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郎,你真的常去柳屋吗?”这回安行开口问道。
“没有,是假的,是假的呀。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市郎赶忙辩解道。
“可是,忠一当时也这么说呢。说市郎少爷很招女孩子喜欢,柳屋的那个女子对您可热情了呢……是吧,没错吧。”
八面玲珑的阿政一直面带笑容,可市郎却觉得十分为难。话说回来,在这儿争论下去终究也只是白费口舌。最后市郎也只好沉默不语了。
安行也思索起来。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刚才市郎说的是忠一和那女子打趣来着,现在又听这边说,好像市郎和那女子有私情似的。不管怎样,对方都是做陪酒生意的女子。总之,大概就是对两位客人都同等地献殷勤、讨好罢了。所以要是只是当时一时兴起的玩乐,那倒也没什么可说的,可要是市郎之后还常去柳屋的话,那就得小心点儿了。那个叫阿叶的女子,也不知道来历如何,把富家公子骗到手,最后闹得分手之类的情况,在那种场合也不是少见的事儿。尤其现在眼瞅着就要办婚礼了,要是因为这事儿惹出什么麻烦,对吉冈家也不好交代,自己这边在世人面前也会徒增耻辱。心里暗暗祈祷着可千万别出这样的事儿呀。
不过,大家的顾虑都是一样的,在这儿争论下去也只是白费口舌罢了。估计是觉得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就行了,阿政依旧笑容满面,把话题转到别的方面去了。
“这天气一直挺宜人的呀。不过到了下个月,应该一下子就冷起来了吧。明年正月会不会又下雪呢。”
在依照旧历的这片土地上,正月的时候往往正是大雪纷飞的时候呢。虽说年年如此,雪一尺一尺地堆积起来,三尺、四尺、五尺、六尺,渐渐把村镇里的人们全都困在昏暗的屋子里,一想象那雪的威力,就不由得心生一种恐惧。四人像是刚想起来似的看着庭院,仰望天空,深切地感受到了每日逼近的冬日的寒意。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狗频繁的叫声。汤姆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像疯了似的狂叫着。
“叫得这么凶,是怎么回事呀。”正闲着没事的市郎,借机起身走到门口去了。
这家的构造就像个小阵屋(一种军事据点)似的,门前引了一条细细的流水,架着一座大约两米长的窄木板桥。房子周围被竹林环绕着,从竹林篱笆的缝隙间能看到七八棵高大的栗子树。汤姆跑到桥中央,扯着嗓子大吼着。
“汤姆,汤姆……”市郎先喊了一声,不经意间一看,在汤姆前面五六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奇怪的女子。
那女子大概六十岁上下的样子。灰色的头发像芒草一样乱糟糟的,一直垂到肩膀下面。可以想象她年轻时的面容或许像花儿一样美丽,可如今就如冬日里枯萎衰败的老树一般,看着只让人觉得凄凉可怕。身上穿着分不清条纹的破衣服,外面还披着兽皮。她这模样本就已经很怪异了,更让人觉得有压迫感的是她那深陷的眼睛里透出的目光,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东西在她眼里都是敌人,就那样狠狠地瞪着。
是疯子、乞丐,还是那山魈的眷属呢,市郎一看到这个几乎看不出身份的老女人,也不禁心里一惊。汤姆觉得可疑而狂叫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那女子也没做什么别的事儿,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前的路上,所以市郎也不好贸然去斥责她。只是默默地盯着看了一会儿,那老女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露出黄色的牙齿,咧嘴一笑,然后朝着村子边界的山丘方向走去了……身影就像烟雾消散了一样,不见了踪影。
市郎像做梦似的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听到汤姆的叫声,这家的男仆也从屋里出来了。听那男仆说,那个奇怪的老女人是住在北山深处的一对叫阿杉的母女乞丐。说是乞丐倒也没错,可市郎总感觉她不是一般人。
“也有人说她是山魈的老婆呢。”男仆又压低声音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