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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我工作很忙,所以哪儿都没怎么去拜访,和半七老人、三浦老人都有一阵子没机会见面了。半七老人毕竟和我比较熟,也知道我的营生,就算稍微疏于往来,想必也不会给我脸色看,我心里其实也在暗暗衡量着往来的分寸。但三浦老人和我还不算太熟,双方也还没真正了解彼此的性情,只去拜访了一次就不再登门,那可不太好。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我实在是忙得连半天的空闲都抽不出来,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日子去拜访。

那年春天余寒挺厉害的,从二月到三月,老天时不时地飘下雪或霰之类的白色东西。我还得了轻微的感冒,卧床休息了两天呢。毕竟一直惦记着好久没去大久保看望三浦老人了,三月中旬的时候,我给三浦老人写了封信,为自己疏于问候表示歉意,老人很快就回了信,说他从正月末开始就被多年的老毛病风湿病折腾,时起时卧的,不过最近已经好多了。听他这么一说,我越发为自己的怠慢感到后悔了,在收到回信的第二天早上,我就借着探病的由头,试着第二次去大久保拜访他了。和第一次去的时候一样,这次路况也很差。从停车场到走了一小段路的过程中,我好几次差点被化雪后的泥泞把新木屐给吸住拔不出来了。好不容易走到了记忆中那围着杉树篱笆的房子前,我这才松了口气。那天天气不错,我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

“大老远跑到这路况这么差的地方来……”老人出人意料地精神饱满地迎接了我,“从粟津的木曾殿过来,挺不容易的吧。毕竟在这杜鹃花还没开的时候呀,这儿可不是江户人爱来的地方呢。”

当时的大久保,因为霜化和雪化,道路泥泞难行。我冲破这泥泞特意来探病,老人特别高兴。他的风湿病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二月里被折磨得够呛,不过进入三月后,每天都能起床了。尤其这四五天天气一直很好,听他说身体状况很不错,我也挺开心的。

“不过,最近大久保也挺像样了呢。开了一家西餐厅了哦。今天我就请你吃西餐,你可得待到午后呀,我可把你当人质留下了哦。”

就这样把我留下后,老人放松下来,开始讲起各种各样的往昔故事了。接下来要介绍的就是那次谈话中的一段内容。

之前讲了桐畑的太夫的故事,这次要说的呀,同样也是一位旗本的故事。不过和之前那位太夫不同,虽说同样是旗本,却是俸禄只有二百石的小人物,在牛込的扬场附近有宅邸,名叫今宫六之助。这个人在嘉永末年的时候,接到命令要去大阪出差。是被安排去做大阪城的守卫,算是一种轮班值守的任务吧。和其他藩不一样,江户的武士原本是没有轮班值守这一说的,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是会被轮流派去驻守大阪城。那个有名的中川带刀,就是在大阪城的天守阁被雷火击中烧毁的时候,把收藏在那里的权现大人(德川家康)的金扇子马标安全地拿出来,然后从天守阁顶上跳进护城河殉死的,他也是这些守卫中的一员呢。

所以呀,和去甲府等地驻守不同,江户武士去大阪驻守可绝不是什么坏事,今宫先生也是趾高气昂地出发了。毕竟这不是普通的旅行,而是奉命出差,一路上那可是很威风的。不管是什么情况,奉命出差要在几月几日经过哪里,事先就已经由江户的道路奉行通知到东海道沿途的各个旅店了,所到之处都会做好准备等候着,所以各方面都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住宿在本阵,住一晚九十六文钱,午饭四十八文钱,真的是很便宜了。坐轿子的话,一里路三十二文钱,也都是托了奉命出差这个名头的福呀,就算是弥次喜多(传说中的旅行者)那样的旅途,也不会这么轻松呢。主人倒还好说,可那些家臣们借着“奉命”二字耍威风,一路上给各个旅店找麻烦,这可就不好了。

简单来说,要是遇到奉命出差途中那些品行恶劣的家伙,轿夫们可就要反过来被敲诈勒索了。旅途中客人被轿夫或者脚夫敲竹杠的事儿,在戏剧、小说里倒是常见,可这次是反过来客人去敲诈轿夫、脚夫,这可太可怕了。像主人那样有身份的人,毕竟还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可那些年轻的侍从、下人,尤其是那些品行恶劣的下人,往往就会这么干,还把这当成自己的好处呢。比如说,坐在轿子里的时候,就在轿子里胡乱摇晃身子。轿夫被敲诈了,本来抬着就吃力,请求他们安静点,可他们却装作没听见,故意摇晃。越说还晃得越厉害呢。轿夫最后也没办法,到最后往往就得私下给他们点钱了事。“敲诈”这个词不知道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有的,反正这么干实在是让人受不了呀。而且这在那个时代好像成了一种风气,大多数主人似乎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要是多说几句,还会被家臣们嫌弃说是不懂世故、没眼力见之类的,真是个麻烦的世道呀。

今宫先生带着一名年轻侍从和三名下人,总共五个人,搬运行李的人手就打算到各个旅店再雇。年轻侍从叫勇作,下人分别是半藏、勘次和源吉。主人今宫先生当时三十一岁,到那时为止在为幕府效力方面还没出过什么岔子。当然了,要是办事不靠谱的人,也不会被派去大阪驻守了,总之他也算是个有武士风范的人。只是这个人有个爱好就是爱吃,对食物的口味要求特别挑剔。对于这次去大阪驻守的事,他也就只在这点上犯愁,可也没办法呀。就算能慢慢习惯大阪的食物,可当下肯定是会为难的。尤其听说大阪的酱油不怎么样,所以至少想把当下要用的酱油带上,就吩咐买了一樽龟甲万(品牌名)的铫子酱油,可怎么把它带去却成了难题。

武士出行可不能带着酱油坛子呀。而且那坛子也不小,想塞到别的行李里面带着走也不行。在为这运输犯难之后,最后决定把它放到铠甲柜里带着走。在旅途的货场之类的地方,都有那种所谓的公定价目,让搬运工人们搬运的行李根据重量不同运费也不一样,不过唯独武士的铠甲柜,不管它多重,都不会收取所谓的“超重费”,所以就有人把各种各样的东西往铠甲柜里塞着带走。今宫先生大概也是由此想到的办法吧,这把酱油坛子塞进去可真是够大胆的呀。尤其是把那坛子放进去之后,就没地方再放铠甲了。要说铠甲重要还是酱油重要,看来还是酱油更要紧些,今宫先生最后就把自己的铠甲柜当成酱油坛子的藏身之处了。不过不带铠甲走也不行呀,于是就把铠甲的袖子、草褶(铠甲部件)等拆分开,护手、护胫也都单独拿出来,想方设法地塞到别的行李里面,总算是表面上没什么异样地从江户出发了。

那是六月末,按新历来说就是七月的伏天里,正是盛夏,酷热难耐。武士出行是不会在路上闲逛耽搁的,第一天在程谷住宿,第二天到小田原,第三天就到箱根八里了,因为是奉命出差,所以过关卡检查的时候自然也很轻松,当晚就在三岛住宿了。到这儿为止一路上都很顺利,可在那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从江户出发后的第四天,离开三岛的旅店后,朝着在伊贺越净琉璃里常出现的沼津的旅店进发。五个人的行李用扁担挑着,货场雇的三个搬运工人负责搬运。主人独自坐轿子,四名家臣徒步跟着走。好像解释得有点多了,不过这些在货场雇的人都是老实本分的,按理说绝对不会做什么坏事的。要是做了坏事,被通知到下一个旅店的货场那儿,马上就会被抓起来关进牢房,或者被狠狠揍一顿还得赔偿损失,不管怎样都会受到很重的惩罚,所以在货场雇的人基本是可以放心用的。不过,和货场没关联的那些搬运工人,就像伊贺越的平作那样,在村子外边或者旅店附近转悠等着揽活儿的人当中,也有那种所谓有着坏心眼、爱干坏事的家伙。这样一来,出行的人似乎都得依靠货场才行,可货场有公定价目,不会有拖欠费用的情况,而且因为货场要登记入账,得一一调查旅客的身份、去处之类的,手续挺麻烦的,所以行李不多的人就不会找货场帮忙了。当然了,被通缉的人或者逃亡的人,因为自身有见不得人的情况,是不会找货场的。而这就成了那些坏心眼的脚夫之类的人可乘之机了。

今宫先生这一行人是堂堂正正的奉命出差,很威风地依靠货场,让他们帮忙搬运行李出发了,可有时候出意外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呀。前一晚,在三岛的旅店有几组大名要住宿,刚好碰一块儿了,需要大量的搬运工人,最后连帮忙的农夫都召集来了呢。所谓帮忙的农夫,就是附近的农民像服劳役一样出来帮忙。即便如此,看样子人手还是不够,连在旅店附近揽活儿的脚夫都召集过来了,在今宫先生雇的三个搬运工人里,就混进了一个看着像平作那样的人。年龄大概三十岁左右,名字好像叫“亥助”,不过具体是哪几个字就不清楚了。说不定本人都不知道怎么写呢。不管怎么说,“亥助”这个奇怪的名字讲起故事来不太方便,就暂且叫他平作吧。大家就这么听着好了。

搬运工人们就这么挑着行李走。那个平作负责挑铠甲柜。刚要挑起来,就觉得特别重。平作毕竟是干这行的,马上就察觉到这不是普通的铠甲柜。这家伙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在挑的时候故意装作失手,当着货场管事的面把铠甲柜给扔了出去。因为当时正是大热天,要么是酱油受热沸腾,封口的竹篾之类的自然松开了,要么是用力扔出去的时候冲击力太大,导致坛子破了,不管怎样,酱油好像从铠甲柜里流了出来,平作为自己的失手表示歉意,想再把它挑起来的时候,柜子外面也滴答滴答地开始往外滴酱油了。

“啊。”

人们面面相觑。

铠甲柜里可不该流出红色的液体呀。大家觉得惊讶也是理所当然的了。被这太过奇怪的景象惊到,平作自己也一下子愣住了。 IbMuQJPeoH2UMydc72LD+Y54iz48p3z5M3m+MrPtL69xHI9jg2qC/ibX5iLh4+9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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