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浓重,天还没完全亮透,柳树的枝条上挂着露珠,大河的水也还带着困意,江口的岸边,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
“你是哪里人呀?老家在哪儿呢?”
小次郎和女子并肩走在那落满柳叶的水边。他们住的地方还静悄悄的,同样建筑风格的歌伎住所、商铺也都像还处在夜半时分一样,沉浸在这黎明前的静谧之中。
“我是东国人呢。”
女子回答道。年龄说是十八岁。那睫毛的乌黑、小麦色的粗糙皮肤,笑起来时,能看到牙齿被虫蛀了的带着豁口的嘴唇,都和虾夷荻一模一样。小次郎满含爱意,目光炽热地又打量了一番,心想她难道也有着东国虾夷族的血脉吗?
“那就是被卖过来的呀,从东国那边。”
“嗯,是我妈妈……”
“啊,这样啊。你是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被卖了吧。”
问起她的名字——
“我叫草笛……”她小声说道。
小次郎很直白地说自己也是坂东出生的,感觉不知怎的,就是喜欢你,而且肯定还会再来找你的——之类的话。
草笛似乎也不是在敷衍,不是说着生意场上的假话,也回应说自己也莫名地喜欢您,肯定不会忘记您……说着,还含情脉脉地看了过来。
遇到这么单纯的客人,她或许也和单纯的少女一样,真真切切地怀着那份心动吧。恋爱呀,越是单纯的时候,对当事人来说,应该就越是快乐呢。
随着周围渐渐变亮,时不时能看到有船在移动,也开始出现人影了。两人便朝着原来住的地方往回走了。
这时,从一间临水的亭子那边,有个客人看样子是京都人,正被一名歌伎送出来,正要上船呢。男女两人在岸上和船上,不停地诉说着惜别之情,过了一会儿,客人的船划到了河中央,女子则留在了岸上。
“啊……?”
小次郎和那个客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那无疑就是堂兄常平太贞盛呀。
贞盛似乎也看清了小次郎的模样。小次郎没来由地心里一阵慌乱。
“您认识他呀?”
被草笛这么一问,小次郎回答道:
“嗯,是和我关系不太好的堂兄呢。那家伙,经常来这儿吗?”
“是淡路大人的客人呢。每个月好像总会来个两三次的样子呀。”
草笛听小次郎说贞盛是他堂兄后,好像对他更加信赖了。
回到住处,以纯友为首,昨晚的那些伙伴们都已经起来了。“不死人”一个劲儿地主张再在这儿玩一天,可要是那样的话,就得再等上七天才能搭乘从浪华(大阪)去四国的船了。反正以后还会再来京都的——于是纯友他们就在这儿整理好行装,之后很快分别登上两艘船,在大河之上,朝着西边和东边,分道扬镳了。
歌伎们也都站在船上,撑着遮阳伞并排而立,一直送到淀川的河道中间,为他们送行。而在这之中,只有草笛的面容留在了小次郎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