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秋

“什么？”

众人脸色一变，又折返回来。围着弥太郎靠着的柱子，问道：

“说不去，是指没必要去的意思吗？”

对此，弥太郎明确答道：“是的。”接着又说道：“最好别无端生事。也有父母之心子女未必能懂的情况呀。”说这话时，他连坐姿都没改变一下。

他的这种态度以及教训人的口吻，让众人极为恼火。说起上杉家的鬼小岛弥太郎，那可是闻名四方的春日山十虎之一。所谓十虎，是从谦信麾下的旗本精锐中再挑选出的精锐是某个人列举出十人并给他们取的名号。

即便如此，在场的这些同辈们，可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绝对比不上弥太郎的。有机会的话，他们各自都能立下不逊色于他人的战功，即便进不了十虎的行列，也都有着能斩获双龙、十龙之类任何名誉的自信。

——就因为那一脸的白麻子。

当然，同辈们对他的无礼表现出了愤怒。刚刚起身的众人又重新站稳，从左右两边七嘴八舌地说道：

“无端生事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无端？”

“面对多年的敌国甲州，极其背信弃义的信玄，在这个时候派使者去求和，难道就不觉得遗憾吗？”

“这对越后，对我们上杉军来说，难道不是一种屈辱吗？”

“这能坐视不管吗？这可不是无端闹事。是要去给那些没骨气、只知道算计、软弱的老臣们一些勇气，让他们好好反省一下。是去催促他们做出决断的。为什么说这是没必要的呢？”

说着，众人凑上前去。

弥太郎再次断然说道：“没必要。”然后重新坐好，这时，有人甚至握住太刀靠上前，面露凶光，可弥太郎并不去看每个人的脸，而是面向众人，极为沉稳地劝说道：

“听好了，冷静点。前些日子的合议，我们这些晚辈自然是没资格知晓详情的，不过关乎国家兴亡的重大军事商议，绝不可能只由老臣们决定。肯定是在主公面前进行，依照主公定下的方针来的吧。如此说来，往甲州派使者、谋求和议，不正是主公的旨意吗？不正是谦信公的心意吗？你们是要对主公的意思表示不满吗？”

“不是的，肯定是那些想要隐瞒主公心意，一味祈求无事，只会说些泄气话的老臣们搞的鬼。就是因为他们。”

“别犯傻了。”弥太郎压下众人的声音，说道，“我们身为武士，是将性命奉献给主公，为其效力的。主公的精神所在，平日里的性情如何，连这些都不清楚，你们还怎么为主公效力啊，还怎么奉献性命呢。兵法可不只是敲着战鼓冲向敌人的时候才用得上的。我说的‘父母之心子女未必能懂’就是在这微妙之处。意气用事地闹事，反而会扰乱主公的心意，只会妨碍所谓的当下的绝妙时机。主公刚从关东远征回来不久，这会儿又不想马上奔赴战场，摆出那样的姿态，大家各自悠闲自在些，这才是忠义之举呀。”

说着，他笑了笑，又接着说道：“你们看看，派去甲州的，可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斋藤下野这个人呀。藩中人才众多，却派下野去，这绝非老臣们的眼光能决定的，这是主公亲自选拔的呀。所以，虽说有些令人敬畏，但主公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还不清楚吗？这不难推测吧。”

听了这话，再也没人为此而愤愤不平了。不仅如此，不只是当场，就连此前笼罩着春日山城内外那喧嚣的悲愤之声、屈辱的呐喊，从那之后，也都一下子销声匿迹了。而且别说再次出征的命令了，就连军备方面有动静的迹象都看不到了。以春日山城为中心，去往各个支城的往来也变得缓慢了，各村的秋祭比往年更加热闹，就连战时本不该玩乐的铁匠打造盔甲的工匠们，在这个秋天，都加入到跳舞的人群中跳起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