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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舍人，小舍人……内庭的大门打开，远方的客人要把献给府上的马牵到钓殿前面展示呢，大人吩咐要赶紧去准备呀。赶紧去准备，动作快点！”
右大臣家的老家司巨贺，因为常常被忠平斥责，所以每次向下人传达命令时，总是这般啰啰嗦嗦的。
杂役屋里的人模仿着他的语气，笑着回应道：
“知道啦！”
可巨贺老人还是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那人便再次回答道：
“献给大人的下野鹿毛马，马上就要牵到钓殿前面了，您且稍等会儿呀。”
说完，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巨贺又吩咐其他侍从，让他们在庭院里点起松明火把，自己则在远处的露草边跪了下来。
“小次郎，拿上口衔来……小次郎，口衔！”
杂役们在庭院大门旁叫嚷着。看样子那马性子很烈，有点不太好控制。
平日里，在侍从们当中，只要一提到相马的小次郎——在这方面，他还是挺有名气的。实际上，经他手调教的马，就没有不听话的。
小次郎生来就喜欢马。看到马，就感觉像看到亲人一样。从马的气息中，他能感受到故乡那广阔的天地。而且，一想起在大结之牧的马厩里，和马儿们一起睡在干草堆中的夜晚，还有枕着马腹，哭着入睡的那些悲伤日子，种种回忆就涌上心头。
“知道了。你们闪开吧。”
小次郎从同事那儿接过口衔，紧紧地握住。
然后一边安抚着马的烈性，一边让马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贵人面前。
客人秀乡和主人忠平已经走到走廊上，站在那里。
“哦，这匹马呀……果然是匹好马。”
忠平微微眯着醉眼，不停地夸赞着。这位大臣对牛车的装饰极为讲究，可对骑马却没什么兴趣。不过，他之所以这样夸赞，是因为马就如同货币一般。尤其是名马，那价格可是高得惊人，他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秀乡见自己送的礼物很合对方心意，便亲自走到庭院里来。然后着重介绍这匹马为何是名马，站在庭院里详细地讲解起来。
他那说话的腔调，不管说得多么客气，总归是带着所谓坂东口音的粗野话语。可那口音听着亲切，让小次郎听得入神，都顾不上看马了，只顾盯着秀乡的脸看。
秀乡的年纪大概有三十八、九岁吧。就连他皮肤的颜色，在小次郎看来，都有着故乡气息的赭土色。眉毛很粗，眼睛细长，在接近长脸的下巴附近，有颗黑痣。或许是黑痣上长着毛的缘故，这模样深深地印在了小次郎的眼里，让他怎么也忘不掉。
“喂，小舍人，你怎么光盯着我的脸看呀？”
秀乡似乎对他那无礼的视线感到不快，等介绍完马后，便呵斥道。
“哼，你这家伙不会是个傻子吧。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真让人不舒服。”
小次郎心想这话肯定被忠平听到了，吓得身子一缩，赶忙跪在地上，伏地请罪。
“哎呀，客人这是怎么了……”果然，忠平开口询问道，“你认识这个侍从吗？”
“不，我从没见过……”
“他是不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呀？这个侍从呀，老家和你那儿挺近的，是下总的平良持的儿子呢。”
“良持？……您这么一说，是下总丰田乡的平良持吗？”
“就是呀。你不知道吗？常陆的国香写了推荐信来，说这孩子生来愚钝，因此在乡里也待不下去了，和亲人相处也很困难，所以就长期留在我家，当作个下人，让我们收留着他做事呢——就这么一直在府里待着了。”
“这是已故良持的第几个儿子呀？”
“哎呀，是老三还是老四，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国香的信里确实写着是良持的儿子。大概是妾室生的孩子吧。不管怎样，信里也说了这孩子愚钝，要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你就原谅他一下吧。”
小次郎跪在地上，耳边传来那真切的话语，却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如大地的轰鸣声一般，他没能完全听清，心里很是懊恼。
从忠平说话的中途开始，他就气血上涌了。与那涨红发热的脸相反，他的身体却冰冷冰冷的，在夜间草坪的露水侵袭下，身子抖得厉害，仿佛都快承受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