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作为一名进化生物学家，如果不回溯我们的历史，我就不能谈论人类的特性：人类的特性一直存在吗？它是由别的因素产生的吗？一直以来是否有改变？如果我想谈谈我们的头发，我就必须回到我们刚刚有头发的时候，谈谈它的功能是什么，为什么头发是这样的，什么时候会开始脱发，直到几乎消失。如果我想理解为什么当嫉妒出现时人们会变得如此凶残，我就必须回溯我们遥远的过去，理解和描述嫉妒的功能，以及为什么这种情绪如此戏剧化。对我们的年龄也是如此。如果有那么多人——通常是年轻人——认为老年是一种疾病，甚至想要歧视老年人，那么衰老有进化上的解释吗？它也是一种功能性适应吗？它会一直存在吗？我们的祖先也是这样的吗？因此，在这里我们有必要回顾一下人类的历史，这样我们才有理解本书主题——老年人、老龄化、变老的本质——的基础。
人类起源的故事众所周知，我们非常清楚人类是如何进化而来的，所以在此不需要详细讲述。我参考了其他书籍做以下阐述：
从进化的视角观察，人类是从祖先的物种进化而来，而祖先的物种也是进化的产物，即从更早的祖先进化而来；同理，这位更早的祖先又是从更加早的祖先进化而来的……如果我们开启这次回顾之旅，那么我们马上就会戴上历史学家之帽，一般的历史学家会研究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情，而我们的研究跨度为几百万年，就好像乘坐了一台非常强大的时间机器。
让我们从600万年前开始重建历史。我们当然可以从更早的时间，从一切的源头——草履虫单细胞——开始。但是即使只是对这段故事做一个概述，所需的篇幅也要比这本书多得多。所以不必如此机械，我们不妨从进化的某个阶段开始。想象一下类人猿。今天的灵长类动物包括猩猩、大猩猩、黑猩猩和倭黑猩猩，但在600万年前，这些物种还没有出现。类人猿的体型介于黑猩猩和大猩猩之间，细节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时生活在非洲的这种生物，是所有人类的祖先。
类人猿是进化历史上最接近人类的物种。与之前的物种相反，类人猿开始用两条腿行走。在进化史上，人类是在类人猿之后出现的。有时，这个物种也被称为“类人”，但这个词让我很困惑，因为第一批人类看起来更像黑猩猩而不是人类。此外，任何持“类人”说法的人，都把人类放在了这数百万年的中心，就好像进化具有创造人类的“意志”或“目的”似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进化是盲目的，没有目的或意志；变化是偶然发生的，一切纯属偶然。
如果这些变化碰巧是有益的，它们就将被自然选择，保留下来，在后代中进一步展现。因此，人类是偶然产生的。我更喜欢“原始人”的叫法，在一些较早的作品中，你肯定也遇到过“原始人”这个词。但由于纯粹的科学考虑，这个词已被越来越多学者废弃不用了。
第一批人类，也就是直立行走的类人猿，被称为原人（Orrorin，600万年前，肯尼亚）和地猿（Ardipithecus，420万—580万年前，埃塞俄比亚）。我们对它们知之甚少，因为那个时期的化石遗迹非常稀少。奇怪的是，我们却对数百种恐龙的大量细节了如指掌，包括它们的解剖学特征、皮肤颜色、羽毛的功能等，而这些恐龙生活在1亿年以前，比与人类有直接联系的几百万年前的类人猿更早。通过对地猿的脚、骨盆和手的深入分析，我们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地猿是直立行走的，也就是用两条腿行走。因为只有科学家喜欢科学名称，而普通人不喜欢，所以这个物种通常被简称为阿迪（Ardi），很高兴看到这个简洁的称谓！
请允许我打断这个简短的概述，来回答一个许多读者肯定会问的问题：为什么这些类人猿或人类要直立行走？如果大部分哺乳动物都用四条腿走路，那说明这样做肯定有好处，不是吗？是的，当然。但任何变化都可能碰巧具有某种益处，从而被自然选择促进。第一个类人猿开始直立行走，因为那样对他有好处。科学家已经提出了许多假设来确定这些好处，而这一行为可能是多种好处结合的产物。在炎热的大草原上，直立行走更有利于降温；猎人可以将猎物从离家更远的地方带回来，方便他照顾家人；直立站得更高，有助于提高警惕；在高高的草丛中，也可以更快地发现捕食者。
本书中，我提出了一个具有现代意味的假设，这个假设在今天可能最不容易招致批评：直立行走与选择有关。简而言之，无论是为了玩耍，出于愚蠢或进行艺术表演，偶尔用两条腿走路的雄性——这是完全可能的，大猩猩也会这样做——更容易吸引雌性的注意。她们会觉得他很特别，他用两腿走路的时间越长，他应该越健康，基因也就越好，他的孩子就越强壮、越健康。“我必须让这个人成为我未来孩子的父亲！”于是，用两腿走路的雄性在择偶市场上更具优势，他们可以更好地繁殖后代，并将他们令人印象深刻的技巧传递给后代。而用四条腿爬行的同类传宗接代的机会被压制，逐渐从历史舞台上消失。在这里没有自然的选择，而是异性的选择，因此有了“性选择”这个词。
两条腿行走很快就能用于其他目的：他们可以更容易地将东西运输到更远的地方，腾出来的双手可以用来制造工具或击打对手的鼻子。进化喜欢这些优势，因此这一行为更有可能被保留下来。
上文说这一切都始于雄性因为某种原因开始直立行走，从而吸引了雌性的注意，但反过来也有可能。也许是直立行走的雌性获得了雄性的关注，从而导致了雄性的性选择。也有可能直立行走同时发生在两性身上，而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确切答案。但是，不管这个假设听起来多么疯狂，都可能比以前的假设更接近真相。
让我们再来看看：大约440万年前，阿迪用两条腿在非洲行走，他肯定是在从类人猿向人类过渡。科学并没有停滞不前，研究方法也在不断完善。近几年来，有一项技术能使我们了解已查明或灭绝的物种是否有一夫一妻制的生活方式。男性和女性是长期维持一夫一妻制，还是以前是一夫多妻制，所以才有后来的后宫制。通过将这种技术应用到阿迪身上，我们可以有把握地说，他们是群居的，一个男性有几个妻子。同样，大猩猩和狒狒也是一夫多妻制。
在这一朦胧的过渡时期之后，两足动物有了长足的发展，类人猿显然开启了一条新的进化路线。这是一个南方古猿
物种群占主导地位的时代，大约出现在450万年前，过了350万年又消失了。不可否认，南方古猿是一个不太常见的名字，至少你不太会在面包店的柜台边听到它。它来源于南方古猿属，该属中有几个物种，最著名的可能就是南方古猿，其中最受欢迎的是“露西”的骨骼化石。这个名字每个人都耳熟能详，我在一些纪录片和故事片中也提到过“露西”，她是我们的“曾祖母”之一。
由于现在我们对南方古猿的了解比以前多得多，我们可能会问，露西和她的同类是否“变老”了？她们当中也有老人吗？我们可以通过化石牙齿的磨损程度相当准确地回答这个问题。在所有的化石中，牙齿通常保存得最好，因为它们非常坚硬。幸运的是，就年龄而言，牙齿也是最好的“告密者”。一个人活得越久，用牙齿咀嚼的次数就越多，所以牙齿磨损的程度就越大。毕竟，露西从未预约过牙医。
南方古猿生吃食物，没有迹象表明在那个时候他们已经会使用火煮熟食物。因此，牙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当一具骸骨被挖出来的时候，你可以观察牙齿，它们被磨得越多，它们的主人就越老。现在，新技术使我们能够非常准确地测量牙齿磨损的程度。这个方法非常复杂，但可以将年龄精确到某一年。现在，当我们分析南方古猿属的化石时，通常会发现死者不到30岁。因此我们可以说，对于南方古猿来说，超过30岁是非常特殊的。在那个时代，像我们的爷爷奶奶那么大年龄的人是不存在的。
再来说一说家庭关系。我们知道，猿类已经有了家庭结构，所以会顺理成章地认为南方古猿也是如此。但对于南方古猿来说，还有一个考验我们想象力的迷人事实：脚印。
在坦桑尼亚，人们发现了一片360万年前的足迹化石。化石的遗迹长约30米。根据脚印的大小和它们之间的距离，可以知道这是由四个两条腿的人留下的。他们曾行走在潮湿的火山灰上，火山灰干涸后，留下了最后的痕迹。其中一个步行者可能是个孩子，他的脚印比其他人要小得多；孩子紧随着一个大人的脚步。我们可以想象，这是一个家庭，也许是这样。
有研究表明，该物种是群居的。从对头骨内容物的测量可以得出，这些群体平均有60～70名成员。在这里，我们也使用了我提到的用于阿迪的研究技术，帮助我们判断一个男性是否有一个或多个妻子。以前，科学家们认为露西生活在后宫里，但现代技术表明，这个物种似乎与现代一夫一妻制的灵长类动物一样。也就是说，他们要么生活在家庭中，要么生活在一夫一妻制的群体中。今天，学者认为我们正在与一个具有永久性或者存在不同程度一夫一妻制关系的物种打交道，不管这一物种是否存在于更大的群体中。
那些喜欢南方古猿并想要了解这个类群中的其他物种的人，可以看看《纯属巧合》（ Bloot Toeval ）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