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雁

八月十六日，环抱犀川、千曲川的广阔善光寺平原的夜晚，一扫白日的余暑，微风清凉，是个繁星满天的月夜。即便入夜，也透着些许朦胧的光亮。

谦信的本阵设在半山腰的阵场平。

士兵们忙着做饭，给马喂草料。

“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他对左右的将士们说道，也像是在告知自己的身体。

然而，有心的将领们脸上却满是忧心之色。根本无法安然入睡。那种紧张感，轻易不会从脸上消散。

那座敌城——海津城，就在眼前不远处。

而且，这妻女山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太过深入敌方腹地了。一旦高坂弹正纠集起信玄一方的信浓军，同时打开城门杀过来的话，那情况可绝不容易应对。

更何况，现在士兵们长途跋涉，疲惫不堪，要是被趁虚而入，可就糟了。

大家都这么想，按常理来说，也确实会这么考虑。

基于这样的常理，人们私下里担忧道：

“唯独这次，主公的排兵布阵，有些让人难以理解。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欠考虑啊，真让人心里没底。”

但是，谦信似乎根本没把这险要之地以及近在眼前的海津城放在眼里。他和士兵们吃着同样粗陋的食物，在篝火旁喝完一碗汤后，对中条越前守吩咐道：

“侦察的报告你来听着。要尽量让士兵们睡足觉，另外，值夜的人，夜里寒冷，要让篝火一直烧着，暖暖身子打个盹儿就行。”

说完，自己马上就把被夜雾打得湿漉漉的营帐幕布当作墙壁，把盾牌当作床板，侧身躺了下去。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简朴的生活睡态。然后以草为枕，在露水中打盹儿的间隙，他还时不时作诗，哼唱歌曲什么的。

这是很久以后，他远征能登地区时所作的一首——

霜满军营秋气清，

数行过雁月三更。

而被认为是青年时期的作品的，则有如下一首——

铠甲袖上倚，

枕边声渐近，

初雁啼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