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假定说有一个木虱,”保罗叔继续讲下去。“刚刚在一颗玫瑰花树的嫩枝上住下。这是一个,只有她单独的一个。过了几天之后,小木虱环绕着它了:它们是它的儿子。它们有多少呢?十个,二十个,还是一百个?我们且算是十个罢。这区区是个是不是能够保存种族呢?你们不要笑我这一个问题。我早知道假使玫瑰树上一个木虱也没有,一切事物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注意的变动”。
“蚂蚁将可怜得走投无路了。”爱密儿说。
“即使最后一个木虱死在叶子上时,那圆的地球还是要照常转着;事实上,问十个木虱能不能保存种族的问题,并不是胡闹的;因为自然科学的最大目的,无非要考查出各种东西,得到各自适度的繁殖所用的神秘的方法。
“那末从一个木虱生出来的十个木虱,假如我们不去伤害它们,将会产生无其数的新木虱。一个生出一个,那末十个还是十个;假如一个产生十个,那末在短时期内,便可无线的增加。你们想:长老的一粒麦,加倍六十四次,可以使全世界都能盖上一只手指厚的麦粒。假如不是加一倍而是加十倍,那末结果将要怎样呢?同样的情形经过几年以后,则继续加十倍加十倍地,将要把全世界都盖遍了。但是木虱的早熟和早死,是一个不可比拟的大力,妨碍它过分的繁殖,调剂它过度繁盛的生命,并且还有一个副作用,就是使之保持在永久的年青常态之中。一枝玫瑰树上的木虱,看来好像异常之平静,其实每一分钟都有很大的死亡。小者贱者和弱者,都是强者大者的牧场和日常用以鼓腹的面包。像木虱那般的细小,软弱和没有一点防护的方法,它们有多少的危险呀!还刚从蛋壳里钻出来的小鸟,它的锐利的眼睛一见到木虱们繁殖的场所,便成为它们的吃客,一举喙之间便吞掉数百!假使一条极其贪嘴的小虫,它的生理的构造恰好能来活活地吞掉它们,也加入进来,这时啊!我的可怜的小木虱呀,你们的种族的确是很危险呀!
“这种吞食木虱的虫,是碧绿的,背上有一条白的条纹。它是前面尖后面胖的。当它缩做一团时,看起来好像一滴泪水。人们叫它做蚂蚁的狮子,因为它很是贪吃那些蠢笨的蚂蚁的牛群。它在木虱群内住下,用它的尖锐的嘴,捉住一匹最大最肥胖的木虱,把木虱肚子内的汁水吸一个精光,把尸体抛掉,因为木虱的皮对它太硬了。它的尖头又低下去,捉住了另一匹木虱,照样的吸食。于是一个接一个地吃到二十个一百个。那蠢笨的木虱群,慢慢的被吃得稀疏起来,但它们自己还一点没有看到有什么在来。被捉住的木虱,在狮子的牙缝间用脚踢着挣扎;其余的好像什么事也没有,还是自顾着吃自己的。它们是连肚子吃出毛病来都不怕的!它们吃着,同时又等待着被吃。狮子吃得很够了。它便伏在木虱群里休息,等待消化。消化是不多一回便可完的,那馋嘴虫儿把眼睛又钉住那些它即将开始吃的蠢虱。这样不断的吃着,吃了两星期,把它左右木虱的群都吃完了,它变成了一匹美丽的小蜻蜓,眼睛亮亮的像是两块金子;这蜻蜓的名字叫做‘草蜻蜓’。
“木虱的敌人就尽于此了么?不呢。这里还有着瓢虫。它是圆而红的,背上有黑的斑点。它很好看瓢虫它的模样儿怪好玩的。像这样的东西,谁会想到它竟也是以为肚子里装满木虱的吃客呢?假使你们向玫瑰树中仔细一看,你们便会看出它吃得竟是这样的贪馋。它是美丽很好玩瓢虫但是它是个馋嘴,事实上它是非常喜欢吃木虱的。
“只有这两种么?不呢。那些可怜的木虱生来就是各种贪嘴客的家常便饭。小鸟要吃它们,草蜻蜓要吃它们,瓢虫要吃它们,各种各样的馋嘴都要吃它们瓢虫但还是到处有着木虱。呵!在补充繁殖与毁灭生命的斗争中,弱者只有竭力万千千的消灭的机会。那些贪嘴客无论如何的从各方面来掠夺它们的食物瓢虫被吞食者以牺牲一百万来保存一个的苦肉计,得到复活。它们愈是弱者,它们繁殖的力愈是强大。
“青花鱼,鳘鱼和沙丁鱼,是海中陆上空中馋嘴客们的食物。当鱼儿们在海中长程的游泳,浮上海面的适当地点时,它们便有灭亡的恐怖。海中的肚饿着的吃客,环绕在鱼群的周围;空中的食客飞翔在海面之上,陆上的在岸边等着它们。人类在摄取他的一份孩粮时,特别来得凶横。人们组织起了船队,和着海军一块出去捕鱼,这种海军是各国都有的。人们把鱼放在太阳里晒、咸熏,打起包来。虽然捉得这样的凶狠,但并不见得鱼们的减少;因为,在弱者方面,是多得不计其数的。一尾鳘鱼要产子九百万!请教那些贪嘴客怎样能把这样一个家族吃尽呢?”
“九百万个鱼子!”爱密儿叫起来了。“那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么?”
“不错,单单把它们一个个的数一数,就要费时一年,而且每天的工作做十小时。”
“谁去数的,一定有非常的耐心呢。”爱密儿说。
“他们不是数的,”保罗叔答,“他们是把来秤的,秤起来是很快便可以完事的,从秤得来的重量,求出确实的数目。
“像海中的鳘鱼一样,玫瑰树和接骨木上的木虱也有许多的死亡机会。我已经告诉过你们,它们是一大批吃客的家常便饭。因此,为了要得到它们的繁盛,它们有着比任何昆虫都要快的繁殖方法。生了蛋,再从蛋里孵化出小木虱来,这方法是太慢了;木虱并不这样的。它们是直接生出活木虱的,那些小木虱只须生长两个星期,前后两星期便够了。它们便能生出下一代木虱来。这样的重复继续着几个季节,就是至少得继续半年,这期间各代子孙的互相交替,有十二代以上。我们且说一个木虱生出十个,这数目当然离确实的数目尚远。第一个所生的十个,各自再生十个,成为一百个那一百个各自又生十个,成为一千个了;一千个各自再生十个,成为一万个了;这样继续十个十个的乘上去,乘到十一次。这一个计算,和那长老的麦粒一样,它的数目是一倍一倍地加起来,成为异常惊人的数目字。对于木虱的家族,那增加起来的数目是更快了,因为它乘起来是十个一来的。固然,这数乘到十一回不再乘了,并不要到六十四次。但结果同样的要使你们惊骇;那是一万万万。一个个地来数鳘鱼的卵,要费时近一年。数一个木虱在六个月中的子子孙孙,要费时一万年!那些吃客能把那些可怜的小木虱吃尽么?你们猜,倘然把这许多木虱像在接骨木上那样紧排列起来,要占多少地面?”
“怕要占像和我们花园一样大的一块地方吧。”克莱儿猜说。
“还要大呢,那花园不过是一百公尺,和一百公尺宽。那一个木虱的家庭,所占的地位,要十倍于花园的地方,就是要有十公亩。你再有什么话说么?那些小鸟,瓢虫,有金眼睛的操蜻蜓,在做消灭木虱工作的时候,不是感到很麻烦么?假使不去妨碍它,则一个木虱生的子孙,在数年之后便可盖遍这全世界了。
“不管肚子饿着的吃客,大量地吞着它们,木虱还是会得严重的威胁着人类。有翅的木虱,有时飞在空中,多得像云雾一样,足以遮去太阳光。它们这样乌黑的大群,从一颗飞到别县,停住在果树上,贪馋地把果树咬得精光。呵!当大自然要磨难我们的时候,他便把它们放出来了。他差来惩罚我们太骄傲,瞧不起一切卑下的生物。当那些细得不易见的吃草朋友,最软弱的木虱飞来,人类便要大起恐慌了,因为地球上的好东西都在大危险之中了。
“以人那样的本事,对于这些小东西,竟被弄得束手无策,无法战胜这样多的数目。”
保罗叔讲完了蚂蚁和它的牛的故事。好久地,爱密儿和克莱儿互谈着不计其数的木虱和鳘鱼的家族,在数到百万,千万,万万时,便弄得糊涂了他们的叔父没有错。他的故事比了恩妈的,要好听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