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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第二天一早,刮了几天的北风终于停了,天空仿佛雨洗了一般格外的干净,空气也特别清新。要不是寒流过后气温降低使人不适的话,这绝对是个让人喜爱的好天气。

现在许多人家不养牲口了,可王清明家却喂养了一些。除了那只外号黑黑的狗和那只金毛的猴子外,主要是鸡、鸭、鹅和那头黄牛和毛驴。应该说,养这么多家畜是很缠人也很累人的,但这是王清明的主意——除了能卖些钱补贴家用之外,主要因为他是江米人艺人,经常观察这些小动物能启发灵感,以便能制作出更加鲜活灵动的造型。

按早上商量的计划,今天要去镇医院看望李保银父子。由于要带上孙女外孙女,两个小丫头周末往往赖床,夫妇便决定出发得晚些。王清明早早起了床,给牲口喂过草料后,披了件马褂走出院子,他想到村外的田野再去看看。

路过葛老三家门口时,发现干儿子葛存礼开着机动三轮车,拉着一袋面粉和几棵白菜正要外出。葛存礼也发现了王清明,笨拙地嘿嘿了几声,招呼道:“干大,咋这么早就出来溜达嘞?”

王清明没有直面回答他,望了一眼机动三轮车上的东西,却问:“存礼,你这是干啥去嘞?”

“我……俺大俺娘说的,让我把这东西给莲花送去。”葛存礼支吾着解释,“莲花……她一个女人家,还带着孩子……怪不容易的。”

“是应该帮帮莲花的,”王清明说,“你们是一家人,作为大伯哥,恁不帮谁帮啊!”

“本来……这面和白菜夜门儿黑家就准备好了,可是黑个儿送我怕人说闲话。”葛存礼腼腆地解释,“这不,俺今个儿清起来要送时,出门就碰到了干大恁。”

王清明“噢”了一声,这几天他也听到村里有人传言,葛老三老两口有把莲花改嫁给大伯哥葛存礼的想法,看来这并不是空穴来风。刘莲花真要和打光棍的大伯哥结合了,这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弟弟不在了,弟媳嫁给打光棍的哥哥,并不违反伦理,对他们葛家这个状况来说,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王清明又望了一眼葛存礼,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憨实的葛存礼,似乎也明白了王清明的意思,再次嘿嘿地笑了笑,接着便上车离开了。

目送葛存礼的背影离去后,王清明继续往村外走。过了一条绕村的小河,来到村外的路上,然后沿着这条路绕村庄而行。此时天已大亮,初升的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柔和的光线照耀着大地,村庄笼罩在一层迷幻般的薄雾之中。他忽然想,现代的村庄变化太快了,许多事物已经不知不觉地消失或正在消失,如果能用江米人的样式,将整个村庄以及村庄的每棵树木、每个人及每个事物都做出来那就太好了。如果真能做到了这一点,那么就能用江米人的方式记录下村庄的记忆。

在王清明记忆中,王楼村及所依靠的黄河故道两岸,是极其美丽又很特别的地方。他年轻时村庄的周围田野,是许多难以生长庄稼的盐碱地。春夏秋三季,不长庄稼的盐碱地里,生长着耐盐碱的野生作物“碱蓬棵”,也长着学名红柳的灌木“桑树柳”。一到冬季,盐碱滩白花花一片,甚至望不到边际。先民们为了改造这些荒滩盐碱,在四周挖了河道,一方面用以排涝灌溉改良田地,再就是将河道的土就地上翻,夯实成为沿河道路。通过不断地改良,土地质量有了提高,现在的曹南县大地虽然仍显贫瘠,但盐碱地已经不多见了,许多变成了良田。故道河流的两岸和道路两旁,长着野生花草和梧桐、柳树、杨树、榆树等一些常见的树木。有的河堤路段,也栽种着紫荆和俗称“桑树柳”“簸箕柳”的灌木。这些灌木的藤条,能编织篮子、粪箕子等多种实用的东西,当然也可用来编织形态各异的工艺品,一方面作为当地老百姓生活之用,另外还销到国内其他城市,甚至出口到国外。

出于对故乡的留恋和热爱,在没有雨雪也不外出的日子,王清明经常在村前村后的小道上转上一圈,有时也会沿着村后的道路往龙王庙和故道的方向走,甚至有时多花些时间来到故道内,去看看故道内的河道或水库,以及生长的芦苇和莲藕。当然,如果心情高兴了或者郁闷了,还会在空旷处吼上几嗓子,抑或唱上几句坠子书。

是的,在王清明眼里,家乡的一切是多么美好啊——儿时的道路小河和田野,四季会有不同的色彩,每个人包括王清明都能欣赏不同的风光。有时,他会看看缓缓流淌的河流,闻闻满地的花香;也有时,他会眺望两岸的原野,观赏花鸟虫鱼的形态,听鸟儿虫儿的叫声和哗哗的流水声。当然,所有外界的事物中,他观察最多想得最多的,还是那些农村的人物和牲畜,以及农民忙于农事的情景,这些都是他江米人的原型。由于喜爱江米人,他也喜爱家乡的这些物品;也因为对家乡这些物品充满着感情,他也更加喜爱江米人了。

也正是出于对家乡深厚的情感,因此他眼里家乡的无数事物,譬如无论是男女老幼健康人或者残疾的人,无论是鸡鸭猪狗还是牛马驴骡等牲畜,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鸟蛙虫鱼等自然界的其他生命,抑或无论是春耕夏耘还是秋收冬藏等相关农事,等等,都已成为他心中的模型。他也暗暗下定决心,对所观察到的东西和记忆中的景物,要在有生之年,尽可能地通过他手中的江米人表现出来。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前,王清明早晨外出溜达时,会背上个叫粪箕子的条筐,胳膊下夹把铲子。路上遇见牲口的粪便,便铲到粪箕子里,然后带回家里收集起来,等积累到了一定程度那些粪便由生变熟的时候,再拉到自留地里上给庄稼。现在牲畜少了,而且大都实现了圈养,人也越来越讲卫生,路上粪便不多见。另外,现在的农田大都使用了高效化肥,没有人再去做拾粪的行当了。

然而,现在情形虽然变了,可王清明早起的习惯没有变,溜达的路线没有变,仔细观赏研究人物、动物、植物的爱好也没有变。现在他出来时,仍像以往那样背着手,腰里别着旱烟袋,累了就地坐下来,吸上一袋烟;高兴了、郁闷了,还会吊上几嗓子。

这段时间,尽管被许多事情缠绕着,他为不能出去卖江米人而忧虑。但是现在,他被眼前村里村外的景物所影响,暂时忘记了烦恼和忧愁。望着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朝阳,他一边哼唱着小曲,一边往村庄走去。

等他再回到家时,发现老伴把早餐已经做好了,两个孩子也起了床。洗漱完毕,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吃饭时,张桂芝看到王清明心不在焉,拿筷子的手比比划划,她明白,老头子又在琢磨起江米人了。 peuL+e9mEIroQlotaPWdlBPgeqpBvhf7Hzghn4JfnAz0Qswh5UfPF7WS4PalS5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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