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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她哭得赵春花很心疼

陈漫秋成了黄家镇最红的姑娘,阿庆嫂成了陈漫秋的代用名,一些人不再叫她陈漫秋了而叫她“阿庆嫂”。她在台上演阿庆嫂演得太出彩了,那扮相、唱腔和她与刁斗一斗智斗勇的那一段戏真让人觉得好到家了。张小丽是张小山的姐姐,和陈漫秋关系最好,她对陈漫秋竖起大拇指道:“我坐在台下听,他们都说你唱得好。”“没那么好吧?”陈漫秋问。张小丽说:“有那么好,我向毛主席保证。”

黄家镇中学排练的《沙家浜》当然不只是在镇中学的新礼堂里演一场就完事的,无数个单位都慕名来学校邀请校文艺宣传队去一个个单位演《沙家浜》,她成了家喻户晓的红人。陈漫秋从灰姑娘一下子脱颖成白雪公主了,到处都是对她的赞扬声。她再也不是孤独的女生了,她们下课就找她说话,围着她,像蝴蝶围绕鲜花样。她回头一笑,她的同学觉得她回头一笑真美;她扬一下脸,她的同学觉得她扬脸真好看;她甩一下辫子,那些同学觉得她甩辫子的动作迷人极了。她的一颦一笑都成了女同学的楷模,那些女同学嫉妒她嫉妒得要命。她随便穿什么衣服都洋溢着少女的春光,随便坐在哪里或站在哪里都显得出类拔萃,大家的目光都不由得朝她张望。她是北斗星,悬在深蓝的天空,比其它星星就是要耀眼许多。

赵春花看着女儿,十分担心。大米厂里那些看过《沙家浜》的女人们,说陈漫秋像《马路天使》里的周璇。这就是她担心的原因,女儿才这么点儿大就才色出众,难道这是好事吗?她说:“漫秋,不要轻易相信男孩子的话。”女儿不懂,“妈,什么意思?”赵春花告诫道:“有些人表面上对你好,其实藏着坏心。”女儿一知半解地“哦”了声。就是那段时间,一个高陈漫秋一个年级的男生,把一张纸条放到她手上,人就跑开了。陈漫秋打开纸条,有一句话扎了下她的眼睛:“陈漫秋同学,我们相爱吧。”她读完这句话,脸红到了耳根,就悄悄把张小丽拉到一隅,紧张着脸色问:“这事我该怎么办啊。”张小丽也没经历过,说:“干脆让你妈处理吧。”陈漫秋把这张纸条交给了母亲。

赵春花觉得这事很严重,走进学校,找到陈漫秋的班主任袁老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对袁老师说:“袁老师,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可是道德品质的问题。我女儿还小,你们要严肃教育那个写纸条给我女儿的男学生。”学校做课间操时,袁老师把陈漫秋叫进办公室,把那张纸条拿给她看说:“这张纸条是谁写的?”陈漫秋懵了,她并不希望袁老师处理她的事,袁老师的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她虽是个女老师,却是个性子急的暴脾气,在处理班上的一些事情时,不少同学都对她有看法。袁老师再次说:“陈漫秋同学,这张纸条是谁写的?你妈妈刚才来了学校,要求老师追查。”陈漫秋恨母亲把这事捅到学校里来让她难堪,就低声说:“我不知道。”袁老师一愣,“你不知道?”陈漫秋把纸条一给母亲就后悔了。母亲反应那么激烈,吓着身为女儿的她了。陈漫秋说:“我真的不知道。”袁老师觉得有必要说明事情的厉害关系:“陈漫秋同学,这是思想品德问题,你身为女同学,不要包庇坏人。”她不为所动,“我没包庇坏人,他把纸条往我手里一塞,就转身跑开了,我没看清他是谁。”袁老师说:“你抬起头来。”陈漫秋抬起头。袁老师说:“你看着我的眼睛。”陈漫秋不敢看袁老师的眼睛。袁老师说:“你没说真话。”陈漫秋反驳道:“袁老师,我真的没看清。”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袁老师笑笑,“好啦,这事先放着,你去上课吧。”

陈漫秋回到家,第一次与母亲绊起了嘴。“妈,”她看着母亲,“你怎么可以把那张纸条交给袁老师?”赵春花见女儿满脸气愤,一愣,“怎么啦?袁老师问你了?”“岂止是问我了,袁老师要我交代是谁写的纸条。我若交代了,人家不恨死我了?”“是妈要袁老师查的,不能让这事发展下去。你懂吗?”陈漫秋声音提高了点儿,“妈,以后,我的事,您别管。”她好像是咬着牙说的。赵春花还真有点奇怪,难道女儿真的长大了?她问:“为什么妈不能管?”“我不想同学们背后笑我。”“笑你又怎么啦?妈怎么就不能管你的事?你说个道理给妈听听。”“妈,我有自己的主见了。”赵春花惊讶道:“哟,教训起妈来了?妈警告你,别在你妈面前讲混账话!你翅膀还没长硬,还要靠妈养活。等你能养活自己了妈就不管了。”

陈漫秋的中学时代就跟做梦一样快,醒来时就毕业了。她完全可以读高中,她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总是名列前茅。但那是个讲家庭出身的年代,她出生资本家家庭,就不属于革命接班人。那些年,在黄家镇区,读高中的学生要家庭出身好的,尽管陈漫秋很优秀,但谁也不敢替她说话,就连很喜欢她的音乐老师也爱莫能助。她被扫出校门了。当她听张小丽说某个家庭出身不好、学习成绩也没她好的男同学,因与区里某个干部沾亲带故,在开学半个月后又出现在高一的教室里上课时,她哭了,很伤心地哭了,恨自己家里没这样的亲戚。她哭得赵春花很心疼,她等女儿的眼泪流干了时,冷着脸,丝毫不宽慰女儿道:“谁叫你投胎在陈正石家。”她痛恨地哭道:“妈,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呀。”赵春花又冷着脸道:“这就是你的命。妈告诉你,不读书,死不了。”赵春花买来一台蝴蝶牌缝纫机,让女儿在家学缝纫。那年冬天,张小丽来找她玩,陈漫秋乞求地看着张小丽说:“你能把高中课本借给我看吗?”张小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答:“可以啊。”

翌日,张小丽把自己的课本全拿来了,扔在桌上说:“陈漫秋,你不懂的就问我。”陈漫秋不学缝纫了,一有时间就打开高中课本看,看不懂的便去问张小丽,“这个题怎么做?”张小丽解答不出的,两人就去学校问老师。老师很高兴,那些年除了她俩,还有谁会利用业余时间带着数学书来向老师请教?数学老师拿来纸笔演算一道道习题给她俩看,并给陈漫秋布置下一章的习题。很晚了,数学老师送她俩出门,一轮皓月悬在幽蓝的空中,空气中飘散着迷人的树木芬芳。数学老师说:“陈漫秋,不懂的,只管来问老师。”陈漫秋聪明、好学,一有时间就趴在桌旁做习题。母亲问她这是干什么,她答:“我要自学高中课本。”

住四十一号的居委会刘主任,是个较胖的中年妇女,比赵春花大几岁,属于那个年代里没什么文化和教养的女人,抽烟、喝酒都在行,但人很热心。她见陈漫秋毕业了没事干,就觉得自己有必要关心地走进赵春花家说:“我早几天才听说,陈漫秋毕业了,在家待业。”赵春花见刘主任主动上她家,不知刘主任打的什么算盘,说:“我女儿在家里自学高中课本。”刘主任见陈漫秋趴在桌前,走拢去看,果然,陈漫秋在解一道数学题。陈漫秋叫了声:“刘主任。”刘主任笑着坐到椅子上,看一眼墙上的毛主席像,和颜悦色道:“陈漫秋是独生女,按党的政策,不用下乡,但赵春花同志,你应该让陈漫秋参加街道工作呀,窝在家里会落伍呢。”赵春花见刘主任不是来做动员下乡工作的,脸上就多了几分热情,“有什么工作安排吗刘主任?”刘主任说:“你先叫陈漫秋来幸福街广播站工作吧,等有了招工指标,我会替她想办法的。”赵春花感激地瞧着刘主任说:“那先谢谢你了。”刘主任咧嘴笑笑,用手指把杯里的豆子、芝麻、姜和茶叶扒进嘴里吃掉,对陈漫秋说:“你明天早上六点四十到我家来吧。”

次日一早,整条街还是灰蒙蒙的,鸟儿才刚刚醒来,在樟树和枇杷树梢上叽叽喳喳,赵春花就把女儿叫起床。女儿漱了口、洗了脸,走进了门前两棵梨子树的刘主任家。刘主任指着桌上的麦克风、电唱机、扩音器,把一张稿纸递给她,一本正经地说:“你照着念,千万别念错字了。你先看一遍。”陈漫秋仔细看了遍,没有自己不认识的字,心就放在肚子里了。六点四十五分,广播响起,先播放唱片《东方红》,随后幸福街广播站生平第一次出现了一口甜美、圆润的声音。街上的人已经听惯了刘主任那一口当地土话,忽然有一口好听的普通话从广播里冲出来还真让人醒目。一些人不由得把目光抛到墙上,盯着喇叭想这是谁在广播里说话啊。何勇就是被广播吵醒的,听了听广播里甜润的声音,他爬起来,看着来找他一起去练拳的黄国辉和张小山,说:“你们猜广播里说话的是谁?”黄国辉嘻嘻道:“是我崽。”何勇不满地瞟一眼黄国辉。张小山望着墙上的喇叭问:“是谁?”何勇看着张小山红润的脸色说:“是演阿庆嫂的漫秋姐。”黄国辉怀疑道:“你怎怎么知道?”何勇说:“听声音听出来的,我们街上,只有她会说普通话。我们走。”

那个年代,在男孩子心里,比的不是学习,是拳头。不光社会上,即便单位上也是拳头说了算,打架在那些年是常态,街上群殴事件时有发生。何勇和黄国辉、张小山看打架看得多,知道吃亏的都是些不会打架的人。他们已经断断续续地练了几年。这天一早,三个人在陈漫秋的读报声中走进光裕里,何勇看着一株桂花树说:“漫秋姐长得好,声音也好听。”黄国辉嘻开大嘴问:“你是不是喜喜欢阿庆嫂?”何勇指着自己的脸说:“老子喜欢她?”他们似乎长大了,开始称“老子”了。张小山道:“我们由义巷有个大我们几岁的人,很喜欢漫秋姐。”何勇问:“你怎么知道?”张小山说:“我听我姐姐说的。我姐姐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黄国辉说:“漫秋姐演阿庆嫂演演得真好。”何勇脑海里闪现了林阿亚,“漂亮妹子是非多。”黄国辉没听懂,问:“怎么呢?”张小山反应很快道:“喜欢的人多当然就是非多,这还不晓得你?”黄国辉不服道:“我是故故意问的。”何勇说:“所以离漂亮妹子远点。”

他们长成讲勇斗狠的少年了,开始对女生感兴趣了,同时开始留意身边的事物了,谁是街上最讲狠的,谁是最会打架的,哪个人把谁的脑袋打开了等等,一路上三人轻松、愉快地谈论着这些,直走到黄公庙后面的树林里,这些话才被他们弃在阳光斑驳的草丛上,就像你把钥匙和手帕丢在草地上似的。他们没有师傅,就照着那本拳谱画的图练拳。何勇说:“我昨晚反复想过,这一拳若按照拳谱上画的图打出去,可以把对手的肋骨打断。”他示范给黄国辉看,说:“拳谱上说,出拳时要把腿和腰的力都集中到拳头上,这一拳打出去就带着腿和腰的力气,那还不把别人的肋骨打断?”黄国辉试了下说:“是有力力道。”他们用脚踢树干,用拳打着树身。树林里空气清爽,阳光射进来,他们边练拳边说话,都练出了一身汗,肚子也饿了,三个少年才打道回府。

张小山一身汗渗渗的,姐姐看着脸型尖瘦的弟弟问:“你一早跑出去练什么鬼拳?”张小山答:“我是锻炼身体。”姐姐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懂么?”张小山答:“姐,学好数理化也是下农村当知青。下农村当知青,不需要那么多知识。”姐姐说:“也需要。”张小山坐到餐桌前,桌上只一碗稀饭,自从父亲去世后,一家人的生活水准下降了许多,连腐乳或辣萝卜,母亲都舍不得买了。他问:“妈,有腐乳吗?”母亲答:“腐乳吃完了。”张小山匆匆喝完稀饭,背起书包出了门,走出由义巷,走进同样树木茂盛的光裕里,“黄国辉,走啵?”黄国辉探出头说:“等我一下。”黄母问:“你吃早饭没有?”张小山答:“吃了。”黄国辉用筷子插进一只蒸熟的红薯,举在手上,背着书包,两人又去幸福街一号等何勇。何勇走出来,路上碰见拿着油条吃的林阿亚。张小山叫道:“林阿亚。”林阿亚回头,见是他们,站住了。黄国辉看着林阿亚吃油条,说:“林阿亚吃油条也好看。”张小山奇怪道:“黄国辉刚才说话没结巴。”何勇说:“黄国辉,你再说一遍。”黄国辉脸红道:“说屁咧。”

陈漫秋每天早晨六点半准时步入刘主任家,七点半钟离开,八点钟再次走进刘主任家,跟随刘主任东奔西走。刘主任让她记录开会内容,记录买了一瓶浆糊、买了几张红纸、一瓶墨汁、一支毛笔和一支圆珠笔等等。刘主任不希望她的账是糊涂账,以前是自己记,现在她让陈漫秋记。刘主任很喜欢陈漫秋,说:“你像你父亲。”陈漫秋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说:“真的吗?我一点也不记得父亲是什么模样了。”刘主任回忆说:“你父亲年轻时候风流周傥的。”她把“倜”字念成了“周”字,接着道:“你父亲是美男子呢。”陈漫秋很想从刘主任嘴里多了解些生父,因为母亲从不跟她提父亲一个字,她的好奇心让她禁不住问:“刘主任,我爸爸是个什么人?”刘主任一怔,“你爸爸不识时务。”陈漫秋想再从刘主任嘴里打探点什么,刘主任却不说了。

翌年冬天,招工开始了。刘主任还真把她推荐给一个个单位,但那些招工的一看陈漫秋的档案就放下了,说这事,他得回单位请示领导。那时候招工也同读书一样看重家庭出身,陈漫秋的家庭出身让人望而却步。冬天过去了,陈漫秋仍然是居委会的一名成员,与众多的婆婆姥姥打交道。她默默承受着。小时候她也感觉到了歧视的目光,但那时她并不懂事就没什么感觉。直到她渴望读高中,而学校取消了她读高中的资格起,她才意识到家庭这个包袱并没有被她的出色表现挤掉,反而像一座看不见的大山样压着她。她开始有这个社会对她很无情的感觉了,以前没有,以前她觉得人人都对她好,现在大了,这种感觉就有意无意地飘到了她面前,像一朵乌云浮在她头上,让她深感压抑。有天,某个招工单位拿着她的档案考虑了两天又舍弃后,赵春花悲伤地对女儿说:“漫秋,妈不该把你生下来。”陈漫秋嘟着嘴,眼泪企图淌出来,她硬是调动了包围着眼眶的肌肉全力阻挡着眼泪突围。她见母亲一脸凄凉,就道:“妈,不招工也没什么。”赵春花听女儿这么说,内心隐隐作疼,说:“漫秋,他们不要你,会有更好的单位要你。”陈漫秋的眼眶终于挡不住大把眼泪奔涌,泪珠啪哒啪哒地掉落在衣襟上,打湿了一大片衣襟。赵春花是见过风浪的,是个冷静、理性、执拗的女人,看不得女儿一副可怜相,批评道:“一点点挫折就怕了?投降了?”她自己都惊讶怎么会用“投降”一词?这个词含太多贬意了,不该用在女儿身上。她望一眼十二月里惨淡的天空,“妈妈告诉你,生在这样的家庭,这是你的命。”陈漫秋悲伤地叫了声,“妈”——这一声妈拖得很长,像橡皮筋,扯出了一大串委屈的眼泪,她伏在桌上哭了。赵春花等女儿的哭声小些了,这才说:“哭没用的,如果哭能解决问题,谁都会哭。妈受的委屈比你多,还不是挺过来了!”陈漫秋说:“妈,为什么你不替我找一个好一点的父亲?”这话把赵春花问住了,她想了很多,最后决定用一句无情的话回答女儿:“妈的错误不是没给你找一个好点的父亲,是生下你就是个错误。”陈漫秋感觉母亲是故意刺她,刺得她无言以对。母亲起身走开了。

元旦边上,车间里要写一份表决心的书,车间主任觉得自己的毛笔字写得太丑了,有损车间形象,便问谁的毛笔字写得好。有几人去过赵春花家,晓得赵春花经常在旧报纸上写毛笔字,就举荐赵春花写。赵春花并不知道这是个机会,推托说:“不行不行,我不写。”车间主任说:“就你写,跟我来。”赵春花只好跟着车间主任走进主任室,把决心书抄到了红纸上。车间主任赞赏道:“可以啊。”中午时,车间主任把这张决心书贴到了食堂门旁。“这字写得不错,谁写的?”工会主席问。车间主任答:“我们车间的赵春花写的。”工会主席晓得赵春花,又仔细品评着每一个字的框架和撇捺,肯定道:“一看这字,就是练过帖的,一笔一画都很讲究。”他姓常,常主席在厂革委会的班子会上说:“工会的宣传工作比较薄弱,工会需要一个毛笔字写得好的人,我建议把赵春花抽调到工会来。”何天民原先是厂长,现在是厂革委会副主任,何天民附和道:“常主席看中的人,那是不会错的,是要加强厂工会的宣传工作。”常主席当天就找赵春花谈话,说:“小赵同志,你明天来厂工会上班吧。”赵春花以为自己听错了。常主席表扬她道:“你的字写得好,工会需要你这样的人。”赵春花没想多年里她因打发时间而练毛笔字,竟会因写毛笔字而改变命运。她可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好事情发生,忙起身对常主席鞠个躬。常主席说:“你这是干什么?”赵春花回答:“谢谢常主席。”常主席看着这个冷峻、漂亮的女人说:“不要谢我,这是工作需要。” /BXX7YPRLB2RaTyJddgvallK50LPoYyJobMZQyETFIJhjDMKTtuygWZllHEq/5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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