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第二天也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天气。霜一天天结得更厚了，不过早晨的阳光却很和煦。

有三个说是矿山来的客人，从昨晚开始就在柳屋的里屋喝酒喝到天亮，今天早上又从一大早就不管不顾地喧闹着，不过这会儿看上去是闹得没力气、玩累了，到中午时分，宿醉的他们也渐渐倒下睡着了。陪酒女们的笑声也听不到了，屋里屋外都变得静悄悄的。

“心忧飞驒路，川鸣鹿声传。”

低声哼唱着这样的歌谣，阿叶带着微醺的惬意走到了门口。阿叶是出生在东京深川的女子，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消瘦，眉毛修长。她似乎正如自己所唱的那样“心中忧愁”，微微皱着眉头，仰望着晴朗的天空。

“阿叶姐——阿叶姐！”

从屋里接着走出来的是叫阿清的陪酒女，她是个皮肤白皙的圆脸姑娘，看上去比阿叶要小两三岁。她好像也有点醉了，难受地皱着眉头，说道：

“你在看什么呀？”

“哎呀，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喝酒，这会儿脑袋太沉了，就出来透透气呗。”阿叶慵懒地回答道。

“矿山来的那些人可真讨厌呀。一喝酒就瞎胡闹……不过话说回来，也是托开了矿山的福，这一带才渐渐热闹起来了，虽说没办法，但还是挺烦人的。”

“挖芋头的活儿讨厌，挖矿的活儿也讨厌呀。反正都轻松不了，干上这种营生真是没办法呀。只能喝点喜欢的酒，暂且排解一下了。”

“你最近好像总是闷闷不乐的呢。平时挺开朗的一个人，看来还是有烦心事呀。”

“帮我把他叫来吧。”阿叶突然抓住了阿清的胳膊。

“叫谁呀……”对方笑着问道。

“你猜呀，角川家的少爷呗……你不是也知道嘛。”

“为什么呀，他怎么就只来过那一回呢。”

“肯定是觉得我们不合他心意呗。不过，我一定要把他叫过来。昨天正好在这儿碰见他了，当时都想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过来了，可惜不巧他父亲在一块儿呢，没办法就忍住了。就算他讨厌我也没关系，我肯定会让他不得安宁的……”

“哎呀，那可不行呀。”阿清笑得更厉害了。

“怎么不行呀。从古至今不都有安珍和清姬的故事嘛。越讨厌我，我就越要执着地缠着他，这是理所当然的呀。就算对方没那个意思，可我这边要是喜欢上了，那也没办法呀。你可真傻，真是不懂事儿呢。”

阿清没理会她，还是笑着。阿叶一脸不甘心地说：

“你就等着瞧吧。我肯定会把那个人叫过来，让你们都看看的……我可不是那种因为被人讨厌了，就垂头丧气、退缩的阿叶呀……你可得好好帮我呀。”

说着又抓着阿清的胳膊轻轻推了一下。

“疼呀。可是，人家角川少爷不是都已经有未婚妻了嘛。”

“有未婚妻又怎么样呀。那种阻碍，我会帮他清除掉的……”

“你呀，倒更像个恶魔呢。说不定和山魈还是亲戚呢。”阿清笑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说道，“说到山魈呀，听说角川家的少爷昨晚遇到山魈了呢。”

“少爷遇到山魈了……哎呀，那后来怎么样了呀？”阿叶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了。

“不过，好像少爷挺厉害的，那山魈最后逃跑了呢。”

“真的吗？可别乱说呀。”

“听说他家的狗还被杀死了呢。”

“啊，那条狗……太可怜了呀。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这人疑心可真重呀。从今天早上开始，这事儿在这儿都传开了呀。你要是都不知道，那可真是傻，真是不懂事儿呢。”

“你别打趣我了呀。傻……”

“傻……”

阿清笑着走进屋里去了。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小鸟正在觅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