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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危险潜伏

潜在的に危険な金曜日

天亮后,雪还在下。等到过了8点,青空从云隙之中隐约可见之时,雪才骤然停了。残留在挡风玻璃上的水滴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闪光,天空也逐渐澄澈起来。

我讨厌下雪,也讨厌下雨。上周五,小熊星座流星群进入极度活跃期,再加上正值新月,是个绝妙的观测日。结果却因为雨层云过厚,直到破晓前天空都是混沌的灰色。不过看目前的情况,只要天气持续转好,今夜说不定就能成功观测到冬季的群星了。

耳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摇晃,发出单薄的丁零一声。坐在副驾驶席上的砂川老师向我这边伸着手,用食指和拇指拈着钥匙在我的脸边摇晃。

“请吧,打火。”

钥匙——32号教练车的钥匙上挂着一枚巨大的钥匙扣。那钥匙扣是一只长着粉色毛发、眼珠子瞪得很夸张的猴子。作为这所驾校的吉祥物,这玩意儿的设计未免有些太偏激了,而且根本不可爱。我停下微调后视镜的动作,在尽量不碰到老师手的情况下,谨慎地接过了钥匙。

“我很喜欢山。”砂川老师语气十分轻松,“读高中的时候我还是登山部的呢,虽然那会儿我们部只有三个人。”

“……我怎么记得您之前说自己是柔道部的来着?”

“对、对,这你都记得?登山部那边我是凑人头的。”

我磨磨蹭蹭地准备着,老师在我左手边滔滔不绝地讲着。我多少能明白她为什么有意选择了与山相关的话题——今天是普通驾照培训第二阶段第13课,也就是山路驾驶的学习。

“小春呢?喜欢爬山吗?比如咱们这儿的宝满山,还有英彦山一类的?”

“不喜欢。”

“你不太擅长远足,是吗?”

“哦,嗯。”

“那种我也不行,因为远足需要大家一起行动嘛。但如果是出于兴趣爬山的话,还能自己选路线和节奏,这样更自由,也更放松。”

砂川老师说话只能信一半。我一边听着,一边插上钥匙。驾驶席抖动起来,仪表盘也开始震颤。我不喜欢车,也不喜欢开车,但只有给车打着火的这个瞬间,才能让我产生一种为无机物赋予生命的愉悦感。

松开手刹,换挡杆挂到D挡,我还没踩上油门,教练车就慢悠悠地起步了。这也是自动挡汽车特有的蠕行现象。

车子开出宽敞的停车区,向驾校外驶去。我一边慢吞吞地看着周围,一边将车头转向了普通车道。

太宰府驾校正对着县道35号筑紫野古贺线。县道35号横穿太宰府市中心,连起了筑紫野市和古贺市。因为有很多人把它当作国道3号线或九州车道的迂回路线,所以这条线路的车流量也很大。尤其是驾校周边,常聚着一大帮参拜太宰府天满宫的游客,车辆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不过,城市的样貌早已今非昔比。眼前这条路岂止是车,连个人影都没有。

砂川老师面朝着车子行驶的方向,开口道:“开出来之后向右拐。”

我按她的指示打了转向灯,依规矩确认了左右的情况,打起方向盘。

“就先在这条路上开着吧,需要拐弯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车子迎着太阳开了一会儿,我们很快就看到了太宰府天满宫西门入口。路旁整整齐齐地建了一排收费停车场,气氛和开满咖啡厅及特产商店的华丽参道 截然不同。

今天是12月30日,正值考试季,本应是考生和他们的家人蜂拥而至,参拜“学问之神”并祈求保佑的时期,但眼下可能是世道使然,就连停车场也空荡荡的。

太宰府市坐落于福冈县中西部,是一座史迹众多的旅游城市。这儿的太宰府天满宫供奉的正是菅原道真 公。太宰府市是古代的“西部之都”,曾作为九州的政治文化中心大放异彩。可如今,它附近连个醒目的商业设施都没有,换乘私铁 和公交车更是麻烦得要命。而这个不上不下、偏僻又憋屈的乡下小城,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砂川老师伸手指了一下速度仪表盘。

“你这速度怎么才到30啊?再开快点儿吧。”

听她口气似乎很愉快的样子,我偷瞟了她一眼,只见她有一边嘴角上挑,正在笑。

和这人单独兜风总令我感到异样紧张。她明明知道我害怕提速,还不停地催促我:“再踩油门,再踩呀。”好死不死,这人还是个话痨,一直对着正在开车的我滔滔不绝。我实在不擅长应付她。

“今天的目的地是?”

“北谷大坝。你知道的吧,你不是本地人吗?”

那是一个邻接宝满山国家森林的僻静大坝。从这儿开车过去大概要花十几分钟。

“山路教学呢,说白了就是练发动机制动。爬一道长坡,一直爬到顶。下坡的时候利用发动机制动练习减速。那么,如果下坡的时候过度使用脚刹会发生什么事呢?”

“有可能出现制动衰减或者刹车失灵。”

“回答得很好。所以,咱们今天的重点就是用好发动机制动。尤其是小春你啊,胆子太小了,动不动就踩刹车,对吧?”

闲聊中还穿插着驾校课上学的专有名词,听上去多少有些滑稽。我忍不住苦笑起来。越是没用的知识我越记得牢,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驾照考试明明不可能再举行了啊。

太宰府驾校是四年前从隔壁市搬到这里来的,也是太宰府市唯一的一所驾校。它是福冈县公安委员会指定驾校,从我家步行几分钟就到了。来这儿学车真的再合适不过。

自从考入大学,周围的同学们都纷纷跑去学车,可我对开车实在没兴趣。一直到该找工作时我才意识到“再不考驾照就糟了”,于是慌忙到附近的驾校报了名。不过,我貌似低估了自己反射神经的迟钝程度,还有自己的笨拙。教习课程不断延长再延长,直到最后,我都入职了却还在这所驾校学着车。

车子穿过一个又一个付费停车场,我也逐渐习惯了车子的速度。砂川老师又开始悠闲地和我搭话。

“你好好吃饭了吗?”

“啊……有的。”我的确还是不习惯边开车边说话。本来就不善言谈,一握上方向盘,我更是屡屡语塞:“呃……我家是开便利店的,存了很多食物,不用担心没吃的。”

“嘿,你家是开便利店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我回想了一下,迄今为止,我的确从未和砂川老师提到过家里的事。明明我们两个人总是在这狭窄的车内共度好几个小时。

“你住老家啊。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弟弟。”

“是吗?你弟弟比你小几岁?”

“弟弟17岁了,比我小6岁。”

“大家都没跑吗?”

难得被问到了如此深入的问题啊,我想。

我很讨厌别人打听我的个人信息。其实,我压根儿不想谈家人的事。如果是放在几个月前,我一定会内心抵触:为什么连家里有几口人这种事都要告诉驾校的老师啊?然而,现在情况不同了。

“我妈跑了,她很早就跑了。听说手机、钱包、存折、车钥匙……她统统都没拿,只穿着身上的衣服,就那么跑了。”

“嗯。扔下你跑了?”

“可能吧。应该是这样吧。把我抛弃了。”

我被妈妈抛弃了。再把这句话重复一遍,那种真切的感受令我胸口生疼。

“你爸爸呢?”

“我爸爸前天自杀了。现在家里只剩下我和我弟弟。”

砂川老师好似在咀嚼我说过的话一般,点了两三下头,喃喃道:“你早点儿说就好了啊……”我本以为她会表现得更夸张些,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干巴巴。

“对不起。”

“不是要让你道歉啦。嗯,原来是前天啊。小春,你当时看上去和平时一样,所以我都没能察觉……”

“……对不起。”

“令尊已经下葬了吗?”

对方的问题毫无体贴可言,但我并未感到有任何不快。

“还什么都没办呢,只是把他从上吊的天花板那儿放下来了。他现在还躺在地板上。”

“上吊啊,苦了你了。” BcfNC8oyCTNiXtiBHaqoTeNPn8cu37n+D/it1GhkFe4kD9ZTUmKWP+MXVga/4G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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