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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扶箕的起源

Kóokuou(箕,筛)而来;Mancy意为占卜法。国文有时写做“乩”、“鸾”、“銮”、“栾”(见故事四二)、“神卟”(见故事七六)等,都是后起的名称。《图书集成·神异典》第三百十卷引《江西通志》:“文孝庙在吉安府东,祀梁昭明太子统。有‘飞鸾’,判事甚灵应。”“飞鸾”就是扶箕。大概是因神仙驾凤乘鸾,故有此名,至于“乩”从“占”从“L”,乃是俗写。无疑地,扶箕是一种古占法,卜者观察箕的动静来断定所问事情的行止与吉凶,后来渐次发展为书写,或与关亡术混合起来。不借箕的移动,径然用口说出或用笔写出的也有。在中国典籍里与扶箕有关而最惹人注意的是陶弘景的《真诰》与周氏《冥通记》。《真诰》开章便记愕绿华的诗,诗后记说:[一]“愕绿华者,自云南山人,不知是何山也。”女子年可二十,上下青衣,颜色绝整,以升平三年十一月十日夜降△△(原注:剪缺此二字,即应是羊权字)。自此往来,一月之中辄六过来。耳云本姓△(原注:又剪除此一字,应是杨字。),赠(此)(原注:此一字本是权字,后人黔作“此”字。)诗一篇,并致火浣布手巾一枚,金玉条脱各一枚。条脱乃太,而异精好。(学津讨原本,此句作“条脱似指环而大,异常精好。”)

神女语(见)(原注:此本是草作“权”字,后人赡作“见”字,而乙上之。),君慎勿泄我,泄我则彼此获罪。访问此人,云是九嶷山中得道女罗郁也。宿命时,曾为师母毒杀乳妇玄州(学津讨原本作元洲。),以先罪未灭,故令谪降于臭浊,以偿其过。与(权)(原注:“权”亦草作,故似前体而不被黯耳。)尸解药,今在湘东山(原注:本悬此中一寸。)。此女已九百岁矣。(原注:寻此应是降羊权。权字道舆,忱之少子,后为晋简文黄门郎,即羊欣祖,故欣亦修道服食也。此乃为杨君所书者,当以其同姓亦可。杨权相问,因答其事而疏说之耳。按升平三年是己未岁,在乙丑前六年,众真并未降事。)”(道藏安上,第六三七册。)

升平三年己未当公元359年,乙丑即兴宁三年,当公元365年,这年紫微王夫人降于句曲山,授杨羲与许长史父子穆,糊,要道,故注云云。自乙丑以后,紫微夫人、南岳夫人、清灵真人等,相继下降。紫微夫人姓王,讳清娥,字愈意。当时降灵的现象大概是附在请问者的身上,借他的手写出来。真诰卷一记乙丑年六月二十四日夜紫微王夫人降灵,杨君问她怎样传道,她令他写出。说:“六月二十四日夜,紫微王夫人来降。”因下地请问:真灵既身降于尘浊之人,而手足犹未尝自有所书,故当是卑高迹邈,未可见乎?敢谘于此,愿诲蒙昧。夫人因令复坐,即见授令书此以答曰:“……至于书迹之示,则挥形纸札,文理员注,粗好外著,元翰挺焕,而范质用显,默藻斯坦,形传尘浊。苟骞露有骸之物,而得与世进退,上玷逸真之咏,下亏有隔之禁,亦我等所不行,灵法所不许也……夫真仙之人,曷为弃本领之交迹,手画淫乱之下字耶?夫得为真人者,事事皆尽得真也,奚独于凡末之粗术,淫浮之弊作,而当守之而不改,玩之而不迁乎?夫人在世,先有能书,善其事者,得真仙之日,外书之变,亦忽然随身而自反矣。真事皆迩者不复废,今已得之浊书,方又受学于上文,而后重知真书者也。鬼道亦然,但书字有少乖违耳。且以灵笔真手,初不敢下交于肉人,虽时当有得道之人,而身未超世者,亦故不敢下手陈书墨以显示于字迹也……”

这大段说话是说明降笔的道理。世间的“浊书”、“淫乱下字”,与“肉手”,本来不配用来写“三元八会”、“龙章凤篆”之文,只为成事不废,先潦乱写下,然后再用“真书”垂示世人,也未尝不可。书法被道教徒看得很重,真书与草书同时发展的根由,也可从真诰里看出端倪来。

《真诰》二十卷的内容最与现代扶箕语意相同的是诰里的诗与谈道的文字。书法不用真隶,而用行草,是因书写急遽所致。卷十九翼真检也说:“杨书中有草行多傷黯者,皆是受旨时书既忽遽贵略,后更追忆前语,随后增损之也。有谨正好书者,是更复重起,以示长史耳。”这是陶弘景的按语,也可见受诰时未用器具,只以手执笔,随神灵旨意直书而已。

周氏《冥通记》是记隐居弟子周子良死后同他的姨母交通的神迹。隐居将所记的撰集为四卷,献上朝廷,性质也和《真诰》相同。道藏里当然还有许多是从扶箕一类的方法写成的,撰集的人不说,也就无从知道了。如《道迹灵仙记》(道藏惟下三三〇册)大概也是六朝人的作品,其中有灵人辛玄子自序并诗,说他是汉明帝时辛隐的儿子。在太帝官隶章末注云:“右七月二十四日夜保命君告。”裴君说一年中得道八章末注云:“右九月二十日夜清灵疏出。”又记东乡君授神虎经解注。所说的“告”就是“诰”,也就是仙人的降笔。诸如此类,道藏里很多。

扶箕与受诰直书的现象原来差不多。前者最初只以箸插箕上,受术者扶着动的箕,使箸在沙盘上写字,毋须笔墨。后来才改箕为丁字形杆,插笔于垂直一端,用两手或两个人执着横的两端,在纸上写字;或不用笔,只弯曲垂直的一端安置在沙盘上,用两手或两人扶着横的两端在沙上书写,随即记录下来。这不过是稍为间接,和受诰直书一样地要人来写,来记录。近代扶箕可以回溯到唐时的“紫姑神”。李商隐有“羞逐乡人赛紫姑”的诗句。关于紫姑最早的记载,现在可以见到的有下列几条。

[二]刘宋刘敬叔《异苑》卷五(津逮秘书本)记:“世有紫姑神,古来相传云是人家妾,为大妇所嫉,每以秽事相次役,正月十五日感激而死。故世人以其日作其形,夜于厕间或猪栏边迎之。祝曰:‘子胥不在(是其婿名也)。曹姑亦归(曹即其大妇也)。小姑可出戏。’捉者觉重,便是神来,奠设酒果,亦觉貌辉辉有色,即跳躞不住。能占众事,卜未来蚕桑,又善射钩。好则大僻,恶便仰眠。平昌孟氏恒不信,躬试往投,便自跃茅屋而去,永失所在也。”

这大概是现存最古的记载。刘敬叔《宋书》、《南史》俱无传,明胡震亨采诸书补作一传,说他在元嘉三年(公元426年)为给事黄门,泰始中(公元465—471年)卒。所称紫姑或作紫女(见宋段公路《北户录》卷二引)。请者并不用箕,但做一躯偶像,验它的跳躞来占众事,若它不喜欢,就躺下不动。

[三]宋沈括《梦溪笔谈》(津逮秘书本,卷二十一):“旧俗正月望夜迎厕神,谓之紫姑,亦不必正月,常时皆可召。予少时见小儿辈等闲则召之以为嬉笑。亲戚间曾有召之而不肯去者,两见有此,自后遂不敢召。景祐中(公元1034至1037年),太常博士王纶家因迎紫姑,有神降其闺女,自称上帝后宫诸女,能文章,颇清丽,今谓之女仙集行于世。其书有数体,甚有笔力,然皆非世间篆隶。其名有‘藻笺篆’、‘茁金篆’十余名。纶与先君有旧,予与其子弟游,亲见其笔迹。其家亦时见其形。但自腰以上见之乃好女子,其下常为云气所拥,善鼓筝,音调凄婉,听者忘倦……后女子嫁,其神乃不至。其家丁无祸福,为之记传甚详。此予目见者,粗志于此。”

又云:“近岁迎紫姑仙者极多,大率多能文章。歌诗有极工者,予屡见之,多自称蓬莱谪仙,医卜无所不能,棋与国手为敌。然其灵异显著无如王纶家者。”

这是记紫姑能做诗、能写字的一篇最古文字。但这紫姑又不是子胥的妾,及是上帝后宫诸女,她是附在王纶家的一个闺女身上,不依偶像,也不附箕箸,与真诰里的愕绿华、紫微夫人等的行迹相同。最可注意的是愕绿华也自云“先罪未灭,故今沦降于臭浊。”此“臭浊”是指溷厕呢,还是泛指世间呢?如是前者,她与厕神有无关系呢?文献不足,只好阙疑罢。这位在王家的紫姑也可以现形,但记者没说明怎样现法,是那闺女变象呢,还是另外现出一个半截美人呢?弹筝,写字,想也是借那闺女的手做出来的。

[四]宋苏轼《东坡集》(卷十三)“子姑神记”:“元丰三年(公元1080年)正月朔日,予始去京师,来黄州。二月朔,至郡。至明年,进士潘丙谓余曰:‘异哉!公之始受命,黄人未知也。有神降于州之侨人郭氏之第,与人言如响,且善赋诗。曰:苏公将至,而吾不及见也。只而公以是日至,而神以是日去。’其明年正月,丙又曰:‘神复降于郭氏。’予往观之,则衣草木为妇人,而置箸手中,两小童子扶焉。以箸画字,曰:‘妾寿阳人也,姓何,名媚,字丽卿,自幼知读书属文,为伶人妇。唐垂拱中(公元685至688年),寿阳刺史害妾夫,纳妾为侍妾,而其妻妒悍甚,见杀于厕。妾虽死,不敢诉也,而天使见之,为直其冤,且使有所职于人间。盖世所谓子姑神者,其类甚众,然未有如妾之卓然者也。公少留,而为赋诗,且舞以娱公。’诗数十篇,敏捷立成,皆有妙思,杂以嘲笑。问神仙鬼佛变化之理,其答皆出于人意外。坐客抚掌作道调、梁州,神起舞中节。曲终,再拜以请曰:‘公文名于天下,何惜方寸之纸,不使世人知有妾乎?’予视何氏之生,见掠于酷吏,而遇害于悍妻,其怨深矣,而终不指言刺史之姓名,似有礼者。客至,逆知其平生,而终不言人之阴私与休咎,可谓智矣。又知好文字,而耻无闻于世,皆可贤者。粗为录之,答其意焉。”

[五]同卷“天篆记”:“江淮间,俗尚鬼,岁正月,必衣服箕帚为子姑神,或能数数画字。黄州郭氏神最异,予去岁作何氏录以记之。今年黄人汪若谷家,神尤奇,以箸为口,置笔口中,与人问答如响。曰:‘吾天人也,名全,字德通,姓李氏,以若谷再世为人,吾是以降焉。’箸篆字笔势奇妙,而字不可识,曰:‘此天篆也’。与予篆三十字,云是天蓬咒,使以隶字释之,不可。见黄之进士张炳,曰:‘久阔无恙!’炳问安所识,答曰:‘子独不记刘苞乎?吾即苞也。’因道炳昔与苞起居语言状甚详。炳大惊,告予曰:‘昔尝识苞京师,青巾布裘,文身而嗜酒,自言齐州人,今不知其所在,岂真天人乎?’或曰:天人岂肯附箕帚为子姑神从汪若谷游哉?予亦以为不然。全为鬼为仙,固不可知,然未可以其所托之陋疑之也。彼诚有道,视王宫豕牢一也。其字虽不可识,而意趣简古,非墟落间窃食愚鬼所能为者……”

[六]卷六十九“人物杂记”:仙姑问答:“仆尝问三姑是神耶仙耶?三姑曰:‘曼卿之徒也。’欲求其事为作传。三姑曰:‘妾本寿阳人,姓何,名媚,字丽卿,父为廛民,教妾曰:汝生而有异,它日必贵于人。遂送妾于州人李志处修学,不月余,博通九经。父卒,母遂嫁妾与一伶人,亦不旬日,洞晓五音。时刺史诬执良人,置之囹圄,遂强取妾为侍妾。不岁余,夫人侧目,遂令左右擒妾,投于厕中,幸遇天符使者过见此事,奏之上帝。上帝敕送冥司,理直其事,遂令妾于人间主管人局。’余问曰:‘甚时人?’三姑云:‘唐时人。’又问:‘名甚?’三姑云:‘见有一所主,不敢言其名。’又问:‘刺史后为甚官?’三姑云:‘后入相。’又问:‘甚帝代时人?’姑云:‘则天时。’又问:‘上天既为三姑理直其事,夫人后得甚罪?’三姑云:‘罚为下等。……”以下东坡问私事,不关紧要,且略去。

东坡的记载,认这箕神三姑是何媚,唐武则天时被寿阳刺史强娶为妾,不到两年,被夫人投入厕中的。但是他在黄州郭氏家中又遇到一位子姑神叫李全。这李全对张炳又说他是刘苞。可见得当时降箕的不限定是三姑了。三姑姓名,宋时传为何媚,她的后夫是谁,据东坡说是她不敢说,但我们在别的书也可以查得出来。

[七]《三教搜神大全》卷四(宣统元年叶德辉重刊本)记:“紫姑神者,乃莱阳县人也,姓何,名媚,字丽卿,自幼读书辨利,于唐垂拱三年(公元687年)寿阳刺史李景纳为妾,其妻妒之,遂阴杀之于厕,自此始也。紫姑神死于五月十五日,故显灵于正月也。”

《三教搜神大全》原是元刊本,所搜神圣都是宋元民间所供奉的。书中记三姑是莱阳人,与东坡记为寿阳人不同。北史(卷七十六)和隋书(卷六十五)有李景,是天水休宜人,字道兴,炀帝时年纪也不小了,未必能活到垂拱时代再去做寿阳刺史。

[八]宋孔平仲《孔氏谈苑》(艺海珠尘本)卷二,“厕神”条:“紫姑者,厕神也。金陵有能致其神者,沈遘尝就问之,即画粉为字,曰:‘文通万福!’遘问三姑姓,答云:‘姓竺,南史竺法明,乃吾祖也。’亦有诗赠遘。近黄州郭殿直家有此神,颇黠捷。每岁率以正月一日来,二月二日去。苏轼与之甚狎。常问轼乞诗。轼曰:‘轼不善作诗。’姑画炭云:‘犹里,犹里!’轼云:‘轼非不善,但不欲作尔。’姑云:‘但不要及他新法便得也。’”

孔平仲与东坡同时,他所记黄州郭殿直家也就是东坡所记的郭氏家,但三姑的姓名却不同了。查《南史》没有竺法明的传,法明是姚秦县摩耶舍(Dharmay sas)的汉名,想来他也不一定有个孙女。在东坡时代,降箕的神虽然都称为紫姑,或三姑,而仙的性别却不限于女的,当然也不限于何媚一仙。三姑的徽号通常称“坑三姑”,但嘉兴称为“灰七姑”,(见韩承烈说豉,孙兆洼花笺录一九〇〇)广东有些地方称为“月姑”,可见她的名称很多。

[九]宋洪迈《夷坚志》(卷四十二):“紫姑仙之名,古所未有,至唐乃稍见之也。世但以箕插笔,使两人扶之,或书字于沙中,不过如是。有以木手作黑字者,固已甚异,而衢人沈生之术,特为惊听。其法从占者各自书心疏,仍自缄封,用印蜡亦可,沈漫不知。既至,当门焚楮镪而祷!沈居武雄营,门无听事,只直头屋一间,逼窄狭小,室仅容膝,供神九位,标曰‘侍御王虚真人、太乙真人、南华真人’之类。先焚疏毕,乃入室中,磨墨濡毫,展幅纸于案,来者又增拈白纸成卷而实缄之,多至四十幅。沈接置于砚旁而出,虽垂疏帘,不加糊饰,了然可睹。沈同客坐伺于外,少则闻放笔声,共入视,才有数字,只是报真人名称为何神。又坐食顷,复放笔,然后取其书,上有字皆满,墨迹未干。凡所谒,无不报。但每问勿许过三事,钱止三百五十文。可谓怪怪奇奇矣!无用论其或中或否也。”

这位沈先生的手段有点作假,那疏帘与书案中间必定还有空间可以捣鬼,会变戏法的人大都可以说出来。至于他所请的真人当是道教的。“王虚”恐怕是“玉虚”。动笔的当然另有人在里间,所以外间只可听见放笔声,进去看,墨迹还未干!

关于扶箕的作伪,底下还要说到,此地先要研究“紫姑”名称的由来。苏东坡虽然有时把“紫姑”写作“子姑”,但依早期的写法仍以“紫”字为正。道教徒每好用“紫”字来表示尊贵或神异。也许“紫姑”的名称与狐鬼有关。古时修道之士住在深山里头,见到美丽的女子多会当她是狐狸精,他可以用咒法来试验她,如果她不露原形,便是仙女,或是已经得道的精灵。所以狐狸精也有成仙的可能,常人只好尊称她为“狐仙”。狐仙在汉魏时代是自称为“阿紫”的。干宝《搜神记》(卷十八)有一段这样的话:

“后汉建安中(公元196至219年)沛国郡陈羡为西海都尉,其部曲王灵孝无故逃去,羡欲杀之。羡久不见,囚其妇,妇以实对……羡乃求之于空冢中,其人但呼阿紫。‘阿紫’,狐字也……后十余日,乃稍稍了悟,云狐始来时,于屋曲角鸡栖间作好妇形,自称阿紫……《名山记》曰:狐者先古之淫妇也,其名曰阿紫,化而为狐,故其怪多自称阿紫。”

假如紫姑与阿紫的来历是相同的,那些降箕的神灵属于何等就不难测知了。“紫”是衣,“姑”是称呼,也可以解得去。而且狐仙能预知休咎也是民间普遍的信仰。但是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在干宝的《搜神记》(卷十六)里还记着一位女仙紫玉。作者记紫玉是吴王夫差的小女,十八岁的年纪,才貌俱美,和一个十九岁的童子韩重相恋。

紫玉教韩重的父亲来求婚。夫差生气不应许。紫玉因此结气而死,死后,她又显过灵。假如紫姑与紫玉是同一个人,我们也可以了解迎紫姑的风俗怎样盛行于吴越的旧壤。我们读历史好像不知道夫差有个那么多情的女儿,也不知道有个韩重,这无疑是民间传说,但也不妨成为信仰的对象。总之,紫姑姓何名媚,与她的横死,初时不过是诸传说之一,后来人们渐把老一辈的“紫”忘掉,只记得她;对于她的丈夫,是子胥抑是李景,却还没有定见。因为写文作诗的关系,诱动一般读书人,以致后来降临的虽仍称为紫姑神,其中也有名人烈士了。

[十]宋张世南《游宦纪闻》(卷三):“世南少时尝见亲朋间有请紫姑仙,以箸插管箕,布灰桌上画之。有能作诗词者,初间必先书姓名,皆近世文人,如于湖、石湖、止斋者。亦有能作诗赋、时论、记跋之类,往往敏而工。言祸福却多不验。”

扶箕由妇孺请坑三姑降神作戏,变为士大夫的坦白占卜法,当起于两宋时代。张世南所记的于湖(张孝样)、石湖(范成大)、止斋(徐珣或陈傅良),不过是诸多文灵诗鬼中的几位而已。元陶宗仪也有类似的记载。

[十一]《辍耕录》(卷二十):“悬箕扶鸾召仙,往往皆古名人高士来格,所作诗文间有绝佳者,意必英爽不昧之鬼依凭精魄以阐扬其灵性耳。友人携李顾元凯舜举亦善此术,尝招一仙至,大书曰:‘独乐园主也,可命题。’众以咏诗请,鸾不停留,作成长篇,自非熟于史学者弗能焉,殊不知此等为何如鬼也。……”

苏东坡也以为紫姑不限于厕神三姑,在“子姑神记”已经说过,但在后人所集的《仇池笔记》里,他又像认定坑三姑为紫姑,其它降箕的神灵中也许有鸟兽的精灵。这或者也是信狐鬼存在所推出的理。笔记说:“绍圣元年(公元1094年)九月过广州,访崇道大师何德顺,有神仙降于其室,自言女仙也。赋诗立成,有超逸绝尘语。或以其托于箕帚,如世所谓紫姑神者疑之。然味其言,非紫姑所能至,又有入狱鬼群鸟兽者托于箕帚,岂足怪哉?”

东坡信入狱鬼群乃至鸟兽的精灵都会降箕,只得由他。可是他又忽然怀疑起紫姑不会说出“超逸绝尘”的话,这又未免在思想上有点矛盾了。这大概是因为他在前头所引的(四)、(五)故事里是很赏识紫姑的文才的。当时所传的紫姑神不止一个,或者在此地所指的不是何媚罢。

关于宋朝请仙的方法,周密有一段记载。

[十二]《志雅堂杂钞》(卷下):“(胡)天放请仙法,先念净天地咒,洞中元虚。次念北斗咒,咒斗。又次,顺念揭地咒七遍,又口念揭谛咒七遍。画将品斗〇,圈内先写‘煞’字。又次写‘魁、勉、魍、慙、魍、魅、题。’仍念诀。次念四句咒,云:‘我今请大仙,愿降蓬莱阙,骑鹤下云端,谈风咏明月。’不绝口念之。”

这咒,与现在请三姑所用的不同,完全是道教的。“魁”以下七字是北斗七星的秘名,在道教经籍里常见。现时乡间妇孺辈请仙只念着像“我今请大仙”一类鄙俚的咒语,一面烧楮钱,一面诚意地念,经过相当时间,大概从十五分至一点钟,神就下降了。高尚的箕坛有时也不用咒语,只要拈香叩头默祷就可以致神。上头说过降神也不一定要借着箕箸,若有精灵附在身上,那人也可以直写下来。这方法或者不能与扶箕并为一类,只可说与扶箕有关系而已。清人对于这方法有“笔录术”的名目。

[十三]焦循《忆书》(二)说:“炼笔录之术,相传以前辈能文者一人为主,斋戒持符祝四十九日,其鬼即来附于腕下。甘泉朱生尝为之于古寺中,久之,言语举动皆异,盖形是而人非矣。其家求张天师禳之。天师曰:‘此鬼夺人舍,比他罪为大。’乃焚火一盆,书符数日,用手从朱背上攫之,掷火中,作声。朱遂昏卧,医治百日方痊。书此以为学者戒。”(《丛书集成》二九六六。)

焦理堂先生是个精于易学的人,当然会信幽灵,但对于鬼附身上,他却要戒学者去做。这不幸的朱生也许是遇见恶鬼,不教他写好文章,只会教他露鬼形罢。明人陈良谟也记一段故事,或者也是笔录术,因为“有形有声”,绝不会是鬼,非附在人身上不能如此。

[十四]《见闻纪训》:“铅干朱氏(名南),鬼降其家,有形有声,能作诗。与其馆宾范生常讲毛诗、论、孟、子、史之文,一一可听。人间吉凶,大书以示。凡文人至,必赠以诗。如此者将一年,其事甚异,多不能尽述。时嘉靖改元(公元1522年)也。”(《丛书集成》二六八八页六九。) FVMXB3A7YRfKkWKTwYlFdHD4IzPCVPZYiNCsaHCdw0SynQnZkPcY/RfElwVZKjK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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