击败了9万人,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今天的胜利!血狼旅,永垂不朽!”
“永垂不朽!”众人默契地配合着,喊声震动了丛林里的飞鸟。不多时,熊龙庆举起了火把,缓缓走到尸体前,点燃了枯树枝,燃烧起熊熊火焰,照亮天际,似乎是在给死去的英魂指明归路。
建国46年12月底,随着第一战区何满部队受挫,第二战区也开始撤离H国,停止了侵犯,大战随着J国屡屡受挫而结束。H国也由此获得了自由,远离了战火。
建国47年1月,C国首都飞羽城机场,C国国家领导人凌羽亲自迎接,早已接到战报的他此刻心情十分沉重,整个机场并不是沉浸在取得战争胜利的快乐,还是迎接血狼旅将士骨灰的沉痛哀悼。
来到机场的,还有烈士们的家属。
只见步兵第一师和36师的战士们一人捧着一个骨灰盒,上面覆盖着军旗。整整齐齐地走向凌总统。
“我谨代表全国人民,向你们取得战争胜利而表示祝贺,同时,也为死去的烈士们表示最沉痛的哀悼。”凌总统话语凝重,十分严肃。
“谢谢您。”熊司令向凌羽敬了个军礼,把部队带到了家属区。对号入座将骨灰盒以及抚恤金交给了家属,现场哭声一片,在场的将士无不动容,出征前,他们还是能够互相照顾的活生生的战友,如今却已经阴阳两隔。
站在熊司令对面的是一对母子,女的便是肖淼的妻子陈燕,拉着她手的9岁小男孩便是肖淼的儿子肖军,平凡的名字是肖淼取的,表明他立志从军,也希望儿子能够进入部队。
陈燕很平静,因为曾经,他多次以为再也见不到肖淼,可他总是能逢凶化吉,给他报平安。这次,面对冷冰冰的骨灰盒,她再也听不到电话那头对他说:“老婆,我安全回来啦。”
在随后首都大会堂的大会上,凌羽总统发表了近两个小时的讲话,其中重点强调了烈士家属的照料问题,派出了专门负责的小组成立烈士家属勤务办公室。这是一国之总统对烈士为国牺牲的最高敬意。
现在,也是熊龙庆履行诺言的时候了。他曾经说过,如果肖淼牺牲,他将负责把肖军抚养成人,身为战区司令,他不会食言。
拿着高达200万的抚恤金,陈燕沉默不语。他与肖淼结婚多年来,一直在家照顾孩子。他是一个好军人,却没有履行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而陈燕并不怪他,反而以他为荣,她就靠着这个念想一直坚持到现在,而如今,这个念想已经到了天堂。
“小陈啊。”会后,熊司令叫住了陈燕。
“首长你好,有什么事吗?”跟着肖淼去过几次部队,陈燕也知道什么样的军衔是叫首长。
“肖淼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这是我为他整理遗物时发现的,现在我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你。”熊司令从口袋中拿出了三张纸条。
陈燕一愣,颤抖的手伸了出来,接过了纸条,站在那慢慢打开,一张张看完。原本以为自己很坚强的陈燕看见肖淼写给自己的话之后,抱着骨灰盒痛哭起来,不顾大堂人的叹息。
“你可以搬家了。”熊司令开始履行自己的诺言,“我答应过肖淼,如果他牺牲,我将无条件抚养肖军,好好照顾你们一家。”
“不,首长,您是首长,我们家老肖他……他……只不过是个……”陈燕话语带着哭腔,已经无法把一句话说完。
“不用再说了,我答应过他就一定会做到。”熊龙庆安慰道,他的儿子在15年前的一次战斗中阵亡,没有留下子嗣,“我儿子也牺牲在战场上,所以我一直视肖淼就像自己孩子一样,他的儿子我也会当作自己的亲孙子一样培养。”
“首长您……”听到这个从未听闻过的消息后,陈燕不禁说道,“我……”
“好了,我明天就派人帮你搬家,你们娘俩好好待在我们家吧,不要客气,我还缺个聊天的人咧。”熊龙庆尽量使自己不再去想伤心往事。
就在第二天,熊龙庆派了一个排帮助陈燕搬家,并让她把抚恤金存进了银行,当作给儿子将来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