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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已经知道，纸是什么东西做的。”喻儿说。“我很想知道，他们怎样做成书的。”
“我听一天也听不厌烦的。”爱密儿断言说。“为了听你的故事，我情愿不玩我的地汪汪和小铅兵。”
“要做一本书，我的孩子，必须经过两重工作：第一重是那想而写的工作，第二重是印刷它的工作。要想一本书，一个人的心思默写出，是一种困苦而严格的事业。头脑的劳动所消耗的我们的体力，比了手的劳动更多，因为这种工作需要我们把全副精神都贯注在那里的。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们，你们知道了便会怎样的尊敬那些想着写着的人们，他们为了你们的将来焦急着，急待要你们自己思想，并且使你们从无知识的困难中解放出来。”
“我完全相信。”喻儿答，“把一个人的心思默写出来做成一本书，这是一种很困苦的生活；因为我曾经想写半张纸的信，给你贺年，我在第一个字眼上便停住了笔。找第一个字是何等困难啊！我的头脑重了，我的脸红涨起来，我的眼睛也发呆了。等到我习好文法以后，我想便能做得好些。”
“我很担忧，亲爱的孩子，但我不能瞒你。文法不能教人们写文章的。文法只能教我们怎样把动词和它的主语相结合，形容词和名词怎样联起来，还有与此相类的其他各语法。我也以为这是很有用的，因为违反了言语的规则——文法，是最不好的事；但它并不能给我们以能做文章的礼物。实际上尽有许多的人们，他们的头脑里装满了文法的规则，但和你一样在第一个字上便顿住了。
“从有些地方说来，言语很像是思想的衣服。我们不能穿虚空的东西，我们不能讲或写我们心胸中所找不出的东西。思想默念，笔才能写出。头脑里充满了思想，习惯——比了文法还要自然的习惯，已教了我们言语的法则，我们便能具备了正确地写出好东西的必要条件了。但，假使意思没有，头脑里一点影子也全无，那末你能写些什么呢？然而那些思想又是怎样得来的呢？那是从研究，诵读，和那些比我们知识更高的人们的谈论中得来的。”
“我听了你所告诉我们的话以后，我无疑地也是在学习作文了。”喻儿说。
“自然啰，我的小朋友。譬如：在几天以前，倘使我叫你只须写一二行关于纸的来历的的作文，难道你能做得成么？不能，那末是为了缺乏意思，还是缺乏文法？自然是缺乏意思，而不是文法，虽然你对于文法还知道得很少。”
“真的，本来我完全不知道纸是怎样来的。到了今天我才知道棉是一种棉绒，是从一株灌木名叫棉树的果实里找来的。我现在知道，用了这一种棉绒，人们做成了纱；由纱做成布；我现在知道布用得旧了，便给机器做成汤浆，而这种汤浆把来铺了薄薄的一层，压了，最后变成了一张纸。我这些事情都知道了，但我还是觉得很烦难把它写出来。”
“你错了，因为你所要做的，只须把刚才你告诉我的话，写下来便得了。”
“难道你写起来也把你的说话照样写下来的么？”那孩子不信任地说。
“是的，不过在写时须得回想一下是否是同的，因为讲话时是不及敌虑的。”
“假使是这样，那末我的作文薄上至少可以立刻写上五行。我要写：‘棉是从一株灌木上的果子里找得到的，这株灌木名叫做棉树。人们用了这种棉做成纱；用了这种纱，他们做成布。布穿破了时，机器把它撕成粉碎，磨石和了水磨它，做成了一种汤浆。这种汤浆薄薄的铺的一层，再加上压力干燥，工作以后，便成了纸。’这样，对不对呢，叔父？”
“像你这样年纪的一个孩子，能够写得这样，便很好了。”他的叔叔对头保证说。
“但这些字不会放在书里么？”
“为什么不能？我允许你将来可以把他们放在一本书里。我看起来，我们的谈话对于别的要像你一般求知的孩子们，是有许多益处的，为了他们的希望，我想把我们的话收集起来，做成一本书给他们看。”
“做成一本书，我在空时可以阅读的你讲给我们听的故事书么？啊，我真高兴，叔父，我多么和你好呀！你不要把我的无意识的问句放在那本书里么？”
“我要把来完全放进去的。你现在已经都懂得了，我的好孩子，但你热烈地要求着知道。那是一种很好的品性，是一个很有希望的孩子。”
“你有没有一点想到，小孩子们读了这本书，不是要笑我么？”
“那是一定的。”
“那末告诉他们说：我很爱他们，我愿意和一切孩子们拥抱。”
“告诉他们说：我希望他们各人有一个地汪汪和几个小铅兵，像你给我那样美好而精致的。”爱密儿插一句。
“当心着，爱密儿，”他的各个提醒他，“叔父要把你的铅兵都放进书里去呢。”
“好的，放在那里，放在那里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