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地之阵

将领们的身影紧紧地凑在了一起，铠甲包裹着的膝盖挨着膝盖，围成了一个大圆圈。

看到众人都到齐了，谦信终于缓缓开口说道：

“诸位觉得这座山是死地，因而担忧我的布阵，确实，这里绝非安全之地，说是死地也不为过。”

接着，他提高了语气说道：

“自身不进入死地，又怎能制敌于死地呢。更何况对方是足智多谋、经验老到的信玄。我此次出征，在出发之际，就已暗暗向春日山的武神起誓，定要与老虎信玄尽快一决高下要么将他斩杀，要么被他所杀，一定要一举决出雌雄。”

每次出战，在上杉家都有惯例，要在春日山的城中斋戒祭祀军神，举行武谛仪式后再出兵。将领们此时又在脑海中重新描绘了一下当时谦信的模样——

“诸位也都知道，信玄作战，向来是稳重地层层布阵，大军深藏不露，挥动军旗时很敏捷，转移也很迅速。而且轻易不会再有动作，是个极为深思熟虑、深谋远虑，绝不轻易用兵的大将。自天文年间以来，虽说已多次在战场上碰面，可始终难以轻易粉碎他的核心力量，这也就是他用兵的精妙以及智谋超群之处啊。要想一下子逼近这样的敌人，打一场独一无二的仗，说到底，靠寻常的用兵策略是很难做到的，反而只会被他算计。我谦信虽说年轻，诸位或许会觉得我此次行动有些鲁莽，不过别怀疑了，我谦信绝不是轻率浮躁、急于求功之人。我特意把军队带到在旁人看来是九死一生的险地，面对信玄，他会如何解读呢？我这是要向他展示一个禅机啊。他所理解的禅机，我所信奉的禅机，由此产生的变化与动向，这些事是难以用言语说明的。到那时，就只能看我的排兵布阵了。”

说完，他闭上嘴，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说道：

“本来这次挑起战端的就是不义的信玄一方，正义在我方，一直以来，在我谦信等待这一天的时候，诸位以及全军将士，不都对我迟迟不出兵而愤愤不平嘛。事到如今，想必谁也不会真心想着要去依靠安全的阵地吧。大家肯定都只盼着必胜啊。要期盼必胜，那期盼必死一战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如此来看，乍一看这看似不利又鲁莽的扎营之地，说不定也是充满奇妙机变的好地方呢。哈哈哈，大家今晚先睡吧，等天亮了再好好看看。犀川的宽广，千曲川的绵长，虽说这里是敌境，但这里的景色我一直都很喜欢，我也早点起来出去看看吧。大家要是明白了，就依次回各自营地睡觉去吧……哼，海津城算什么，今晚就不说了，就算到了明天，他们敢有所行动吗，敢出来吗？”

说完这些，谦信又放声大笑了起来。

大雁的叫声，不时地，划破云层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