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与黑的分界

从天智、天武、持统、圣武天皇等历代以来，随着佛教的兴盛，全国范围内所创建的寺院数量极为庞大。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财富、劳力以及精力，也就是国力——而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依靠底层民众的汗水与赋税——都被毫无节制地投入其中了。

然而，作为佛教核心信仰群体的王朝贵族们，却在自己的政治及私人生活中，一味地走上了让佛教迅速腐败堕落的道路。藤原家族这一个多世纪以来的荣华与专横，便是这段历史的写照。

即便如此，在大化革新之后，藤原百川、良继等权臣在朝堂上主政时，曾多次果断地推行土地改革，考量制度的合理性以及王道政治的长处，在那段短暂的时期里，日本仿佛出现了曙光一般，透着一股清新之气，在普通百姓的生活中也能有所体现。但不久后，藤原家族的专横持续不断，皇室、后宫，全都充斥着藤原氏的血脉，从中央的官衙到地方官员的主要职位，不是藤原家族一系的人，几乎都无法获得官职。这样的时代持续了十年之久，其结果就是——如今这世道理所当然地形成了一个充满诡异色彩的双面社会——就像相马小次郎偶然遭遇的那样，既有如柳樱交织般绚丽的文化都城，又有百鬼夜行般黑暗的世界，二者并存于这世间，而且都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并且，依托这两种不同世界生存的两类人群，就如同白色与黑色一样，有着极为分明的生存状态差异。那就是上流贵族阶层和贫民、流浪者阶层，只有这两种类别。

中流阶层在那个时候，在日本还尚未出现。即便有寥寥无几的类似有学识之人、无产文化人存在，他们也全都穿着破旧的官服，要么在藤原氏权力掌控下的朝堂八省挂个虚名任职，要么在摄关、大臣家等地方谋取俸禄，艰难地维持生计，社会并没有能让他们施展才能、生存发展的空间与余地。当时还不存在足以构成社会阶层的中流人士。

所以，相马小次郎进京第一天所接触到的人，无一例外都是生活在那黑暗阶层里的人，这一点想必无需再多赘述了吧。只是，即便如此，在黑夜中的寺院区域，围着如鬼火般的火光，肆意地、毫无缘由地说着些任性妄为的胡话的这些人，他们到底在追求怎样的生活又以何为职业呢，面对这样的疑问，小次郎要是不在这座都城实实在在地生活上好些年，是很难轻易理解的，要达到理解的程度还需要很长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