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的晾晒场上,早晨淡淡的阳光已然映照其上。
像晒葫芦条一样挂着排列的无数白色布匹、花色布匹、带有红色花纹的布匹等等,从后街的深处朝着秋日的天空,高高地摇曳着。
“穿成这样,会被附近的人瞧见的。阿驹,行了,快回屋里去吧。”
又十郎宗冬像是呵斥般地对跟在后面的她说道,可阿驹却说道:
“就到这儿吧。”
就像往常的习惯一样,她从妾宅的院子里一路小跑着——还留着昨夜的睡发——把他送到了路口。
然后,又十郎头也不回地匆忙离开的背影后,她从院子的阴影处,连着说了两遍:
“劳您驾了。我等着您哦。后天呀,后天再来哦。”
——真丢人!
又十郎当时被一种极其厌恶的情绪侵袭,甚至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光是想到后天还要再来这个院子里的家,就觉得是一种负担。
他脚步匆忙,仿佛要逃离一般——还戴着带着夜露潮气的斗笠,斗笠呈银杏叶状,他把斗笠往侧脸深深压了压。
(再也不来了。对不住父亲了。不,就算是面对世人也说不过去啊!)
他独自懊恼,愧疚之情在心中反复萦绕。
世间正眼花缭乱地运转着。萝卜河岸的市场热闹非凡、一片兴旺。商人们仿佛要把金子、金子、金子(赚钱)往怀里猛塞一般,伸长了脖子奔跑着。去城堡的骑马武士也好,坐轿子的队列也好,经常会不凑巧地碰到。
又十郎宗冬尽量挑着后街小巷行走。随着靠近八重洲河岸的宅邸,父亲那严厉的面容就堵在了胸口。虽说这个时候父亲应该已经去城堡了,不在宅邸里了。
(但愿他不在家就好了。)
他担心万一出现意外情况,心里只盼着如此。
都已经二十四岁了,可父亲的威严,和小时候比丝毫未变。不,自从让澡堂女阿驹有了自己的家,宅邸常常空着之后,总感觉那双眼睛、那两道眉毛,好像一直在瞪着自己。仿佛就像审判官和罪人之间的关系一样。
在仿佛从监狱出来又要回监狱般的煎熬中,他不久就来到了八重洲原。马上就能看到自家那威严的大门和白色的土墙了。
“咦?怎么回事?”
又十郎突然停下了脚步。
有一个头戴旧斗笠的浪人,穿着满是灰尘的蝙蝠纹外褂,里面穿着染成泥色的夹层和服,肩膀高耸,傲然地站在门前。而且围着他,门卫和家臣们正高声地、像是在争辩着什么:
“不管老爷在不在家,老爷本人是绝对不会和不请自来的拜访者比武之类的。根本不用通报,这是无理的要求。回去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