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贝加莫

英国作家狄更斯在他讲述的故事中将巴黎、伦敦两个风格迥异的大城市连结起来，上演了一部《双城记》，书中开卷语—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

（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已成为文学史中的经典。不过在意大利米兰的周边就存在一座名副其实的“双城记”——贝加莫（ Bergamo ）。

贝加莫距离米兰约有五十多公里，名字的意思是“山上的房屋”，有人称它为“半空中的城市”。在疫情席卷全球时，它曾是意大利伦巴第大区疫情最严重的“震央”城市。贝加莫在古罗马时期便已成为自治市，历史上曾被不同国家所统治。今日，整个城市分为上、下两部分，上层是上城区，位处丘陵高地，称为“旧城”；下层就是下城区，地处平原，称为“新城”，两城通过缆车索道相连，不用出城即可感受双城生活。我此行并未乘缆车前往上城区，反而安步当车，顺道欣赏山坡下面的风光。此时正值初秋时节，古城也向我展示了它独特的魅力。

贝加莫的上城区充满了浓浓的中世纪风情，安逸清静，在过去是权贵和富人的集中地，整区被矮小厚实的城墙包围，这段长达六公里的古城墙建于十六至十七世纪之间的威尼斯共和国时代，被称为“威尼斯城墙”，当时建造了一系列城墙等防御工事，分布在意大利、克罗地亚和黑山（蒙特内哥罗）等国，并于二〇一七年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其中位于意大利的除了贝加莫外，另外两个防御工事是佩斯基耶拉（ Peschi-era ）堡垒和帕尔马诺瓦（ Palmanova ）堡垒。虽然是军事防御工程，幸运的是在历史上未曾遭受过战火洗礼，包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也没有遭到武力攻击，使贝加莫上城的中世纪风格得以接近完好无缺地保留下来。导游介绍这段城墙包括十四个堡垒、两个平台、一百个炮台、两个军械库、四座城门，更有水井、通道和隧道的地下建筑物等，可以说贝加莫上城是一座真正的城堡。我漫步于上城区，初秋的树木纷纷换上不同颜色的衣裳，入眼皆是动人的风景。我与几位旅客都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坐在围墙边的椅子上欣赏风景，多么舒适惬意！

旧城中心的历史性建筑要么是中世纪风格，要么带有文艺复兴风格、罗马风格或是巴洛克风格。城中街道巷陌交错，但是完全不用担心迷路，因为几乎每一条都通向上城的中心维希查广场（ Piazza Vecchia ），也叫做老广场，算是贝加莫最有品味的地方了，一定不能错过。广场中央是一座大理石建造的喷泉，八角形的主盆，围绕几个对称装饰的雕像，包括两个口中喷水的狮身人面像和几个狮子与蛇的雕像。

老广场上有一座建于十一至十二世纪间的城市塔（ Torre Civica ），塔楼高耸，直上云霄，仿如一座“摩天塔”，当地人称“大钟”。据导游介绍，顶端装有伦巴第大区最大的一座钟，塔楼最初由当时本地实力强大的苏阿尔迪（ Suardi ）家族建造，有条华丽带有廊柱的阶梯。在二十世纪下半叶，这座建筑变成了旅游景点，内部便加建登塔电梯，让旅客得以节省脚力，尽览全城景色。

城市塔的旁边有高低不一的建筑，其中一座是理性宫（ Palazzo della Ragione ），也被称为“旧宫”，建于十二世纪，是意大利最古老的市政建筑，外墙斑驳，展露岁月的痕迹。阳台上方刻有威尼斯飞狮的浮雕，在威尼斯共和国时期这里是司法机构的所在地。有“旧宫”就有“新宫”（ Palazzo Nuovo ），新宫位于旧宫对面，人们常说“旧去新来”，在这里显得有失偏颇了，新旧并非对立，而是共存。据我观察在新宫下面聚集的人要比旧宫多一些，也可能单纯是咖啡更好喝一些吧！新宫始建于一六〇四年，直到一九五八年才全部完工，在一八七三年之前，新宫都是贝加莫市政厅所在，而一九二八年之后，这里成为意大利最著名的公共图书馆之一，叫做 Biblioteca Civica Angelo Mai 。图书馆内收藏珍贵的羊皮纸卷、手抄本和乐谱，对此有兴趣的朋友们记得来参观一番。

从老广场向前延伸，是商店、餐厅林立的小街巷，铺设了旧时留下的石板，古韵犹存。我记得这里有一种特色甜点 Polenta e Osèi ，意思是“小鸟”，果然发现长长的人龙排队购买，看来的确是当地一道有名的甜点。我走近一看，甜点小巧精致，原来是玉米蛋糕上面放了一只巧克力制作的小鸟。

正如我在前面提到的，贝加莫的这段城墙有四座城门，也是通往上城区的出入口。其中最好看的要数圣雅各布门（ Porta San Giacomo ），城门正上方是长着双翼、威风凛凛的威尼斯飞狮浮雕。飞狮作为威尼斯的象征，在意大利算是曝光率比较高的图腾了。导游说，这座城门立面的石材来自 Zandobbio 采石场，一块玫瑰色和白色相间的大理石点缀其中，或许这就是“最美城门”称号的来源。

几乎每座意大利城市都少不了教堂，贝加莫圣母圣殿（ Basilica di Santa Maria Mag-giore ）始建于十二世纪，因为资金问题，延误到十四世纪才完工，幸好没有酿成烂尾楼。它的外墙是伦巴第罗马式，内部装饰却是金碧辉煌的巴洛克风格。我在意大利及欧洲各地已经欣赏过太多或精巧、或宏伟的教堂，此时很难再产生惊艳之感，不过科莱奥尼礼拜堂（ Cappella Colleoni ）还是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礼拜堂正面满是繁复的雕刻与装饰，彩色大理石镶嵌形成的立方体图案典雅而突出吸睛，巨大的穹顶更夺人眼目，可说是伦巴第文艺复兴的代表作。这座礼拜堂属于圣母圣殿的一部分，修建于一四七二至一四七六年，既是教堂也是陵墓，献给圣巴尔多禄茂、圣马可、圣若翰洗者（施洗者约翰）三位圣人，同时埋葬着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著名的军事将领巴托洛梅奥·科莱奥尼（ Bartolomeo Colleoni ）和他的女儿美狄亚。

如果大家对音乐有兴趣的话，记得到上城区的唐尼采蒂大街（ Via Donizetti ）走一遭，贝加莫是意大利著名作曲家唐尼采蒂（ Domenico Gaetano Maria Donizetti ）的出生地，大街就是为纪念他而命名。可惜疫情关系，内部布置华丽的博物馆仍然关闭，我也因此错过参观他的故居和见识他的手稿与生前使用过的钢琴。

贝加莫的上城区仿佛穿越了时光，流连在这些中世纪的迷人建筑中，是视觉的一大飨宴。有人说，贝加莫拥有“中世纪的心”和“现代的灵魂”，前者完美诠释了贝加莫的上城，而后者描述的正是它的下城。新城的热闹程度明显更胜于旧城，又恰逢举办市集，摊贩、食客，还有闲逛的路人熙攘，整个氛围像是意大利初秋耀眼的阳光，烟火气十足又温暖舒适。

市集末端有座高高耸立的圣巴尔托洛梅奥教堂（ Chiesa dei Santi Bartolomeo e Ste-fano ），里面收藏一幅洛兰佐·洛托（ Lorenzo Lotto ）创作的《 Martinengo 祭坛画》，描绘圣母与圣子坐在圣徒围绕的宝座上，是他尺寸最巨大的画作。洛托出生于威尼斯，性格孤僻、不随波逐流，终生怀才不遇，直到过世之后才受到关注，被称作流浪和孤独的画家。想要更了解这位个性独特的画家，感受他的魅力，可以前往下城区的卡拉拉学院（ Accademia Carrara ），这是贝加莫著名的美术馆之一，收藏许多艺术大师的作品，在这里我就不一一赘述，大家不妨亲自来品评一下。

贝加莫独特的气质确实吸引并激发了很多伟大的艺术家，法国作家司汤达赞美它为“地球上最漂亮的地方”；法国作曲家德彪西（ Claude Debussy ，或译为德布西）的《贝加莫组曲》（ Suite berga-masque ，或称为《贝加马斯克组曲》）是用此处的乡村音乐风格所创作，其中的《月光》（ Clair de Lune ）更可以用“伟大”两字来形容。这样一个奇妙的城市，既有跨越时光的历史，又兼具现代的勃勃生机，怎么能不令我偏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