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风

“不死人”呵斥着众人的杂乱话语，说道：

“说天子大多愚昧无知，这可不对。仁德天皇，那可是令人敬畏的呀。桓武天皇，要是能在我们这个时代立刻现身就好了，那可是位名垂青史的天皇啊。说到底，这也和当时的朝臣们有关呀。所谓藤原家族的全盛时期，那原本就是天下开始陷入混乱的根源所在。好不容易推行的大化革新，也被弄成了荒唐的制度，为了瓜分他们自己飞黄腾达的利益，把禁止个人拥有私田、私兵这一根本的国家政策搅得乱七八糟。”

他瞪大眼睛，痛骂一番后，又端起浊酒，继续说道：“还有啊……之后地方上的混乱，都城的腐败情况。从大臣、关白开始，就无视土地国有制，在各国大肆积攒私田，从百姓那里榨取租税。地方上的郡司、国司之类的，当然也有样学样了。寺庙也好，神社也罢，都觉得不这么做就吃亏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想法呀。而且，不管是从都城派往地方的官员，还是公卿、亲王，又或者是那一类的地方官吏，都觉得待在乡下，拼命积攒私田，豢养私兵，为所欲为地过日子才是明智之举呢，所以你看啊，那些被任命为押领使、权守之类官职，前往任职地的官员们，大部分就算都城召唤，也会找借口，根本不回来。结果就是，出现了自暴自弃、满腹牢骚的一帮人，还有失去土地、被赶出故乡、四处流浪的百姓以及觉得反正这世道荒唐，不如随心所欲过日子的游民、娼妓，还有钻苛捐杂税空子却最终被抓的百姓群体，再加上像我们八坂组的同伴这样，明知作恶不好，却在这世道中胡作非为，不管是做强盗还是小偷，总之怎么着都要活下去，把恶性当作心中信仰的人，也都纷纷冒出来了呀。”

“不死人”正说得慷慨激昂，突然，戛然而止。

“怎、怎么了？”同伴们立刻警觉起来，纷纷站起身，他却笑了笑，把自己的大手放在身旁小次郎的头上，像是要抓住他似的，轻轻晃了晃。

“小子。你刚才睁大眼睛看着我的脸呢，知道了我们的营生，被吓到了吧。听好了，我来教教你。从明天起，你就跟着我做事，好好学学这门道。大臣也好，关白也罢，有什么了不起的，藤原一门要是想在这世上尽享荣华富贵，那我们就在暗处，打造一个丑原一门，让他们尝尝厉害。金殿玉楼的荣华是挺享受，可在土里做窝，过着鬼鬼祟祟的日子难道就不快乐吗？我们倒要比比看谁更快乐呢。所以啊，做事的时候，像你这样的小子还挺有用的呢。别怕呀。别看我们这样，其实大家都是好人呢，没必要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哦。”

他话还没说完呢，正对面的“秃鹰”像是被猛地推了一下，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对劲。果然……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大家都抬头看着他，小声嘀咕着。

“秃鹰，有什么可疑的呀？”

“我的直觉很灵的，耳朵也尖着呢。我确实听到远处有官马的马蹄声传来了。”

“别瞎说了，喂。别吓唬人啊，秃鹰。”

“不！已经很近了。来了呀！”

“啊！真的吗？”

“啊——是检非违使！”

众人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小次郎被推搡着，一屁股坐到了还在燃烧的篝火上。

“别慌。往平常的山洞跑！”“不死人”一边呵斥着慌乱逃窜的同伴，一边用一只胳膊拽着小次郎的身体，朝着山门侧面、靠山的地势跑去。可就在这时，从他都没预料到的隐蔽之处，涌出一群人影，排成队列向前推进，然后分散开来，在空中发出嗖嗖的声响，在地上则是马蹄疾驰的声音，无数支箭朝着他们射了过来。

“啊！糟了！”

转身改变方向的时候，小次郎的身体被他从胳膊上甩开了，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腿上中了两支箭，肩膀附近也中了一支箭。之后小次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像猪圈一样，又臭又窄、漆黑一片的牢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