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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粗陋之笔描画不朽，
我竭力地美化，却只让它更为丑陋。
——伏尔泰（Voltaire），书信集第54封（ Epitre LIV ），1736年
波尔兹（1758—1836），同丈夫拉瓦锡一样，对化学充满一腔热忱。两人携手并进，共同奠定了定量实验在化学中的重要地位（图1.4.1）。
波尔兹年轻时，她的舅舅——路易十五（Louis ⅩⅤ）的财政总管——为她指定了一门婚事，对象是个年过半百的贵族。为了逃避这桩包办婚姻，她最终在1771年选择嫁给拉瓦锡。那一年，波尔兹年仅13岁，而拉瓦锡28岁。出身包税官家庭的波尔兹最终嫁给了同样身为包税官的拉瓦锡。她本该和那个时代的诸多贤妻一样，在丈夫的背后，默默操持着晚宴沙龙，接待名流，而她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崭露头角。波尔兹通晓英语、意大利语和拉丁语，并师从法国著名画家大卫（Jacques-Louis David），潜心研习素描、绘画和雕塑。因为丈夫的缘故，她也开始接触化学一类的科学工作。要知道拉瓦锡本人并不满足于当个税务官，他对农业和冶金工业都有所涉猎，还让人在家修建了一个化学实验室。波尔兹作为一个出色的沙龙女主人，在人才济济的18世纪末，自然也结识了不少科学界的名流。
图1.4.1《玛丽-安妮·波尔兹与安托万·拉瓦锡》（ Marie-Anne Paulze et Antoine Lavoisier ），大卫绘，1788年，藏于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彼时，在应用科学界已经颇有声望的拉瓦锡，从1772年以来，就一直致力于研究燃烧现象。波尔兹对此也很感兴趣，不仅从旁一点点地积累起相关知识，还成为拉瓦锡的研究助手。如果说，某知名哲学家的情妇夏特莱夫人 [1] （Émilie du Chatelet），能够把牛顿（Isaac Newton）那佶屈聱牙的拉丁文翻译成优雅流畅的法语，那么，堂堂税务官之妻为丈夫翻译几篇英文论著自然也不在话下。拉瓦锡在1784—1789年间的诸多重大发现，都不乏波尔兹的功劳。她在1788年翻译了爱尔兰科学家柯万（Richard Kirwan）的《论燃素说》（Essay on Phlogiston）。以此为基础，再加上居顿·德莫沃（Louis-Bernard Guyton de Morveau），拉普拉斯（Pierre-Simon de Laplace），蒙日（Gaspard Monge），贝托莱（Claude-Louis Berthollet）和富克鲁瓦（Antoine-François Fourcroy）等一众科学家的协助，拉瓦锡最终得以成功推翻燃素论——该理论一直认为燃烧是由易燃物中存在的一种看不见的物质 燃素 引起的。
拉瓦锡于1789年发表了其最为著名的《化学基本论述》（ T r a i t é Élémentaire de Chimie ），要问波尔兹在其中的贡献？当属那14幅由她亲手绘制的插图，细致地为我们展现了拉瓦锡和其团队在实验中所使用的设备工具（图1.4.2）。德奥尔内（Jacques de Horne），富克鲁瓦和维克-达齐尔（Félix Vicq d’Azyr）在1789年《皇家医学协会汇编》（ Les Registres de la Société Royale de Médecine ）中曾这样盛赞这些插画：“在文末为我们带来这精美绝伦的插图之人，也为我们翻译了柯万的论文。是她真正地将文学、艺术与科学传统紧紧地联结在了一起。”
事实上，流传至今的实验草稿中遍布着拉瓦锡夫妇二人的笔迹。无论在氧的性质的研究、氢的发现还是呼吸的机理研究中，我们都能发现波尔兹的身影。另外，她还在1790年翻译了柯万的《论酸的强度以及中性盐中的物质构成比例》（Of the strength of acids, and the proportion of ingredients in neutral salts）一文，发表在1792年的《化学年鉴》（ Les Annales de Chimie ）上。
拉瓦锡科学生涯最鼎盛的时期，被法国大革命生生葬送。1794年5月5日，拉瓦锡和其他几位包税官一起被判处死刑，5月8日便被送上了断头台。波尔兹目睹了自己的父亲和丈夫在同一天被处决，她本人也在6月24日被捕入狱，直到8月17日才被释放。这些惨痛的经历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图1.4.2 波尔兹为拉瓦锡《化学基本论述》一书绘制的插图，该书1789年首版于巴黎
尽管经济上一度落入窘境（等到复辟王朝她才得以追回属于自己的财产），波尔兹仍不忘为出版亡夫的研究全集而四处奔走，并不断地与那些试图贬低拉瓦锡对化学革新所做贡献的后来者们展开斗争。她将编纂完成的《化学回忆录》（ Mémoires de Chimie ）分发给那些她认为配享此作的化学家：从此，以拉瓦锡提出的原理为基石，化学在新的时代开始了飞速发展。
后来，波尔兹再婚，对象是英国物理学家汤普森（Benjamin Thompson，曾凭借在热学和光度学方面的杰出贡献于1792年获得科普利奖章），波尔兹也因此获得了伦福德公爵夫人的头衔。她又同往昔一样，继续在巴黎的沙龙上迎来送往，热情款待慕名而来的艺术家与学者。
最后，我们不妨用柯万的话来结束这篇追忆。他在受邀出席其中的一次沙龙后（这是一场专为向柯万致敬而举办的英式晚宴），无比敬佩地感叹道：“这场晚宴，对我来说唯一有价值的，便是与波尔兹夫人的交谈。”
（阿兰·塞万）
[1] 即伏尔泰的情妇，她以一己之力将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Philosophiae Naturalis Principia Mathematica ）翻译成法文。——译者