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主家那里获赐了一件青色的狩衣。
被提拔为远侍或者传唤侍从的人,都会穿上这种颜色的衣服。
这是一个凭借衣服颜色就能一眼分辨出人的地位和身份的时代。属于青色阶层的年轻侍从也被称作“青侍”。后世的“青二才”“那家伙还嫩着呢”等说法,或许就源于此吧。
那时,相马小次郎二十二岁。自上京求学以来已经过去了六年,总之,终于得到了忠平的赏识,成为了他身边的一员。确实,还稚嫩得很呢。
就在那一年,秋末时节——
在左大臣家后院的河滩处,传来了口哨声。小次郎立刻从府邸内探出头来张望。
已经看不到人了,不过在老地方,有张纸条系在草穗上,这是八坂的“不死人”传来的联络信息。从那之后,他就和“不死人”以及藤原纯友他们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往来。
黄昏时分,到八坂塔来。
纸条上的内容简洁明了。小次郎如约前往,“不死人”的手下在那儿等着,然后默默地带着他,从八坂往更里面走,一直到祇陀林的一座寺院。
以前这里好像是祇园的附属寺院,如今却像废弃的寺庙一样破败不堪,成了“不死人”他们居住的颇为隐蔽的藏身之所。
“呀,小次郎。”“不死人”迎上前说道,“也没别的事,就是纯友他们马上要回伊予国了——我们正在商量怎么给他们送行呢。”
“不死人”先给小次郎斟了杯酒。
自从和这些人混熟了之后,小次郎喝酒的本事一下子就见长了。伴随着酒的滋味,也体会到了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感觉在京都有了知己。
“我寻思啊,老是在同一个地方,没什么情趣,光闷头喝酒也挺没意思的。我想趁着送纯友回国,大家一起乘船沿着淀川顺流而下,到江口去找歌伎作陪,热热闹闹地办一场送别会……怎么样,一起去呀?”
“那是什么时候呢?”
“后天早上在伏见集合,在船上接着喝,傍晚时分就能到江口了。”
“这样的话,回来就是第二天晚上了吧。”
“嗯,就当是花三天时间吧。”
“这恐怕不太好吧。”
“怎么了?”“不死人”看着他一脸为难的样子,笑了起来,“哎呀呀,你该不会是顾忌主人忠平吧。”
“可是……毕竟我是个侍从呀。”
“为人和善也得有个度呀。忠平他才应该对你有所顾忌呢,对吧。哼,什么左大臣忠平呀,什么氏族的长者呀,你可别老想着这些。想想那天晚上紫阳花庭院出乱子的时候,那个被绑在柱子上,一边被蚊子叮咬,一边为被抢走的女人的下落急得抓耳挠腮的赤身裸体的男人吧。你心里常想着那场景,再到大臣面前去,就没什么不好说的了,到时候想说啥都轻松了。”
“好吧,我去。我跟主人说说,求他准我假,一定得跟你们同行。”
小次郎一时冲动,就应下了这事儿。一来是因为多次承蒙招待,二来此后在很多方面也承蒙纯友关照,出于这份情义,实在不忍心缺席这场送别宴。
第二天——正好有事被忠平召见,小次郎趁机请求休三天假。
结果,忠平当下就很不高兴地说道:
“这种事,跟家司臣贺说去呀。”
便随口敷衍了过去。
小次郎涨红了脸,只能继续伏地请罪。他实在编不出谎话来,原本想好的借口,一下子也说不出口了。
“……”
然而,就在这沉默的间隙里,忠平也误会了。小次郎不通过家司,直接向自己提出请求,那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缘由呀。这么一想,可别是个麻烦家伙,要是不小心把紫阳花之君的事儿到处乱说,那可就麻烦了,世人的闲言碎语可不得了。忠平心里因为之前的把柄而隐隐作痛,于是便主动改口说道:
“这三天你要去哪儿、干什么呀?平日里你做事也算勤勉,也不是不能给你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