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角川安行父子从吉冈家告辞后踏上归途，那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这儿冬天的白天结束得特别早，刚走出村子边界的时候，脚下就渐渐暗了下来。

“吉冈家的阿姨好像觉得我和柳屋的那个女子有什么关系似的，可真让我为难呀。”市郎边走边说道。

“所以才得小心点儿呀。这世上的人，芝麻大点儿的事儿都能传得像天大的事儿一样……不过，你和那个叫阿叶的女子真的没什么关系吧？”

“没事的，绝对没有关系。”

虽然没有风，可夜晚的寒气渐渐变得更冷了。在那边的山丘上传来了狐狸的叫声。

“后天就是集市的日子了呀。”安行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真希望是个好天气呢。”

“是呀，一个月一次的集市呢……”

一直温顺地跟在主人身后的汤姆，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高声吼叫了一声，像飞鸟一样飞奔了出去。

“汤姆，汤姆……”市郎喊它回来，可它好像没听见，径直朝着那边的森林跑去了。市郎心里有些不安，便跟在后面追了过去，只见汤姆在一棵大枞树的树荫下，正凶猛地叫着。而且还不停地踢着高高的枯叶堆，听那动静就好像在和什么人搏斗一样。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情况紧急。市郎握紧手里的文明棍，朝着有动静的方向冲过去一看，已经晚了。就差那么一点儿，汤姆已经倒在了树根旁。敌人是个留着长发、十五六岁的少年，手里挥舞着一把闪着寒光像西洋刀一样的东西。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模样，看着像人，可又不太像人。

“难道是山魈？”市郎瞬间想到了这个。于是，为了先看清对方的真面目，他从衣袖里掏出火柴，赶忙划了两三根。就在这时，敌人挥舞着沾满鲜血的西洋刀，又朝着市郎扑了过来，可就在刀快要到眼前的时候，火柴“噗”的一下燃着了，那家伙就好像被电击了一样，突然“哐当”一声把刀扔了，双手捂着脸，在那儿蜷缩着身子站了好一会儿。

就在这一瞬间，映入市郎眼中的敌人的模样十分怪异。当然了，看不清脸，皮肤是赭土色的，手脚稍微有点长，指甲又长又尖。个子不高，说他是小孩吧，又有点像大人，说像猿猴吧，又有点像人。在这寒冷的夜空下，几乎全身赤裸，只在腰间围着一块兽皮。

不过，也就看到这一眼的工夫，火柴的火一下子就灭了。火一灭，那家伙又变得厉害了。他迅速捡起掉在地上的西洋刀，又朝着市郎刺了过来。看样子他在黑暗中也能多少看清些东西。

市郎紧接着又划了一根火柴，他又赶忙捂住了眼睛。他好像和野兽一样，特别怕火。市郎乘胜追击，连续划着火柴，那敌人似乎已经没了再朝这边冲过来的勇气，扭头就四散逃跑了。市郎在后面不停地追，可那敌人跑得特别快。等从森林里跑出来的时候，已经拉开了三十多米的距离了。

“可恶……根本追不上呀。”市郎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回走，这时安行也正好赶了过来。汤姆的咽喉被深深地割破了，已经断气了。

“太可怜了呀。刚才那家伙好像确实是山魈呢。”

“是啊。”安行低声说道。

不管怎样，也不能把爱犬扔在路边不管呀，市郎便抱起沾满鲜血的汤姆的尸体站了起来。

“市郎，衣服会弄脏的呀。”

“可是，把它留在这儿总觉得不放心呀……”

万一自己等人走了之后，山魈又出现，把汤姆的尸体偷走了可就糟了。把爱犬的尸骨交到敌人手里，想想就觉得不甘心，所以市郎最后还是抱着汤姆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